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林典故和轶闻(下)
2019-11-13李牧童
文|李牧童
诵赋疗疾
典出《汉书·王褒传》。王褒是西汉辞赋家,四川人,在当时益州刺史王襄的荐举之下,得到喜好辞赋文学的汉宣帝的赏识和器重。曾多次随从宣帝游猎,并献歌颂之作,颇合宣帝胃口,也因此被加官晋爵,升为谏大夫。有一天太子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颇为健忘,很是不开心。宣帝于是让王褒等人到太子宫中陪侍,想方设法让太子早点好起来。王褒等人于是早晚诵读一些奇文妙作,包括自己所写的一些作品。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太子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太子非常喜欢王褒的《甘泉宫颂》和《洞箫赋》,以至于在王褒等人走后,还经常让后宫贵人等身边一群人诵读这两篇作品。后来方士传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但是需要祭祀后才能获得。宣帝于是派王褒前去祭祀,很不幸,王褒在去的途中病死了。他的辞赋代表作《洞箫赋》开了文学史上音乐赋的先河,在修辞手法上,颇有可观,如其描写洞箫声韵时写道:“故贪饕者听之而廉隅兮,狼戾者闻之而不怼。刚毅强暴反仁恩兮,啴唌逸豫戒其失。钟期、牙、旷怅然而愕兮,杞梁之妻不能为其气。师襄、严春不敢窜其巧兮,浸淫叔子远其类。嚚、顽、朱、均惕复惠兮,桀、跖、鬻、博儡以顿悴。吹参差而入道德兮,故永御而可贵。”
孔方兄
此词首见于西晋文学家鲁褒所作的《钱神论》,其中说道:“钱之为体,有乾有坤。内则其方,外则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市井便易,不患耗折。难折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为世神宝。亲之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因为古代钱币是外圆形而内方孔的,所以“孔方兄”就成为了钱的别名。《钱神论》虽然名为“论”,但却是以赋体写成的。文章深刻揭示了钱之为物的种种功用,并由此折射出了当时社会的种种势利与腐败之风,文笔辛辣而犀利。文中所描述的很多现象其实是古今一贯的。作者鲁褒的生平事迹不详,《晋书》中也只说到他是终生不仕的隐逸之士,“好学多闻,以贫素自立。元康之后,纲纪大坏,褒伤时之贪鄙,乃隐姓名,而著《钱神论》以刺之”,算是把作者的创作目的给交代清楚了。
洛阳纸贵
“洛阳纸贵”说的是左思作《三都赋》之事,典见《晋书·左思传》,《世说新语·文学》中也有相关记载。左思是西晋文学家,齐国临淄人,长得不好看,又口齿笨拙,但是辞藻华丽,写文章是一把好手。曾经花一年时间写成了《齐都赋》,后来又花了十年精思巧构写成了《三都赋》,十年间,从门庭、藩篱到厕所,随处备放纸笔,一有灵感佳句,便马上记录下来,也算是煞费苦心。完成之后,虽然颇为自负,认为比班固、张衡之作也毫不逊色,但是因为人微言轻,并没有得到时人的欣赏和重视,反倒引来了一些讥讽。左思经人点拨以后,去拜访了当时的名士皇甫谧,皇甫谧读到赋作后很是称赞,并为其写了序,加之张载、刘逵、卫权等当时名流纷纷为赋作注解而推崇之,一时之间,赋文声誉鹊起,“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包括先前那些看不起这篇赋文的人也都转而开始称赞它了。看来,只要作品质量本身过硬,名人效应确实还是能起到很大的正面宣传推广作用。据说大才子陆机到洛阳时,也想写《三都赋》,听说左思正在创作当中,嗤之以鼻,写信给弟弟陆云说道:“这里有个北方的粗人,居然也不自量力正在写《三都赋》,我估摸着他的作品写出来后,只能拿去当盖酒坛子的废纸了。”但真正等到读了左思的《三都赋》后,陆机忍不住拍案叫绝,自愧弗如,于是弃笔作罢。
临刃改赋
典见《晋书·袁宏传》,《世说新语·文学》也有相关记载。说的是东晋文学家袁宏有高才,文章绝美,被大司马桓温所赏识,让其专管文书方面的工作。袁宏后来写有一篇《东征赋》,赋末称颂了渡江南迁的诸多名流,唯独没写桓温之父桓彝,当时伏滔极力劝他添上,袁宏只是笑而不答。桓温知道后很是生气,却又顾虑于袁宏当时的盛名,不便明问。趁着一次外出喝酒回来,让袁宏和他同坐一车,当面质问此事。袁宏答道:“关于令尊大人的写法,因下官还未来得及向您请示,所以也就不敢自作主张先行披露了。”桓温对此有些怀疑,于是问袁宏准备怎么写,袁宏说:“风鉴散朗,或搜或引,身虽可亡,道不可陨,宣城之节,信义为允也。”桓温闻此,泫然泪流,不再询问。袁宏的赋里也没有提及陶侃,陶侃的儿子陶范(小名胡奴)也是怒不可遏,把袁宏骗到密室里后,拔刀相向,说道:“我父亲立了这么大的功勋,但你的赋里居然丝毫没有提到,如此忽视,什么情况?”窘急惶恐之下,袁宏临机一动,说道:“我分明大大称赞了令尊啊,怎么说没有呢?”于是朗诵道:“精金百炼,在割能断。功则治人,职思靖乱。长沙之勋,为史所赞。”陶范这才善罢甘休。由此也可见袁宏的文章是多么地为时所重。但袁宏生性比较率直较真,虽然受到桓温的礼遇,只是每次辩论,总是据理力争,而不肯曲意迎合,因此也就没能得到更多的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