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少年

◇穆 萨

少年出发了。干瘪的行囊搭在他的背上，那里面几乎没有吃的，但是有水。他前行时背对着夕阳，因此能看见自己拉长的影子。他对影子说：“你只管走吧。大不了在路边躺倒，咱俩叠在一起。”说着点上一支偷来的烟。

桑树下站着一位老婆婆。她虽老，但还没有拄拐杖。

“你要去了？”她问少年。

“我要去了。”

“你不是这样的，你改变了……”婆婆朝他诉苦似的说，“你从前那么乖，你会笑着喊我‘婆婆’，你会给我捶腿……可你今天，连看也不看我！”

“因为你不愿我去。”少年无奈地说，“我说了，我不是远行，我还会深爱着你们！”

“我是在规劝你！”婆婆哭了，“我不忍看到你这样，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你一样会规劝那时候你的少年！世世代代都是这样！”

“你是在阻挡我。”少年不敢让自己多话，他继续上路。

“你要去了？”不久，一个身材巨硕的男人横在他面前。

“我必须去。”

“你会懊悔的，我绝不允许你做懊悔的事。你若要去，就把我打倒，或者……等我老死！”

“你怎么知道我会懊悔？”少年吸了口烟。

“因为我也曾去过。你要遇见什么，我全知道……”

“讲讲。”

“我不像你，我是早晨出发的，那一路没想象中的刺激，什么都没有。我以为饿肚子没什么，累坏身体没什么，只要最终能让我到那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肚子是白饿，身体是白累坏，我最后考虑的，就是怎么回来。等我再回来时，我连别人的脚后跟也赶不上了。你不知道，尤其一到晚上，我就会陷入沮丧……”

巨硕的男人凝视着远方，想着往事。当他再转眼回来时，少年已消失了。

“你要去了？”后来，一个可爱的姑娘追上少年。

少年心痛地点点头。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姑娘轻轻地皱眉。

“我不是喜欢这么做，也不是想要出人头地或是什么……造物主安排我这么做。造物主像安排平凡一样安排伟大，也像安排顺遂一样安排失败。”他只有对她，才有许多话说。

“那你可以长大了再去！过几年再去！”

“当然可以！”少年向她指一指手中的烟，“这事也可以等长大了做，但谁说现在不能？何况过几年，也许我再也不愿去了。”

“你留下来，本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姑娘叹了口气。

“我没有离开，我不是远行。那些事情，带着行囊也可以做。我也舍不下你……你相信吗，带着行囊，我一样爱你！”

少年意识到他说了太多。说太多会减损他的决心。他还是个少年，可是天已快黑了。

“你要去了？”少年暗暗决定，不论谁再这样问他，他将对他说：“闪开！”

但前方一片暮色，他渐行渐远，路上再也不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