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中诗网80后诗歌大展”
2019-11-13郭栋超
郭栋超
(一)没有人能掠走80后的青春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社会逐步进入市场经济,随着“就业包分配”政策取消,80后们踏入社会,就直接面临着独闯天下。相较上一辈人,他们从小受到呵护,在受教育程度上有着质与量的飞跃。他们理解并参透了拿破仑.希尔的“如果你常流泪,你就看不见星光”,因而,无论是选择安逸往返于两点之间、悠哉畅游于自然角落,还是选择临危受任于开疆之际、奋勇冲杀于时代前沿,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坚持。
你看,马豪杰的《微笑与希望——敬送陕师大的学子们》,“白天你们的微笑给了我青春的激励/夜晚他们的未来给了我深深的牵挂/我连接了你们和他们/你们的微笑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希望此刻在你们的脸上镌刻/我在人生的路上获得了生命的快慰”,在追求自我社会价值的同时,也积极承担着社会赋予的责任。
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表达呢?” 孟子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理者,思想也。
春秋战国,各种思想汪洋恣肆,世人一时如过江之鲫争名夺利,为己也是为众,可谓文化的鼎盛期;至“五四”,中外思潮碰撞,终因国运不逮,未能久长。
不必有恨,江山代有才人出。80年代出生的诗者,既要做实际的践行者,又要做尘世的思考者,用理念指导行动。
你看,曹谁笔下的,“我在昆仑山口冥想/向着东方和西方/十万飞龙就在此时飞起/起伏的大昆仑伸向大海/我坐在昆仑泉中观看星图/昆仑泉中有我们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我躺入昆仑河中慢慢飘荡”(《昆仑:高天厚土》),“我们一起朝着夜光中的海子瞭望/湖面上现出宇宙的模板/我们瞬间明白人类的过去现在未来”(《星宿海:宇宙的倒影》)描绘铺陈大气雄浑,少的是传统束缚,多的是策马扬鞭!年微漾写道:“道韵楼,我身世坎坷的母亲,她能分辨/麻雀的乡音,能看清稻穗撑开乳名/还能听到一群蚂蚁,在午夜/爬过族谱的跫响。唯独她的儿女/跟随子弹,将祖先寄存的山河/一寸一寸地还给北方,唯独她小心翼翼地/将薪柴送进炉膛,借着粗厚的炊烟/掩隐浑浊的泪水,借沸腾的米汤/喊出内心的悲恸”(《饶平赋》),音韵节奏宏阔壮美,有着史诗般的布局。
诗,说到底,应是情中凝思、意中涵念,方为上乘。牛依河和戴潍娜的诗,纸面言情,诗内蕴理。
牛依河的《春天里》,让一位气韵丰满的母亲,“会在埋葬她的山岗上活过来/和身边的花草树木交换家长里短”,老人家不像当下一些人那样无所适从,而是坚韧且慈悲,她饱满了自己,也饱满着也许并不幸福的日子!戴潍娜的《临摹》,意象不停转换,方丈与“我”的对话,诙谐又淡雅,如果你透视而观,亦庄亦谐,禅意、哲理飘然全诗,特别是:“我们于是临摹那从未存在过的字帖/一如戏仿来生。揣摩凋朽的瞬间/不在寺里,不在教堂,在一个恶作剧中/我,向我的一生道歉”,洗掉自己的罪恶,是忏悔自己,也是忏悔尘世,罪与罚,如影相随;诗尾,“我”,要向“我”的一生道歉!不管向方丈、神祗忏悔些什么,可生活是自己的,一个“道歉”,是吾日三省,也隐隐透出对众生的担当。
神气不张,人则无“精”;萎靡不振,队则无“气”,缺乏昂然向上的“神”,则是民族之殇。诗体如人体一样,要有一股气韵贯穿其中,即所谓“提起丹田之气,人就挺拔而朝气”。
相较于60年代、70年代的人,80后们张扬着自我的个性,因而被贴上了“另类”的标签。有人看不惯80后身上那种“不良行径”、“特立独行”,可仔细想想,我们的前辈又何尝不曾对我们多么地失望;有人认为80后的性格特点是以自我为中心、随心所欲,我却从他们的诗中得到了不同的解读,他们的诗气势磅礴凌厉、万斛泉源。
80后们,你们身担民族的、家庭的、社会的重担,虽不易,却不可“汩于世俗”、“晚而悔之”(出自陆游 《长短句序》)。
正当壮年的你们,激昂情思、放马而行、鸿鹄一飞吧,用丹田之气唱出浩淼之音,以“大风”之势守卫“四方”沃土,太阳必将因你们而光华灿烂!
从你们的心志,我看到了森林中盛果期的大树,在春日里开着红彤彤的花、在秋日中结出沉甸甸的果。那,就是你们没人能掠走的青春!
(二)格局应该是诗者的必然选择
之前听过一个故事:“三人砌墙,问:何为?一曰:砌墙;一曰:盖楼;一曰:筑城。”故事结尾讨论了一个问题:格局对人生的影响。
对于格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感悟。我认为的格局,是个体的眼光与胸襟,映像在诗中,则是思维的高度、表达的宽度。
人常说:再大的烙饼也大不过烙它的锅。诗者不能自我设限,不能囿己于尺寸之地。心有诗意,形于言语,格局多延展,诗意多丰满。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高瞻远瞩;“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震撼人心;“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酣畅淋漓,可谓是“回望绣成堆”。也只有拥有博大情怀和襟抱的诗人,才能写出最好的、最感动人心的诗篇。
“爱无止息/长河的朝夕无止息/愿意靠近你身旁的/都是慈悲的身影/愿意贴近你耳旁的/都是善良的话语/愿意留下陪伴你的/便是真爱你的神灵”“即使是再坎坷的长路/也会遇到必然的确幸/凡是能够勇敢地前行/一路平坦或是荆棘/强大的内心/足以证明坚定的身躯/生命本就不易/总有苦难或崎岖/唯有爱生生不息”【王忆《爱无止息》】“ 竹简今夜醒来/唐诗纷纷复活/要知道,岁月已改阑干依旧/一朵梅花轰轰烈烈/一缕阳光落满昔日的庭阁楼台/战马留在了昨日/如今,吹角连营处/唯有群山隆起/草色青青”【胡松夏《春风渡》】一日当一月过,一秒当一分过/看着你爬过我的身体/爬过词语的陷阱/爬过镜子里的沟壑/直到我们老成一座血肉相连的小山丘/晚风吹着,灵魂变成野草”【李川李不川《和时间聊天》】。王忆,胡松夏,李川李不川的诗,如骏马蓦坡,一路疾驰又有节奏变化,一步一态、一态一变,厚重呈现了他们的怀抱、愿景、感慨,在游走云盖、奔流而出之外,一定溶入了我所不知的生活际遇或磨砺。
古语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是生活的映像,有什么样的生活就有什么样的诗,但形于何言,是有选择的。80后的诗不仅有诗意,对人还有了教化和感悟。如“我们总是抱怨/这片天空又脏又旧/可没有人去擦洗/终于有一天,有人/拿起抹布和水桶/开始擦洗天空/我们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不时发出一些/嘲笑之声,瞧瞧,/那就是个傻子/天空根本擦洗不完!”【车邻《擦洗天空的人》】“挤出的笑容为脸撑起太阳伞/一个谎言在伞下步入喧哗/打算和规则画一条线段/协助手法的自然而然”“眼前这个为脸撑伞的人/正在为自足的神圣努力/干枯一个故事/演习高堂上的刚正不阿”【邦吉梅朵《无题》】“我们发明了幸福/用少量食物/喂养好奇与惊恐/使它们存有意识/以便接纳,突如其来的变故”【艾茜《过隙》】。
诗,是个人对尘世的悲鸣,还是在个人的悲鸣中,透出时代的映象,这是个问题。柏拉图在《理想国》写到了苏格拉底和色拉叙马霍斯辩论的一段话:你说牧羊人不用考虑羊群本身,他们只需喂饱羊群,然后像个贪食鬼一样,或者像个贪财者一样,绞尽脑汁地思考怎样从羊身上获取更多的钱。我认为,放牧的技能还是在于如何最大程度地让羊群获益,毕竟追求技能的日臻完善就是为了让其为对象提供更多的利益。延伸至诗者,诗者弃之于抽屉的诗作是自己的,置之桌面或网络,经传播,人阅之,己成公众物品,具有了社会性。公众物品,应该是既美观又让人受用的东西。
古希腊抒情诗人品达说:晚年的伴侣心贴着心,永存的希望指向光明。这是智者对自己晚年灵魂的拷问,也是对曾经的所有不甘或忏悔,是在生命黑暗到来之前伴着远逝的亮光理智,亦或隐隐透着白点儿的回望,尔后,一步步走在自己重新开拓的地域上,昂然且自信,达观又超脱。
有良知的人,会对自己曾经的所有负责一生的;对自己负责的人,大多也会对世人负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诗音陶冶人的情操,诗韵提升人的优雅,诗语培养人的品质,诗心启迪人的真善。诗者,是否应该从中体悟点什么?思索点什么?
