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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个汉堡

2019-11-13/

青年文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肯德基汉堡麦当劳

⊙ 文 / 侯 磊

市区每小时三点五元,郊区三元,只招学生和退休人员,全职人员按小时计薪。全员三班倒,具体排班据客流量,每天干满五小时,薪水月结。见习一千九,二副两千三,一副或是店长两千八。这是公元二〇〇〇年前后的北京,你若在麦当劳里兼职打工时会遇到的情景。所谓一副二副,指第一副经理和第二副经理。现在的架构更复杂,大约是:服务员—训练员—计时经理—见习经理—第二副理—第一副理—餐厅经理——营运督导等。那时在麦当劳吃顿早餐,只需要六元。

每一处肯德基旁都有一处麦当劳,它们犹如北京公交车方向相反的两个车站牌,彼此是兄弟也是“冤家”。肯德基曾有过一种“21块鸡”的套餐,足以吃到肚歪。它似乎更符合中国人的口味,毕竟鲁菜里有香酥鸡,北京菜有软炸鸡。而本文仍旧以麦当劳为主角,是因为全球的麦当劳大约有三万家,而肯德基只有一点五万家,论规模是赶不上“冤家”的。肯德基很早与顾客互动,曾推出一只叫“奇奇”的卡通形象,样子是一只眨着一只眼、穿肯德基制服和美式大头红皮鞋的笨鸡。它会出现在肯德基寒暑假赠送的画册里,让孩子们在做假期作业时把它涂满颜色。可是,作业是在临开学才赶出来的,至于画册则早已变成了纸飞机。

相形之下,麦当劳的营销策略似乎更高一筹,这么一家卖快餐的铺子,创造了汉堡大学。它带来了一个小丑——麦当劳叔叔,给孩子们过生日会,带来儿童乐园和开心乐园餐,顺便送亲情送玩具送钥匙链。它早期的发票在古玩市场上价格不菲。它把营销做成前无古人的样子。社会上出版过不少与之相关的书,讲管理细节的,起底发家史的,破解商业秘法的,蹭热点写儿童小说的。很多歌星都唱过与之有关的歌,孙燕姿唱过麦当劳主题曲,王力宏唱过《I'm lovin'it(我就喜欢)》,这首曲子里还有古筝、二胡和笛子。有个广告这样写:“最高级的享受,最平民的消费,最欢乐的时光,最美好的口味”,它占全了。

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三日,那天是个晴天,北京王府井有家麦当劳开张了,号称北京城头一家,还号称是地球上最大的一家。这距离一九五五年麦当劳在芝加哥的创立,已过去三十七年了。

记忆中,那家店开在王府井一栋高楼的一层,楼顶上坐着一位充气叔叔——巨大的麦当劳叔叔,在他身边是招牌性的logo:一根红棍顶着一个巨大的黄M。王府井本是明代某个王府中的一口井,王府消失后,井作为地名使用至今。在有六百年历史的地方,开一家当时不足四十年历史的快餐店,犹如洋人的钢刀插入北京的胸膛。

刚开业没几天,母亲带我去吃麦当劳。店外排起了长队,我们便排队;队伍走,我们也跟着走。队排得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好像是在抢春运火车票。好容易挨进店,还要接着排。店外排队靠耐力,店内排队靠体力,真是在挤大公共——九十年代北京的大公共:公共汽车线路和车次都不多,车里经常挤得人两脚悬空,从北新桥开到雍和宫还关不上车门。有首歌叫《别挤了》,大概的歌词是:“别挤啦,别挤啦,你的生活就是那么忙吗?……”电视里歌曲的画面同期,是人挤得几乎从车窗上翻进去。

