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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中的女人

2019-11-14二崩空

小小说月刊 2019年19期
关键词:老花营长军装

二崩空

初春,晴空被棉絮一样的云翳揉皱了,太阳在云层后面飘动,仿佛掉在水底的月亮。北风荡起黄沙,裹走硝烟,空气中残存着浓烈的硫磺味道,战场景物逐渐清晰起来。香城固西老沙河东绵延四五华里的堤岸上,到处是穿灰军装的八路军和穿黄军装的日本鬼子的尸体,血从刀伤和枪伤处流下来,黑紫黏稠。远处不断传来伤兵们临死前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和无助的哀号。

夕阳西下,天近黄昏。

西梨园村老花贵阴沉着脸,满手血污,在死人堆里扒拉着,希望找到一个轻伤的,起码不至于马上就死的,前提必须是八路军,中国人。轻伤员被担架队抬走了,留下来能动弹的要么在苟延残喘,要么是回光返照,活下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老伴一而再再而三的哀求,为了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儿,老花贵不肯放弃一线希望。

老大爷,给一口水喝吧!

循声望去,年轻战士从死人堆里抬起头来。一阵窃喜,老花贵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具尸体,来到小战士身旁。

伤到哪了?小腿。

哪一部分的?688团。

哪里人?四川通江。

姓啥叫啥?刘贵庭。

老大爷,救救我吧!

姓我的姓,改名叫花庭,给俺当上门女婿。答应,救你一条命,不答应,咱们两不相欠!

连我们营长一块救!依你。

花庭是营长金生的警卫员。战场上,炮弹落在他们不远处,炸昏了他和营长,伤着了花庭的右小腿,弹片剜掉金生左大腿上一块肉。金生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老花贵家夹壁房的炕头上。

老花贵两口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花茂,芳龄16岁。去年冬天,关外难民蜂拥而来,老伴从难民堆里把一个哭成泪人名叫田莹的姑娘领回家,改名叫花莹,成了他们的长女。后来从花莹嘴里知道,她父亲是松辽平原上一个县的县长,县城沦陷,全家人死于战火。花莹在学校读书,幸免于难,随难民逃了出来。

半年以后,金生、花庭伤愈准备归队,老花贵在北屋正堂上供上全神,摆下香案,把他们叫到跟前说:俺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花莹是从关外逃难来的大家闺秀,品貌端庄,识文断字,许配营长金生;二女儿花茂亲生的,柴火妞,许配儿婿花庭。兵荒马乱的孬年景,男人在家也留不住,圆房三天,任你们去找队伍,闯世界,该干啥干啥;生下一男半女,俺给你们养着;打跑了小日本,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战后,陈赓部跳到外线休整、作战,迟迟没有消息。金生和花庭的行期一拖再拖,满足了老花贵的心愿,急坏了金生和花庭。

年关临近,传来邯临线破袭战消息,新一团驻邱县马头集。金生和花庭整装待发,花莹拽着金生的胳臂要跟着走。

老花贵也在一旁敲边鼓说:先前八路军来,队伍上也有女兵,让她跟着去吧。她能从关外跑过来,就能跟得上队伍。

参加团卫生队或担架队,不能拖后腿!

是!金生媳妇花莹英姿飒爽,小鸟依人。

临行,花茂娘把一床大红缎子被面塞给花莹:拿上。

花莹忸怩一番,不肯接受:不!那是我送给娘的。

花茂娘攥住花莹的手说:你亲娘留给你的,是个念想。

转眼半年,花庭、花莹双双回乡探亲。老花贵听到消息,擦把脸,换件新衣服迎到村口。乡亲们闻讯,像迎接凯旋的队伍,把他们迎进村,送到家。花庭一身新军装,左挎右背驳壳枪,英俊威武;花莹花容月貌,亭亭玉立,腰间别着一把德国撸子。

花茂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挺着大肚子走出屋,用铜脸盆给丈夫、姐姐打来洗脸水。新面巾搭在铜盆边沿上。

花莹蹲到地上埋头洗脸时,花庭迅速抽枪,对准花莹后心“啪啪”两枪。花莹栽倒在地,顿时毙命。

哎呀!见过太多死人的乡亲们惊呆了。

花庭收起驳壳枪,理一理新军装,挺立在屋门前台阶上,当众宣布:花莹真名叫福田美子,日本特务。她潜入我们部队,用红缎子被面给日本空军传递情报,妄想一举消灭我军主力。按照129师刘邓首长的指示,严惩敌特,就地正法!

老花贵抬起右腿,狠狠地在福田美子的屁股上跺了一脚。回头埋怨女婿花庭说:该在队伍上崩了!

转移敌人视线,有利部队转移。

咋不打死在村外,看脏了我的院子!

花庭羞涩地低下头,咕哝说:这娘们经过日军特高科训练,我怕失手,完不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对,就应该这么干!乡亲们拥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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