人不能仅关心自己的柴米油盐,只写自己的春秋,那尘世呢,家国呢?纵观历史,《唐诗三百首》至今,合时而作才是正道。格局,是诗者不可回避的选择。
野狼为人所不齿,可头狼对众狼的关爱,却让人赞叹不已,何也?头狼有头狼的格局。这格局,便是格小我为众,激励生存繁殖的潜意识,是自觉的,特有的!杜甫忠爱缠绵,陶渊明任真固穷,诗是他们的一种意识活动。我认为,也是一个诗者的格局。
诗人不一定非要端着架子,诗中诗象可以是平实的,但要载道言志。“如果说没有了姓氏/我给自己取名为自由/没有了信仰/我为佛自我而坐/没有村子/我将坐在/娘胎里自立为王/那娘呢?/娘把一生交给这村子为奴/或/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耕牛”【火石《娘》】“凛冽的寒风却在一周前走远/那个读经的老人,跪在明亮的清真寺里/打开的经典是安祥的湖面/只有他低沉的诵读声/是波浪,催起生命薄薄的风声”【王学军《故乡的炊烟》】“父亲走后,故乡挪到山上/清明节、父亲节住进土里。思念/留给旷野中的体温,只有坟茔知道” “‘父亲怕黑’。山上的风声很紧/谁也不敢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心事/被树杈梳得井井有条,悲伤却凌乱不堪” “凉风斥我回家。起身,总是忘却/拍打膝上的尘土和草芥,那么卑微/总能记得,多看几眼高高在上的柿子/昏黄的光照亮父亲家门,那么厚重”【时培建《柿子树》】。火石,王学军,时培建的诗,诗象平实,可细读,风与物相吹,让我“思之得其真”,这“真”,就是他们的境界。
80后诗人通过诗歌这种文学载体写困惑、感悟、哲理,以高度凝练的语句,表达丰富的情感和生活的领悟,不失为社会精神领域的财富。作为中坚力量,用自己“遇过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勾画大格局是必然的选择,也必将是引领社会发展的时代清流。
(三)隧道尽头阳光刺眼且夺目
“你怯懦地祈助的,/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博尔赫斯(《你不是别人》)
为什么今人有这么多的焦虑,找不到幸福感?
如气温一样,焦虑也有普遍性。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承受后,独自长歌当哭,痛苦会减轻,你会走出濒临投降苦难的深渊,会依稀窥见悠长沟谷里那一线光亮。如孤苦醉汉沉睡一夜,南柯一梦醒来,突然发现天空依然高远,不再是那个深受宿醉之苦折磨的厌世者。
“一个草的题目,要从根系写起/写那些黑暗中纠缠的触须。像一些肢体/一些渴望纵深的欲念。/“没有来路,一切皆偶然”/我从一个题目走进草的内心,点燃/经年的火把/无法拒绝荒芜,一棵草的卑微/或一片莽原的荒凉/风吹拂多年,守着体内的河流/明灭不清。一边伤害一边谈及春天/那些穿透耳膜的瓷器/鸟鸣或镰刀歌唱,土地孕育的种子/可以遗弃,但决不可以阻止生长”【王小程《一个草的题目》】, “……/我承认 彻底保持无声 很难/我不想咳出血来/也不想以沉默兑换黄金/每一棵树的平静/都不是真的平静/每一阵风的躁动/才是真的躁动/……/我的左手紧紧攥住我的右手/人行道上的香樟正试图阐释/我聋了 ——/每一把阳光的刀子/都在解剖/需要阐释之人”【许多余《失声》】,王小程的小草卑微又坚忍,莽原荒凉而又河流奔涌,一切都不能阻止成长,不仅仅是有鸟鸣或镰刀的歌唱,还有那纵深的欲念;这欲念,在许多余的诗中,阳光的刀子解剖着该解剖的,即使咳出血来,也不会沉默。在他们的诗中,我看到了扔掉的麻醉而又难以麻醉的空酒瓶,以
及被擦掉的嘴角污渍,莫名的压抑已被掀去,我相信噩梦不会持续,弯弯曲曲的沮丧、黑暗恐怖的绝望也不再徘徊于他们的屋檐或走廊,因为他们已是大写的歌者、行者、悟者。
“守望夜色的窗口/我把酒醉成了故乡月/写一封长信吧,把它/交给衔柴归来的燕子/在百花盛开之前/在绿色覆盖老墙之前,穿过/四月的葱茏,你听/那潺潺的流水、蛙鸣/在繁星密布的夜,缅怀/一口老井的过去/风里传来的叹息,是夜里/母亲咳嗽的声音”【王彬《把酒醉成故乡月》】,在王彬的诗中,看到了微笑。那微笑,如友好的手臂搭在旅人的肩上,那目光,温暖且柔和,那声音纯净且刚强。驴道上有了新的画面:帘子掩着的锈门缓缓开启,野藤遮阻的尘道透出亮光。旅人擦去溪流一样的泪水,因为那久违的手臂、声音和目光。你看,他踩着尘土的气息走了,潮湿闷热、风裹寒流的旅途,已然无恙。
地球村是更拥挤了,你挤我我挤你,先进的交通工具,使人再无距离上的远方,老死不相往来的独处已很奢侈。可人不同于其它动物的,就在于人有思想,思之则言、想之则望,思想的一隅可能就是苦苦寻觅的理想国,你孜孜以求的桃花源。
“比起天空/山顶。电梯楼24层的阳台/我更愿意靠近树阴/水岸。夕光下那一片绿茸茸的草坪/在生活的低音区/心离泥土有多近/我的目光,就会突然放得有多低/做一只默默独行的蚂蚁,做一只/低低飞过的小鸟。甚至就做一块/裸露在河床上的鹅卵石,又有什么不好/春来,就看山花一茬一茬地开/秋去,就看黄叶一片一片地落”【韦忍《在低处》】,阳台再高,韦忍却更愿意靠近水岸、树阴,他用诗构勒一幅蚂蚁与小鸟爬行、飞翔的独行图,这又何尝不是人的独行图呢?看过了蚂蚁、小鸟的眼泪,人的眼泪呢?他定是也看到过,他善良着同情了!你看,他轻柔地舞起长袖,为落寞者带来赖以慰藉的精神之物,那是谁,擦试眼中之泪后,轻盈了脚步。
这便是诗的魔力,是80后诗者奉给尘世的盛宴。
诗是娇小者。字数再多,也多不过小说,纸面再大,也大不过舞台,人却难观诗之全貌,这便是诗的幽博,它印在尘世的角角落落;诗击穿人心时,即使是万乘之尊,也不会无动于衷,即使是庶民贱士,也会前来践约,因为那是你的也是他(她)的诗神。
