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无情才不去写诗（组诗）

◎徐小宇

秋天的秘密

太过裸露的事物

难逃童话的雕刻

还来不及成熟的，也就省去了成熟

名词是滑落的隔阂

在火光里打开散装的灰尘

用麦田代替疲惫

眼神可以灌醉马匹

持一种隔世石头的态度

可谢绝一片树叶往茶杯里飞

路灯蒸发死亡的画面

酒桌上因此多了一个喝饮料的人

树与铁的较量

给一棵松树绑上铁丝

配合横向的圆木

构成想要的牛栅栏

多年后，横木腐朽

栅栏还原成年初四的经书

只有树和铁丝还在较量和挤兑

前几年，我看到铁丝把树勒成一个凹槽

头大中间细，快死的模样

这几年我又发现

树长好了，把铁丝包到了里面

长势良好，反而铁丝露着的部分锈迹斑斑

但我想到树的黄胆病也还将一直存在

崔护及桃花脸

崔护及桃花脸因对视过而更像岁月

少女从别后旋转的头颅

更新了乡下的温柔

而桃花赤裸的季节

日子很容易接近伤口

布谷鸟也会被卸掉翅膀

或是太阳穴被露水打湿

一条直线有尖尖的头

又或是一头狮子

向冬天讨要说法

在柴门外

要有多无情，才不去写诗

九月外景

云朵温柔地等我经过它的路旁

落英缤纷的地面

菊花开了一朵

风再多吹一点

积攒的恶意更像一片芭蕉叶

炊烟下的笑恰似慵懒的老猫

有时候，淋透了一场雨

就忘了三次本该多得的笑

空白处，争着取暖的鸭子

舒展开了翅膀

略去嘎嘎声，但保持警觉

霜降第三天

早晨，万千的路经过这里

底气是车轮经过时的轻烟

被太阳照着的持续被照着

此刻要能静下来

把文字堆成楼梯的样子

与时间形成对等的前进

我依赖于邻人的叫喊

犁尖上的种子

填冲了身边斑驳

我有书生的面相

却有好农民的野心

特别是在这个季节

柿子熟时

风吹过，叶子落了一半

满树深情有了招摇的资本

黄金被用做形容词

此刻没有农妇去关心大辽第一杀手是谁

也没有农夫问我盛唐隐士是干什么的

那脸上多雾的人打开了后门

雀鸟的叫声明显欢快了许多

梦里，异乡人口渴难耐

向我询问柿子的各种吃法和解渴的原理

母亲说，要把柿子分一半给舅舅家

物景

我看到昔日挂满苔藓的地方

桑树绿绿漫漫

村口，忙乱的身影接近天空

此处通向图腾

回家的路因此多了一条

门缝里窥见白茫茫

便有了落日赞美路标

而流水换了好几种流向

那素盐洗过的心脏

不慌不忙，把人生装框

我在人间面壁

通往山外的路

如一根一扯就断的麻绳

偶尔有鸟通过

接着是一声惨叫

原来路中有许多裂谷

事实上穿过院中的石榴树

和穿过大草原一样难

扁平的门适合狗通过

而不适合我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笑话

闹市和一双手

是一场等不来的意外

我在一面墙中漫步

我在人间面壁

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只看了一眼时间

她的身姿就十分挺拔

扩展海洋的宴会

石头与葡萄藤是障碍

一个蜘蛛网上运米的人

又白又轻的种子

在公牛脚下幸免

白菜口中的一座青山

他始终找不到

拐角处点灯

老乌鸦重回村庄

凄凉的声音吵醒正在做梦的人

大雪节第四天

隐约闻到空气中飘来草木灰的气息

柳枝似有新芽

也听说哀牢山上的野樱花开了一大半

小河安静，只打湿不安分的磨刀石

此刻有去摘一个人项链的冲动

这落日打滑一直往前走

铁轨上一只碗慢慢变空

至此我该感谢雨雾一样的云

带我逃离八点四十分的明月光

村庄

槐树子落地生根

长成人的模样

灰麻布包裹着父辈们长大

又包裹着我们长大

青石问路参入孩子们的禅意

你拿小桥流水种菊洗心

小木屋两点半依旧温暖

外人想缴获的有时也在其中

小麦花去到城市遇雨

你遇见了，胸口微疼

我的痛却不在其中

田间找回的记忆

依然支撑着我的温暖

关于那个某年某月在寒风中走丢的人

我用夏天里的最后一声布谷鸟声

给他当钟声

愿他走马观花，悲喜自制

恰似浮生

眼睛里藏沙

脚指骨测到流水的速度

水落石出好多方向落在边缘

像蛐蛐掉进井里

失去对草丛的热情

一定还有楚歌靠近

不然夏枯草不会那么枯

看到青梅落下来

你才脸色散尽

然后，平静的低处发出声响

村庄里跑出一个你嫌弃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