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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13祁培尧

读者·原创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绵长气流伤心

文|祁培尧

大年初五夜,我坐在从广州返回的飞机里,遇到好一阵子的气流颠簸。飞机像得了流感、憋着喷嚏的人,往上抖了好几下,又一个猛子扎下去一截儿。同行的朋友伸过手来死死抓着我的胳膊,额上冒汗,脸色煞白,比上次我们一群人硬拽着他坐过山车更令他崩溃。

持续半个多小时,几位空姐忙不停地各处安慰,那一大团气流也终于过去。还有一个小时才能着陆,所有人睡意皆无,我看着朋友,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本杂志递给他,让他切莫心焦。

“这会儿看不进去。”朋友说。

“翻翻嘛,转移一下注意力。你看你头上的汗。”我故意逗他。

朋友生气地拿过杂志挡在脸上。挡了一会儿,他倒也真看了起来。

“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没完整地看过几本书。”朋友说。

“那杂志呢?”我问。

“杂志看了不少,家里现在还有一堆。”他说。

“一本杂志好歹也有十来万字呢。”我说。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过。”朋友拿着手里的杂志快速翻动,“我知道了。是这样的,杂志不是一个非从头读不可的东西。随手一翻,某个标题、某张图片吸引了你,你就会接着看下去。累了、困了就放下,闲了再翻开。有时候过了很久,也能想起来上次读的内容。看书就不行,遍遍都是新的。这是为啥?”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还真解释不了。

“所以对我来说,看书特别痛苦,看杂志就有点儿快乐。”朋友憨笑,把杂志翻到有漂亮明星穿着红色时装给读者拜年的那一页。

或许和我一样,很多人都希望能过上“杂志人生”—没有哪一段非得上下衔接,也没有哪一段非读不可,全凭喜好,全看心情。但是人生的确更像是书,它是连贯的,甚至都不能放下一段时间再拿起来接着读。苛刻点儿说,人生和很多书一样,某一阶段或某个部分确实非常艰难,我们都想略过它们,遗忘它们。可是,有点儿难吧?

入冬后不久,妹妹离婚,分开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不过三年,装修尚新的屋子变得满目狼藉。一切结束,我陪着妹妹站在冷风呼呼的院子里,我问她:“你怎么一点儿伤心的意思都没有?”她回我:“这有什么可伤心的。”

“好歹也是一段婚姻啊。”我有点儿“不腰疼”。

“能过下去才是婚姻,不然就是段缘分。我和他有缘无分,就此别过吧。”妹妹抬眼看看旧家的窗户,戴上口罩眯着眼笑了笑,“三个冬天,可以了。我想过过夏天。”

她的话提醒了我。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不自在的我,选择在这个漫长而艰涩的北方冬季的末尾,去往四季成夏的广州。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春夏秋冬、季节轮替这种事情并不显要。但是时间在那里依然存在,并且似乎更加重要。生命绵长又急迫,绵长于它对我们的恩惠,急迫于我们对它的索求。或许,绝非超人甚至连强人都做不了的软弱的我们,总会在困苦来到时找一个依托、一个借口或一只“逃生小艇”离开一下。但起码我们还能知道,无论这人生是书还是杂志,总归会有令人开心的那个篇章吧。

“凭什么你知道会有?”两年前的我会这样问。

“因为我已经读到这里了啊。”两年后的我会这样回答。

生命确实应该像是一本杂志,我们永远都对下一页抱有好奇和希望,就像眼前的这个春天,明天的她会更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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