“……/我系上围裙/像她说的/不套头/折叠一下/把带子从腰后/绕一圈/系在前面/我系着围裙做饭/又系着围裙/站着吃完了/刚刚做好的炒米饭/顺手
把案板上的菜叶子/倒进了垃圾桶/我发现我是在模仿她/这一发现让我很温暖”
【春树《仪式感》】;“小时候,炉子还不是铁的,更不是电磁的/它是祖父用粗糙的手,和着粗糙的黄土,粗糙的石块制成的粗糙之作/那时烧水做饭的柴来源也颇为广泛/松树枝,杂草,麦秆,死木桩,枯叶,哪怕别人扔掉的破皮鞋/乃至旷野里一块干瘪不久的牛粪/它都无条件接纳,并将之升华为火焰的高度/祖父走后,它又像一块伤疤,紧紧贴在黄土的肚脐上/痒痒的春风,会在不经意间抓疼它”【张诗青《泥炉颂》】;“离家时,学着先人的样子/掊土于碎布中,用丝线一道道/扎紧,搁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安放/沁人心脾的泥土香,陪着我/从春到冬,从这座城市/迈到那座城市,年复一年/……/直到鬓发斑驳,褶皱/满身,无意中想起/放在身体深处的,一抔土/……/试着/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咸咸的。才发现/这辈子汗水,全都/躲进,这包土里”【李君来《故乡的土》】,春树在诗里模仿着她的母亲,通过模仿,她感知了温暖;张诗青的泥炉,可以接纳一切,因而也升高了火焰,尽管它象伤疤,会抓疼它,可它毕竟是火炉呀,接纳了一切,善良使杂物有了新生;李君来掊土于碎布中,带之于城市,舔舐一下,那咸味便满嘴都是了,故土的温热也充盈起来!这几首诗的诗象都不大,可人文关怀却漫游诗行,尘世的孤寂在你读了他们的诗后,似乎淡了些,而温存之火,人间真情,却跋山涉水来了!
80后的诗中有焦虑,那焦虑像长长隧道里那一道道减速带,减缓着车辆的行速。减速带一朝贴上隧道便见不到天日,可那一盏盏悠悠的白炽灯指引着前路。洞口,洞口,洞口有阳光呀!走出来了,即使两山之间,两条隧道的连接处,阳光依然万丈,刺眼夺目!
(四)诗,要唤起人们一座灵魂的海市蜃楼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一生不断挑战着自己。元好问评价其:“文正范公,在布衣为名士,在州县为能吏,在边境为名将,在朝廷则又孔子所谓大臣者,求之千百年间,盖不一二见。” 一阕《渔家傲·秋思》,被人称为“真将军之叹”。
古诗词曲,无名氏的,传至今者,有之;而煌煌之作,多出官人、歌者双重身份之手。何也?因他们大都饱学之士,兼扶佐之务,再时运不济,“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也既悟朝廷之险,又闻民间之悲;既知庙堂之重,又见江湖之远。
“望风怀想,能不依依”,招魂舞文,伤人亦伤己,悲人世又何尝不是悲己运。故诸如“三吏三别”便泣血而来,秋池也涨了,关山也难越了,涨了的是情思,难越的是仕途。涕泪沾衣,擦着、写着更入骨溶髓了,诗文想不流传也难了。
地球村时代,何国能自筑篱笆墙,拒风于外?普世之内,充斥傲慢与陶醉、抱怨与忧虑时,需要艺术潜移默化地去改变它。
“掀开大海不仅仅需要一种勇气,还有许多/荒凉的词语永不会成为飞鸟的羽翼/踏碎掌声,一只老鸟待子还巢。破碎的海风写不尽/一些雨水人家,刀一定是亡者的魂魄/……/历史的绳索可以系紧一个人的沉默/……/烧毁了剧情,露出呻吟的钉子/这夜晚可以被冰封,却是两种不同的天堂/……/ 匕首刺破了黑夜,豁口流出了马蹄声/威压一些乌云的慌张/你走进了房间,在/最后的门中把自己关机”【独竟天涯《鸟人日记》】《鸟人日记》一诗诗风是张扬的,诗音是急促的,诗意的指向是深邃的,独竟天涯在用匕首刺破黑暗。“……/你要做一块石头/首先要学会做石头的女人/做石头的男人/你还要学会做石头的孩子/做石头的革命者”【弦河《做一块石头》】“……/我的成长,生命的源泉,人生的旅途/都以这座小城为起点,开枝散叶/经历岁月的起伏,我的爱与父亲的爱融为一体/耕种成为季节的第一部分,收割成为我们的希望/……”【弦河《事实上,我用简单的方式爱这座小城》】“带着红领巾的小朋友举着手说/‘祖国很大——我要让祖国变得更大’/但是,我觉得他很小/只要把他倒过来/他举起的手就会被沉重的身子压弯/我喜欢母亲,/她让我在她的目光里好好的活就够了”【弦河《祖国很大》】弦河把自己固定成一块石头,可他爱的是他的小城,小城的一切牵动他的神经,而这一切,都是母亲温热的眼睛。“在故乡的这条田坎上/我感受到七月的哀伤/一只乌鸦飞过母亲的头顶/它把恐惧一针针刺下/让这位慈祥的女人头皮发麻/她肩上的一大袋玉米还成了帮凶/天还没亮,它们就伤了母亲的腰/今天/我指认一只过往的乌鸦/给它的黑毛染白/给它内心加持愧疚/告诉它在善良的人面前/学会低头”【举子《我站在田坎上指认一只过往的乌鸦》】“大山不能向你靠拢。你没有了靠山/大树的粗杆里面装着黑洞/是一群蚂蚁耕耘的家园。光鲜的是外表/人们说它还有四季/树叶掉光了。春天还会/有生机/你以一群蚂蚁的名义要挟春天/原谅一个死不悔改的人”【举子《赌命》】“……/远处,工地上的装吊架已经/沉默。一个大射灯/将它打回原形/十字架。那个受伤的人/是我们自己。耶稣/在这个夜晚匆匆赶路/回到西方,准备圣诞节狂欢”【举子《我们谈论公平时》】举子用诗述说着沉重弄伤了母亲的腰,弄伤了腰的母亲养大的儿子,在七月哀伤的土路上、太阳的风下,疯了似的赌命,审视着自己又不是审视;立在脚手架下的汉子,在工棚的臭味包裹中高论着公平,依然有自我与众家兄弟的狂欢,那狂欢酸楚着掩埋或扔了该死去的一切,狂笑着不知天明。这个汉子及一群汉子,砌起了城市,也砌着自己的灵魂之所。阅之,我不说聚义厅,我只疯了似的:汉子!汉子!!
