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是被我看白的（组诗）

福建/连 山

均 溪

正如你所知，它的命运是曲折多变的

但它的快乐是一贯的。你看

它一直按照自己的思路，在流动

现在，又哼着一支跑调的曲子

一路小跑着。穿过我的城市

它似乎越来越满意自己了。我承认

我也越来越深地，爱上它

包括行至低处时的宽广，大度，平和

可它一生究竟接纳多少不同出身的流水和泥沙

又暗藏多少足够硬的石头，和道理

惭愧啊，一起走了这么多年

我还没沉淀下来。看清它的全部

秋天记事

我坚信，世间万物是有劫数的

你看那么多草木，相继死去

果实们已经长大。瓜熟蒂落，多么不容易

多么像一场缓慢而持久的爱

是的，这时候冷空气也要来了

人间到处是，兵荒马乱的消息啊

早晨，母亲说她的腿，一变天又隐隐作痛

她还告诉我，老家的野菊花，全都拼老命地开了

陪母亲散步

刚开始

我们并排走

一会儿，母亲就落下了

我停下来，等她

就像小时候她等我一样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我们说着天气

说着老家谁又娶了媳妇

后来，我们干脆脱掉鞋子

光脚走

她说，这样

更接地气

我们就这么走着

一枚月芽儿逐渐从天空长了出来

白鹭是被我看白的

那几只白鹭

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

都保持着同样的语调，速度

现在，它们从高耸的楼群中间

祥云一样，飘落下来

然后，一遍，又一遍

领着一条河流，不厌其烦地飞

有时，它们在河流前面

有时，河流在它们前面

黄昏就这么慢慢流去

我就这样，一直看着白鹭

一直跟随这意识流般的飞行物，自如地

伸缩，进退，和升降

但我从没告诉别人一个秘密：

白鹭是被我看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