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阅历归于黑白色（组诗）

田 地

[夕 阳]

土黄：涂抹在河汊子上的余晖

和涂抹在高楼大厦西山墙的

金黄：隔了整整三十年的崎岖……

西河坡落满霞光的羽毛，正好打窝

棠溪湾环抱，足够熬一锅苞谷粥

或孵化一枚蛋黄的秋日。向东

不足百里，洪河侧身。第三十层楼的巢

住着云雀和枪。未打开的窗玻璃

可以贴花黄。贴白胡子。贴火烧云

那坎坷的火烧云，仿佛刚从废窑场

旧烟囱里爬出来。即将烧到少年的眉毛

[风 水]

或许风最先发现这里的

与众不同：一排杨树

弓腰北行。一只乌鸦抛下一片弧线

水走过一段弯路

水，陷入回忆的漩涡。每一次拐弯

都是回首。只为环抱小村：王湾、周湾、黑湾……

其间，伏于河床的水停顿一下

懂得了进退。两条细流

交汇，合出宽阔、平静的余生

风向头顶吹，推开胸口的压井石

水自心底流，泪珠放大一句箴言：回头

是岸。风和水，各执一念，相互安慰

此刻，翻过河堤的风

与穿过木窗的风，暗暗用力

把那条废弃的引水渠，扯成地平线的一声呜咽

[卖唱者]

引流水为知音，逝者如斯

给落日修复泛波之心

在岸边。在桥头

秋风，帮一块顽石

慢慢消化着鱼鳞和鱼尾纹……

[绿水倒映着青山]

有了倒影的青山

才是完整的。“绿水藏着青山

怀旧的证据……”

山风，亦怀持古琴

把湖面的波纹当成失传的乐谱

弹奏一曲，给知音

“入绿水，生长浮萍；

出青山，下落不明”

恍惚之间，山脊蜿蜒如浮世的履历

[练村镇观洪汝河有感]

我从上游来——

那时，棠溪涧童心未泯

怀中石头棱角分明

村落缘水而居。在村西，乳名西河

到了村东，小名东沟

“总在低头前行。”每一次拐弯

想要减轻负担。而不是为了握住什么

我们都应该放下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包括加速奔波的泥沙

波澜和漩涡的执念。乌篷船搁浅于彼岸

从舞钢、合水到班台、练村，河道渐宽

堤坝高升。有思想的光阴不缺少水闸和渡口

我是一支，你是一支，千秋阅历归于黑白色

河边打水漂的孩子逆流而上

正好和透明的雨珠相遇

从山区到平原，从老王坡到蛟停湖

流水入淮，分割南北。功与过

构成犄角，恰如人生步步为营

昨日破釜塘，今朝洪泽湖

入海口仅仅握住大肚子沙漏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