诗人目光所及,在某些领域比政治家更独特、更敏锐。政治家缔造政治的一种潮流时,诗者必将在沼泽中毫不犹豫地勾勒另一种思维,那种思维如隧道中的白炽灯,闪着亮,引着前行的路。
“黑夜自有浅白的时候,从蓝的天/一步步走向深邃,到此时此刻/我的一生已全被覆盖/万物皆有善意,但都不如你/你的眼泪就是金子,你的孤独可以解释/每一棵野草的不同命运/如果月光穿透爱情以后我的骨头还没有碎/我就接受神赐的利刃/青春一去不返,我只与你的妩媚同在”【不鲁《夜(其一)》】 “黑夜可以不用准时到来/但是你不能/炽热的光不用选择一个恰当的时辰/因为它知道弯曲的河流/才是你真实的倒影/月光之于我的意义十分简明/黑夜由浅入深/我的心逐渐显出庸常的面目/但愿荷花已经开满东湖/月光下,你来晚一步/我的骨头就会碎裂一根” 【不鲁《夜(其三)》】不鲁的野草妩媚,莲花开满东湖,东湖以及河水对他是深情所在,哪怕骨头碎裂,还是要依附光明。“……/有时候,我也会如一条小鱼/顺应生活的法则,一泻千里,随波逐流/岸畔的卵石温暖,生辉/用一颗太阳接受我无邪的裸体/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和那些层峦叠嶂的群山/我竟会拥有片刻的动容,是源于/它们构成了我视野和生命中的/另一种河流/……/上游和下游有什么不同/浑浊与清澈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深不见底的岁月,共同占有/和使用着我的同一个身体/……/现在,身处人生的未知和窘境/我更加相信:上善若水/并用它融入这个坚硬的世界”【孙立本《河流》】孙立本的“河流”内聚着自己的思绪,在思品诗表面的宁静、沉醉时,我依然感知了他心的悸动,一个新颖如水、盘旋着优美嚼味的意象也在这感知中产生了!
村人言:不做饭的儿媳不打碗,做饭的儿媳总打碗。一个既能干又不犯错的人,是完人,但难找。诗文亦如此,不能尽抒人意,也是常有的,关键是日日只顾“悠然见南山”或力不足致“草盛豆苗稀”,却是个人的选择。常言道,是土地不仅长庄稼,也生杂草。是的,诗者应该有选择,应尽可能多地把善的、美的献于众人,给人看的,最好是一河莲花,而不是一河污泥。
“梦一匹马/性灵/我唤它过来/它耍把戏/越我擦身而过/转头/却又见它/悄悄站在身后/等我执鞭/跨上马背/伏在它耳侧轻语/它鸣声回应/于是奔驰的马蹄/带我一路/森林 河流/青山 稻田/将此生风景/看遍”【程璧《梦马》】;“默是只黑狗/它的好处是/你说什么/它都饱含深情的看你/由此全体人类得到安慰/他们说抑郁是只黑狗/奥,抑郁是默/我却只看到那黑狗雕塑/浑身都是唇印/红唇烈焰/难道很多很多的吻/就可以让你们得救”【真一《默》】;“我们不是铁钉,是木钉/会变钝,但不会生锈/会断裂,但不会弯曲/会腐烂,但依然尖利/埋伏在灵魂的树中/……” 【唐不遇《我们不是铁钉》】,在程璧、真一和唐不遇的诗中,马、狗、铁钉都不是大意象,却给人以快乐、慰安,他们唤起了人们灵魂的海市蜃楼,虚幻了人生前行的路。
诗,是大山上的脚步,移动了,便天高地阔;诗,是人泼洒的漆油,抛出了,便是印记。张二棍,经年浸风沐雪、戈壁沙漠,辽远中的孤寂、空旷上的顿悟、行走时的凝思,诗风干瘦着却又硬骨朗朗,诗意如大漠孤烟,又饱满丰韵;“蚂蚁”李永普,一个工地转战另一个工地,楼起了,挥一挥手,别了自己的作品,工棚里耳响工友的鼻音,诗里掺泥溶沙,诗语冽冽如旗,风碎之,雨打之,仍是攻城掠地的意。
诗者,高贵的是内在,平视的是眼线。
一个有担当的诗者,不管他推崇什么价值观,在民族、家国面前,也应是悲天悯人的人,不该是民族、家国基石的瓦解者,更不该是遇外侮低眉顺眼的胆小鬼或窝斗狂。踏遍大好河山,哀家国之不幸,提刀一搏,此侠风,应祭魂而归;如荆轲之于易水,如辛弃疾之于疆场,此乃热血!
自古,读书人哪个不是忠君保国样,哪个又不是苦人儿?忠君是臣心,保国是士义,苦人儿方知人间冷暖,历尽艰难险阻后,诗、词、曲才有滋有味了!
你看,雪马和李成恩的诗,侠风已起,提刀弄剑,血脉偾张,“我的祖国/只有两个字/如果拆开来/一个是中/一个是国/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甚至嚎叫/但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人们/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不可以拆开这两个字/合起来的力量/如果你硬要拆开/你会拆出愤怒/你会拆出鲜血”【雪马《我的祖国》】;“……/谁在扮演公鸡?谁蒙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在装神弄鬼/而秋姑偏偏是不信邪的女人/这一点我也是。背上的骨骼 在辛亥年突出来了,秋姑秋姑 我背上莫不是长出了一柄宝剑?”【李成恩《秋瑾》】。
马,是古人远足的伴侣,岁喂月浴、日梳毛发,人不厌其烦;诗,作为思、省的道具,几千年来已和世人融合为一。不管是过去、现在及将来,就如远足离不了马匹,郁结长泄也抛不了诗体。勇士为自由慨然生死,人们为生活昼行夜奔,却不一定或无法为自己呐喊,而诗者执尺寸之笔,书之,应是己责!
敬拜你的诗神吧,即使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即使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又何妨呢?为了天空,敬拜你的诗神,不必犹豫,诗中的一片树叶,在读者心中也许会是一片森林,他(她)久违的、渴求的森林。
古人的海市蜃楼是古人的,80后在构建当世的海市蜃楼。他们在沼泽、在工地、在乡野、在斗室沉思后凝结的诗句亦或真理、箴言已弥漫开来……
(五)你已知或不知的洪荒
熟知哲学才有洪荒之力,惟其哲学才可开窍启智。
哲学之辉煌巨著,中国有,却如熊猫般珍稀,哲学家创造哲学,却不如熊猫那样让世人青睐,故中国大学招收学生,哲学系一般会降分;犹太多出哲思之人,故国小人寡而巨富充栋,地中海旁、戈兰高地,虽有数敌环伺,却也仪表堂堂、威风八面。是该怪而奇之,也不该奇而怪之。悟吧!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同生一个年代,关注以及生命的体验有共通之处,但决不会也不可能是同一的。故曰:千人千面。正如我们笑宝玉的痴、黛玉的愁、袭人的贱、妙玉的假,殊不知有了异类,这尘世才光怪陆离,这人间才温情脉脉。诗歌是哲学的一部分,我们读诗时必然击节而歌、或长袖而舞、或对诗垂泪、或阅诗狂笑。
“姐姐把羊赶到南河/有时在南山/青春是一坡青草和几朵白云/羊在啃食/十六岁的脸/河水清澈 幽凉 卷起好看的浪花/姐姐坐在石头上唱歌/书包挂在羊角她的泪水/流在心里/我在教室背兰亭序读罗密欧/与朱丽叶/而整座南山都是空的/除了泪水和歌声。”高野的《姐姐》不是天上宫阙前摧眉折腰颂之,而是俯身土地后怆然四顾歌之,那悠悠的吟唱,牵出了心头丝丝的疼惜。“与黑夜相互慰藉/身体里熔化荣华富贵/人生短暂,不轻易交换时光/我不是导演,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中/收集每一个人的角色/人们向我撒下星星,或者来春的籽种/……我会将香火在故乡延续/并活在故乡,生命得到救赎/终生听命于乡音的召唤/我的风暴我会悄悄隐藏”,蒋志武的《此生的风暴》不是立于晴天丽日下虚拟雨水为泪,而是凝望大河孤烟后音啸尘世高天,涤荡生命的,依然是根的情怀。“……/越高的山,越听不到水声/甚至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比如鸟、风、碎裂的呐喊和回音/在高处,你只能听见你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听见那些心里想着的音节/你站的太高了,高得自己都没了概念/在高山上,是听不见水声的/水离你很远很远。唯一正确的事情是/它确实存在于你看不见的地方/孤独地发声”,伏枥斋的《高山流水》不是蜷缩斗室软榻独恋己悲,而是散落袅袅梵音抚慰俗尘,所有问题的答案,来自内省的本心。
你看,这就是诗的魅力!如果集体同意识,或集体无意识,岂不悲哉!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说:“现实是比我们更好的作家。我们的天职,也许是我们的光荣,在于设法谦卑地模仿它,尽我们的可能模仿好。”在《百年孤独》中,他设计了“猪尾巴”桥段,认为“害怕生一个带猪尾巴的儿子”的想象与现实巧合的可能性最小,可小说刚一为人所知,在美洲各地一些男女就供认了自己有类似猪尾巴的东西。现实远比他的想象丰富。可见,哲学、宗教都有其产生的必然时空和社会背景,且有其必然的存在与本我。
“风一吹,一年就薄情地走远/风一吹,银丝黑发纷纷落下/万物都以你的形式/展露更好的自己/太过柔软的人和事/最后几乎都成了光阴的猎物/有些花瓣天生倔强没有痞性拒绝交易/在小丑纵横的乌烟障气下愈发孤独/所以,总觉得这万物后面/应该还有个小小的括弧”【严雅楠《花开》】;“一条河流是倒立的/它从天上来/并不想把甘甜洒向人间/一切的艺术/都不是草尖上吹过的风/今天涂鸦在纸张上/明天就会长在心脏里/一个远离故乡的人/他可以找到回乡的路/故乡有纸,却没有画笔/故乡有桃花源,却没有清澈的水/那不是游子的世界/那却是云层上的故乡”【徐春林《云层上的故乡》】,严雅楠、徐春林的诗是干净的,是昂扬的,阅后,犹如浓雾中穿过镌上鹅卵石的小路,尽头那一抹亮光使你不再瑟瑟发抖,潮湿的寒气穿不透单衣,汹涌的沮丧也崩溃退让。
我们那个时候,老师讲授文章,必先讲时代背景。传统是传统了些,可读其诗不知其是何人,处何时代,就不会把他的诗把控、理解的更全面,会出现理解深度不够的问题。
之所以会有“国家不幸诗家幸”之说,是因为诗人有更多的忧患情结,有更多的人文色彩,悲诗更能触动诗者的情肠,更能牵出歌者内在的、隐秘的、郁结的情思,这也是悲剧的魅力所在。真正的气贯长虹的大诗,一般出现在盛世;嘶鸣哀歌,一般流行于乱世或末代。唐风宋韵,便是明证。
那冷寒的气温是天地的,那室内的温热是谁的?那婆娑的裘衣是谁的?那草长莺飞的庄园是谁的?一个贵族,爽快地问:他要上战场了,你爱他吗?答曰:是的,是的,是的!勾勒此景的是托尔斯泰,那个长着大胡子的人。“李白 你在哪里/可否一叙/你喝米酒 我喝啤酒/你走后再也没有回过故乡/如今你的青莲遍地诗意/……/你陈酿千年如今在何处/我在诗里寻你 在大地上寻你/原来在杯里/我喝光天下所有的酒/都没有找到你”【《寻找李白》】,“欲望裹挟奔走的灵魂/狂风掀不动一页纸/霜雪融化的时节/肆意生发的倦怠/时间和空间/加速眩晕/画卷中定格的人/在焦急的呐喊/乌云蔽日是否就能抹掉/重叠的身影/陈放的谷粒/到底能否发出新芽/气温和疑问在赛跑/春风迷眼时/一粒尘埃等待着陆”【《春天的疑问》】,衡丽是女身,眉清目秀,可她的诗场景辽阔、意韵超拔,情思婉约又不失哲思,我依稀看到了伏尔加河,我更感知了那不知名的草原、森林的缠绵。
泰戈尔被人轻视,何也?人曰:浅薄。可人们忽略了那真、那纯、那思。“我像村里最年轻的人一样年轻,像村里最年迈的人一样年迈”,在一个智者絮絮叨叨的感悟中,你的心会平复,你的意会真切,如不可平复、真切,那只能是你的事情了。“……/好的骑手,不用暴力的鞭/好的骑手,怀里装着路/好的骑手,把马举得比自己还高/……”【诺布朗杰《马背上》】,“……/我佩戴我的祖先。佩戴他们的荣耀/佩戴他们的屈辱/我佩戴一粒粒火焰的心/佩戴枯木眼里,欣欣向荣的春天/……”【诺布朗杰《木质念珠》】,人生的体验,不到此境,难出此语,这是哲学的思考,诺布朗杰以平实文语、禅味之言述说着!
古代,修行者一般寄居于深山老林,风动心止,水流意定,有其自然条件;如今,名山大川已成旅游景点,清净之地修的已是钱物,虽内省独思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急迫,却无灵魂寄托之地。悲乎?悲!省什么?思什么?就不纯粹是为己的问题了。
圣人出,风俗纯。诗者不必都是圣者,但省、思却是不可或缺的。“……/时间不早,它的瞌睡声让我难以入眠/或许我们就是敌人/我亲眼看见它一口一口吃掉我/我的翻转,我的救赎/我的命。我的尚未梳理而潦草的/尘世之心。活就一世/草就一秋,絮乱的投胎不得见/我的未来里没有时间,正像/我的时间里深藏未来”, 董喜阳的《时间之心》省的是“一寸光阴不可轻”;“万物置我于世上。教我忍耐和前行/万物置我于群山之巅。教我孤单,停顿/万物置我于陌生的风景,教我欣喜/万物置我于落日下。哦,天空低垂/它占领杂草丛生的土地;犹如躯体长年累月,为我的灵魂所租用。/秋天的鸟雀跑到山的背面/不久将传来消息:它们啄去巢穴——/那停放我将来作为尸体的地方”, 陆辉艳的《状况》思的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们也该是时代的智者了!
洪荒是谁的,是众人的,可众人不曰或难曰。卢梭,那个备受诟病的人,裸露了自己,那是大洪荒,是真彻悟。“战士眼中只有战争/如同我,生死面前除了辽阔只有高地/……”【《假想一场战争》】,“……双手红光闪烁/像淬火的钢钳/——敌人的颅骨/一夹/即碎”【《战争斗士》】,“防空/警报/一旦拉响我的灵魂就已经交给山河/……”【《空情》】,“……/如果不戴上紧箍咒——/注定被高地埋葬/如同‘和平’年代不假想一场战争/就注定要被战争/埋葬”【《“和平”年代》】,彭流萍的战士、斗士、战场、和平,是一组精心制作的组诗,是对战争的鞭鞑,又是对家国的钟情,要终结战争之作,即武器的批评,让我想起了那个人,“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壮哉,伟哉,雄哉!
80后的诗有哲学的种子,这是一种觉悟也是自信。借鉴是必要的,可文化自信、民族自信也是必须的,不自信必惶惶不可终日。
汉民族深囿于中庸之训,筑起了长城也撕碎了北征的旌旗,是福是乐?不一而足。有学者说汉人一盘散沙,我不以为然,汉人最喜结伙聚帮:古人总要举一个头领或大王,今人总要选一个班长也叫领队。观开天辟地至如今,少有如屈原之忠独、春莲之仙风、李贺之鬼异,虽坐拥孔孟之道为哲学,又太过一脉相承,也有旁门左道拦路一呼,可不上几个回合,终究又剪去枝蔓,招安而去。
近年,植物多了几个品种,细究之,乃变异也,实为病态,经风过雨数年,便花枝招展了,一个诱人的树种横空出世!人思难道连树之道也不如了?无哲学洪荒之力穿土跃山,诗文便落入俗套,如《变形记》之荒诞将少之又少。
(六)谁都不是谁的谁
诗,合时而作。诗人伸出诗歌敏锐的触角,为公众视野打开新的维度。
美国第19位桂冠诗人,2007年普利策诗歌奖、2018年美国全国图书奖诗歌奖得主娜塔莎·特塞苇,被誉为“一位杰出的诗人和历史学家”,其用诗歌探究历史真相,寻找救赎灵魂和改变现实的道路,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作品在大学课堂被深入讨论,唤醒更多人正视历史与现实。
视线收归国内。
古,曹操,大雄也,招贤纳士,士亦趋之若鹜,奈何以白脸行于戏台,如李广之于关西,非不雄,乃出身尔,士庶之别,贵为丞相,难掩天下汹汹之口;李泌之于唐朝,召而不仕,仕,又四仕四逐,何如闲云野鹤,云高风淡。帝制,做己之难,可知矣。清时,与郑板桥同代一县官,字、画、文俱佳,却不似板桥为画不为官,诗曰:“牵向朱门问高价,何人一顾值千金”,因其念兹在兹的是“岁岁沐浴日浸浸,常怀报主驱使心”,皇家已使读书人只知“学而优则仕”一途,而不知一技之长乃生存之道。制下人,逃也难。
苏轼曰:“羽化而登仙!”想象而已!谁也离不了尘世。上溯几千年,谁血管里流的不是黄土地的基因?
今,中国现“三元结构”,即:城市、乡村及游走于二者之间的农民工群体。三元结构下,付出最多的是中国农民,最知足的,是我春种秋收的乡亲。
中国的农民最自信。五、六十年代他们勒紧腰带,饿了自己及儿女,支撑着城市、丰富着国防,又以极少的土地,做到了食不厌精;自己老了,回到故土,儿孙娇女俊婿留在陌生之地,座座新城、大厦是他们的诗文,条条高铁、公路是他们的诗行;其中,又有众多才女雄男,远行异域又归来,开拓新的领域,而他们儿女的儿女自信会有一个辉煌盛世!
“……/大地是他们的梳妆台,日复一日,代复一代/乡亲们自个儿化着妆。历经千年,大地之心依旧热血滚动/……”【张伟锋《梳妆台》】“父亲说,土是他这辈子的命/牛耕过的田,鞭子说过的话/是祖宗立下的约/……”【李啸洋《农民》】“……/你深信草木/菜蔬都是坚强的/被掐梢的白菜与蒜条再次冒尖/你今天才知道生菜的血液与自己相近/……”【黄莽《无题四首选二》】从农民工所处的乡村走出的青年人,不似自己的父辈,劳作不语,而是勇于也善于发声,在自媒体日盛的时代,具备了影响周围世界的能力。他们的话语权凝固于诗行,他们这一代人共同发声,磨砺以须,必倍进道行!
游走于城乡之间的农民工们,他们的留守儿童是孤独的,而隔代管护他们的祖父母辈,更孤独。树人与树木不同,情感的言传身教是后代成长的必需品,更重要。流动,也流动走了教育、关爱,这是商品标签下的结构性缺失,确实是三元体制下的问题,诗者应有反映。“……/ 一个小男孩高兴地说/我要去大城市喽/他的爸爸点点头/暑假是该让孩子/与自己呆在一起的/虽然呆不到两个月时间/但是却能证明/他真的是我生的”【刘坤《碎片》】刘坤的诗对此已有了关注。藏羚羊生下宝宝后,会远远离开,草地一览无余,小羊半小时后必须站立行走,并贴近地面,以免暴露成为食肉者的腹中之物,之后母亲会走来,带上宝宝追赶羊群。远离不是不爱,而是为了维系生存!
三元结构的存在将是长期的,这是目前状态下生存、发展无法走出的藩篱,因而要正视它,弱化它。任何社会存在,改变需要渐进的过程,这过程漫长且多乖,人要灵魂寻找寄托之所。
“……/父亲靠着太阳,也秉承它的静默不语/这不语却是我的阳光/……”【李志《父亲》】、“……/乡村是城市的前世/……”【冰夏《清晨,希望在抽丝》】“天地鸿蒙尚未分开/我坐在混沌中抱阴守阳/……”【曹谁《黄河源:开天辟地》节选】“我的生平你们要写下:毒已入骨,无药可救/……”【阿琪阿钰《墓志铭》】80后的诗,格调、声势、磅礴、凌厉,应有尽有了,已经不是踟于小道念着咒语,绻缩于卧床哭闹着说梦话的小资小调。
“我们会在不同的地方看到戏子/不坚实的舞台,多年荒废的技艺/他们的旗帜也很残缺/但有一些真实的喊,藏在台下/……”【占森《我们》】“……/权柄的幽暗让每一个看上去布满蛮力的结局/最终不会掉进陷阱隐喻纠正过我们现在也留下了后遗症/......”【丁成《地心隐力引力》】他们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及广博的社会阅历,是
诗者,志于诗又大多不是专业玩家,故思维跳跃奔涌,加之人文的、社会的、宗教的、经济的、哲学的素养浸润着诗行,诗便有了另一种风景。
既然三元结构是我们生活、工作的大环境,那“羽化登仙”嘛,只能在诗中啦。让我们来看看八十年代的后生们,是怎么思考这个尘世的吧!
“....../他们深知:为了死亡而存在的生命/才拥有朴素的尊严,传承的意义/......”【刀刀《末世造·落叶篇》】“逃走吧/把囚禁多时的牢笼打破/哪怕是奔向坟墓/自由是一粒甜蜜的毒药/在我们够不到的枝头/含苞待放/……”【李海浪《囚禁》】刀刀和李海浪的诗,已挣脱官本位之桎梏,放歌而曲。“……/一场拥抱里,人和老虎/同样关在笼中被欣赏/只有人永远锁在里面;/……”【陈迟恩《老虎》】“……/所有的事物都在悄悄成长/包括死亡/……【窗户《春雨夜》】陈迟恩和窗户的诗,神魂飞越,言传意会,吾不能返魂收魄。思考如风。风是植物繁茂,思是社会斑斓。人,不能仅有一般动物的反应,哲学巨著、诗人思语,都是思考。容忍那些多余的思考者吧,他们与政治家一样,都不多余!
秋意已至,不知为何,客厅墙上那画中的人,注视着,慈悲又安祥,那是一个时代的情结。他们倚门而立,等着只有节日才能回的骨肉,任凭白发一根根缠上头顶。我的乡亲、我的庄邻,不知诗意却在创造着诗意的人生。这便是三元结构下的中国式农民,一群追求创造与诗意的人。谁都不是谁的谁,他们是大写的自己!
一个基本自然人,自由是有限度的。多苦多累是自己的,多难多艰也是自己的。不管是谁,在民族、家国面前,应是一粒尘埃。国家给每个个体提供一个飞扬的空间,要为民族、为家国而坚守本我。
“三元结构”虽有诸多弊端,但也是历史进程中难以跨越,又不能不跨越的阶段。毋庸置疑,中央之国屹立几千年,他的文化必有可标榜之处。
六十岁,人已不再少年了,可对国家而言,正是“邻家有女初长成”。80后,撩起你们的头纱,舞动你们的身姿吧!姣好是你们的,幸福是你们的!
(七)80后,带上你的道德之吻而往矣吧
道德文化是中华文化的基石。正因对道德的信仰,中华文化绵延五千年依然充满活力。
如今,各个社会群体主体意识日盛,传统道德观念受到冲击,网络上经常会看到“随他去吧”之类的留言,一人尚可,众人皆不“忧以天下”,斤斤自守,是不可以的。
个人道德高尚,自己做自己的上帝,并不是社会伦理的最佳出路。80后正值盛年,应抱有“辱己以正天下”的精神,不必苦着脸慎独。“……/他牢记走失前夜,蛋炒饭滋味特殊/尖锐的记忆最为真实/……/此后他在饥寒和疼痛里奔跑/跑了三千里,依旧跑不出一段旧时光/……【漆宇勤《命运》】“街巷里春风不卷/丢失了土地又走不到城市/这夹生的人群/以神祗之名筛酒为歌/所有饱满的颂辞都是挽歌/而我终生仰望的麦芒/正走向宿命之火”【马相平《乡村旧事》】,“……/第六台车,跟了一个卖药的走了/第七台车,跟了一个开饭店的走了/第八台车,跟了一个白领丽人走了/第九台车,跟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走了/第十台车,来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告诉我,刚卖了十亩地”【尹宏灯《十台车的去向》】漆宇勤、马相平和尹宏灯的诗,关注世情,写得痛快淋漓,浩荡正气直喷我身,有道德的人必定想他人之想!
国家繁荣,民族进步,很大程度上离不开社会道德水平,当一个社会面对一切皆报以冷漠,忘了己乐人乐,该多可怕呀!
人如何过得更幸福?自古以来没停止探究。诗中的伤怀、离别,不管简而繁,或繁而简,一直一脉相承。延至今世,探究的推动力是强是弱了,是个问题。“……/一杯茶的哲学不是在水与火之间/简单的浮沉,当它放下一身妄念/整个世界/也就寂静了”【辛夷《寒夜喝茶》】“……/如何,接近一团火的魂灵/如何,超越来自内心的追问/在时间的空隙/种下一粒思考的种子/当世界开始萎缩/种子当然早已发芽/长成记忆的大树/那时的记忆,/如肆虐的蝗虫/再也找不到可口的食物/......”【张洧《康德》】辛夷和张洧的诗,深思穷理,不是言不及义、驳杂无方,他们从容的处理着感知的诗象,也就是素材,通过诗直接反映着个人情绪,其表达方式、平视对象,呈现着本我的真容。成熟社会的人,己乐人乐,不会把使人幸福的基因还给上帝。
诗人,应佑己又佑人,此乃诗者应有气质。正因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未至十全十美,更应唤起内心道德的力量。目前,精神领域尚缺乏丰腴诗歌的滋润,因此“风俗诗”不是赘物。
道德,博大又渺小,可尘世,真的需要道德的力量,来拯救灵魂、彰显希望。
诗不是口号,不是段子,不是三句半。古诗中的落日、孤烟、渔火、人家、柴门、山窗、舟子、骡夫,这是及物,及物了便有场景。“街灯之于月亮/零星小雨之于市井/马厩之于穹苍/咀嚼茅草/之于反刍,茫茫牧场/……/青石路之于风铃/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之于黄粱/烈酒之于翻江倒海/剧本之于生活/宁静,之于离离”【九月《之于离离》】九月的诗,就有着画面感,且优美又富于意味,境界深远,有着生于六朝、复兴于唐代的山水诗韵味,且又不同于古代的一部分山水诗,就山水而图山咏水,歌式微而写空林,她的诗中不乏对哲理的阐释,是有远见的诗,有一种道德的责任。
时代洪流中,80后应宁为百年之木,勿做岁生之草。老夫虽才乏纤洪,当与之自励也!
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以“助人为乐”、“见义勇为”、“诚实守信”、“敬业奉献”、“孝老爱亲”为核心思想的“全国道德模范”评选,以“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为价值准则的“时代楷模”宣传,都昭示着中华传统美德在主流意识中的回归。
陈慧遐、于执立已敏锐地触到了这一点。“尊重水的生命/就无需知道它的去向/感恩水的存在/就应该担心它会消失/水总会流向远方/就像女儿总会长大嫁人/可哪里有水/哪里便映照出家乡的模样/身嫁何方/何处便有思恋父母的生命哀愁”【陈慧遐《一湾清流(组诗)四》】“等我回到故乡/等儿孙满堂,要三十年/等十只土鸡生成,等你挑上城/等做好午饭,用保温盒装好/等不识字的你穿过陌生的街道/等我走过老家的屋檐/等你唤我的乳名,要来生”【于执立《等》】人,乃万物之灵,施物以德,授人以慈,造化呀!“我是一名医生,见过很多死亡/但我依然不能自抑,因为我是众叶片的一枚/何时零落,我并不知晓/我的存在,只是让我这样的叶片尽量少凋谢/不管是什么样的叶片,我都是挺直的面对/我知道,任何生命的对待都如此庄严/……”【魏国峰《死亡》】从魏国峰的诗中,你可感知久违的博爱,那是道德之力,也是人的观照之物,生发起来了!
五、六十年代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争斗,一部分人的善良在争斗中弄丢了。后生们拾起了善,捡起了德,诗意也温润可人。你看,左右和苏晓佳的诗,道德之吻,让阅者忘了秋尽冬来的寒意,“母亲喜欢读我写的诗,虽然很多她看不懂/但每一个字读得很慢,老花镜不知擦了多少遍还在看/ ……她好多次趁我睡着了或者不在家的时候,拿着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读一边翻字典,读给脚下正在啄食的小鸡听/……/有时她发现我出现在门口,就会红着脸读,读给我听”【左右《母亲很多次偷偷读我的诗》】“……/渐渐的我大了/父亲还穿着这件中山装/灰色的,里边还有一个兜子/……/我的鬓角已有白发/父亲还在穿那件中山装/我让他换掉,他问我为什么/我嘲笑它已经过时该脱掉/父亲笑了笑/我感觉它是那么漂亮/漂亮的像一个梦”【苏晓佳《父亲的中山装》】虽秋风吹衣,可诗中亲情的暖意,即使雪封冰冻,今冬有你们的诗在,天地何寒?
一剑,可以封喉;一吻,足以暖人。吻,非滥施之物。80后,带上你的道德之吻而往矣吧,那等你的人,等着你的一吻。幸福是他(她)的,也是你的!
(八)在大时代下审视你自己及你的触景生情
这次参加诗歌大展的80后诗者,在自己领域已有所建树:有的是单位中流砥柱、有的走出国门蜚声海外、有的奋斗成为企业家……无论是坚守文学领域,还是从事其他行业,皆都诗心不改。
上辈,只身来到城市,八千万农民工,大写着城市辉煌;老了,回到乡村,扶起铧犁,再次成了土地的主人!而他们的后辈,80后,则有了另一道风景:郑州一群博士、硕士,因梦而聚,大学生做起了贸易,借“一带一路”,风生水起。
临村,一大学生,修的是医学,后分到乡村从医,因母病救母而思经商,但无资金;我姑父多病,久治熟之,姑母喜,招为干儿;一日,大学生说:娘(我姑),我想与弟兄们经商取利,能给我二十万起步钱吗?姑曰:拿钱来,创去吧;今资产已过二亿,现虽也关注企业,更多的却是村里治病,这是大诗意呀!
年轻人呀,要担起命运,然后才是你自己,再之后是境由心生,即诗也。正如诺布朗杰写的:“……/我发觉,那一盆盆泼出的水/已经流出了一条/红色的小路/……”【诺布朗杰《洗僧衣的小喇嘛》】“……/我就燃烧自己/剩下含金的诗歌/……”【诺布朗杰《勒阿献诗》】
物与物有关联,可一切都是人与人的问题。应急,可制定预案,而历史的书写者,不能停笔,永不会杀青,只要还有人类。
唐代,权贵与下层之间的阶级对立是严重的。宋代稍微好一点,庙堂之人被贬后接触民间,渐渐有了惭愧之感。白居易晚年丢了自己的风流倜傥,说:“我过去的诗,可以一把火烧了”,后期的《卖炭翁》等诗,浅白的比汉乐府还浅白,像首民歌。关注民间,使诗歌更接地气。“田野,曾经如此渴盼着你走近/用你滚滚的雷声让它怀孕/让小麦灌浆。它用南瓜的臀部吸引你/饱含春情的土地啊/....../在田野,你清楚一朵云/怎样撞在一个人腰部/把他撞成了驼背”【王东东《在田野里》】“....../我蠕动嘴唇,一定说了些什么/让她开心的话,所以话筒里的声音笑了/笑得我眼泪蓄满胸腔/孩子,你的爸爸是一个虚伪的男人/一个不值得让你喊他爸爸的男人/他早已把自己撕裂成尘埃般的碎片/......”【阿斐《最伟大的诗》】“....../车厢里,人们的脸部如此之近,/他们随时能够辨认对方。/以漠然,以低垂的眼。/长久、缓慢地储存在这区域。/肃穆地等待被人再次发现,/在背包中,在城市的夹层。/......”【江汀《悲伤》】王东东、阿斐、江汀的诗置身于底层,诗语设身处地为众生而歌。这种思索应成为众多诗者的自觉。
独行侠的道路坎坷又漫长,可沿途的一切因青葱而美丽,因疼痛而崇高,一如苏奇飞和兰心的诗,所追求的道,因看到了风景,便有了参照物:“....../灵魂归于爱和虚妄,/心归于心。/而最终,时间归于空间。”【苏奇飞《秋日登山,休憩在圣寿寺》】“....../如果 注定这是一场葬礼/埋葬的是蝶的心/但并不就此结束/还会长出另一颗心/这是一场蝴蝶的葬礼/亦是蝴蝶的重生/在哪里结束/亦在哪里新生”【兰心《蝴蝶的葬礼》】实际上,参照物便是自己,而不是风景,正如古希腊智者所言“人是万物的尺度”。自我永是痛苦的,因你在反抗他者的观照及规定,人本真上在于获取快乐,这是“三维悖论”,但你必须亮出你的白皮书,痛苦着去思去做。“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80后,全是你自己的感知了!
盛华厚的诗,勾勒了异国风光,异域画面斑驳着他的诗思,可是在异国的风景里,他思考着民族、家国,出现了“圆明园”,已与下半身写作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联系。80后们不屑于污言浊语,不会“迷失在草原”,只会为寻找生命的含义,“渡海穿山来到的远方”,你们的才智、能力胜过前辈!【盛华厚《巴黎印象》《夜色》《罗马假日》】
我读了康闻敬的《离开》《蚯蚓》《远行》,知他在工厂工作,并常独行于西柏坡的土路上,风舞水起,面河而歌。掏空了心,可灵魂不曾出窍;土壤坚硬,可他肩扛月亮,走上了他所谓的远方;隆隆机声,喧闹着他的诗意,张扬着不能自已。这是多少个80后的情怀!
有责任感的诗者,看到了苦难的存在,应该不安,对产生苦难的根源应反省与批判。“好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站在暗处要等的人。/....../但我始终相信一些理想从未减灭,/即便混乱安排我们为整个人类表演。/....../而我想到所有的/成长都是孤独的结果,是毁坏的自我再度于回望中,渐渐虚焦。/....../真正认识困境的人,也从不在清晨折回,去取消/悬吊在树上的羊群。”【肖水《知人踯躅》】肖水的诗,就有热切改革社会的愿望,尽管一己之力,是微薄的,但能使“欲闻之者深戒也”,这是人生自觉与自我的道德批判!
刘晗的矛盾、蔺正勇的犹豫,是思考的颗粒,“大脑也不听指挥地坚持走泥泞的路”【刘晗《矛盾的边缘》】“一个被黑暗养大的孩子,始终活在光明中”【蔺正勇《天问 不要怕》】,是不是80后共同的观感?我不知。但我相信你们的思考具有时代性,你们的视野具有世界性,你们淡定、包涵,即使有几多的不如意。夏给人的是炎热,“但夏夜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欧宜准《夏荷清香》】。
《四溟诗话》中有:“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时事在变,80后是自己的自己,这是个性独具,你们身上遮掩不住又不愿吐露的,为众人之志,正如彭流萍所言:“炽烈炽烈地砸向山河五岳”【彭流萍《一枚假装睡着的子弹》】。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诗,理应向80后诗人致意!
我和90后交往,顾忌少,80后顾忌多了!何也?80后光华日月,又负载生活、事业,使命之重。难!我懂的。但,不管你信奉什么,通达或是落寞,顺遂或是凄楚,为民族而审视自己及自己的触景生情,不为高尚,不是愚昧,要有古至今日国士应有之担当!因为:民族是大家的,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