当排队排到空调由热至冷,又由冷变热时,我们被挤到了柜台前。普通汉堡三块,吉士汉堡三块五,双层汉堡是中间的肉饼double了一下,价格翻倍,点双层真不如点两个划算。还有的,是七块钱的麦香鸡与麦香鱼,八块五的巨无霸。巨无霸本是京剧《收邳彤》和《新莽闱》里身型胖大的武将名,原作巨毋霸,复姓巨毋,单字名霸,最后被姚期、马武和岑鹏火攻而死,这里用来形容有芝士、洋葱和酸黄瓜的双层牛肉汉堡。普通人每月挣几百块的收入,花二十多块才能吃顿巨无霸套餐,足以赶上吃全聚德烤鸭。我们点了一个套餐,再加一个汉堡。售货员小姑娘听不明白,她一遍遍地伸出一根细瘦的手指头问着:“是一个套餐,再来一个汉堡吗?”

麦当劳是一种倒推式的经营,以下游控制上游,以快餐店控制了种植场,如同汽车厂家与各种供应商之间的关系。先建供应链、仓储和运输系统,后开店。薯条,新蒲牢的;汉堡,曼可顿的;饮料,可口可乐的。他们定好标准,建立企业文化和愿景,将人力培训体系模块化,再往组织架构里填肉馅。它以细胞分裂的生殖方式,把店铺开进了东欧古堡、西班牙庄园和美国的殖民地遗址,现在来席卷中国。它提前做了周密的市场调查,汉堡、炸鸡和售价都参考当地的经济和民风,入乡随俗。到了国外,肉质和薯条都比国内的好;到了湖南或四川,辣鸡会更辣。它有了粥、油条作为早餐,还有麦辣鸡翅、麦辣鸡腿堡、板烧鸡腿堡,甚至猪肉汉堡、茉莉花奶茶。连带着,北京开起了乐天利、赛百味、汉堡王、罗杰斯、德克士,还有艾德熊,在西单路口南边路东还有个邦尼炸鸡,艾德熊和邦尼炸鸡已经没有了。

一九九六年,在我小学毕业的那一天,同学们哭着散了伙,陆陆续续,走着最后的路队各回各家,只有几个同学在校吃午饭。可路上伤心分别的同时,还都传着学校的最后一个新闻:“XXX(在校吃饭的),中午吃麦当劳。”

麦当劳开到意大利时曾遭到数万人集结于广场的游行反对,而北京没这景儿,北京人对它拥抱的多。它如入侵的外来物种,如水蛭一般吸附到北京这座古城中。这有悖于吃饭的伦理道德。出门吃饭,讲究每个餐馆、每道菜、每位大师傅每次下厨手艺都不一样。菜一端上来,食客尝一口,味儿变了,就会说:“今儿换厨子了吧?XX师傅不在啊?”可麦当劳不仅没有欧式开胃菜、汤、副菜、主菜+餐酒、素菜、甜品的秩序感,还造了中国人舌尖的反,它一边抹杀食物的个性,一边打阵地战——如蛛网般开遍了大小城市。它无视厨师的手艺,而要的是规范的流程。

时代押着你用写京城老字号的劲儿来写麦当劳,它不是一个汉堡在战斗,炸薯条升腾的烟雾中隐藏着整个帝国。不由得让人想用手点指:“麦当劳,反了你了,你们掌勺的都不拜师学徒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麦当劳亚洲公司下属分中国北方市场、南方市场和台湾市场公司。那时不允许外方独资经营,只能办合资企业,北京的麦当劳便是台湾与北京合资,归二商集团下属,由南口农场中的一个头儿来管理。若在麦当劳里打工的话,有兼职和全职两种,都从实习生干起。最初兼职是没社保的,后来也有了。员工都要经过培训,初级培训在北京麦当劳亚运村店的三楼,培训见习和二副;而店长培训则要去位于香港的麦当劳大学。那时能去香港,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如果你走进北京街头任意一家麦当劳,会看到员工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戴着紫红色的帽子,上身是红白色条纹衬衫。他们曾号称五十九秒上齐餐,因此总在疯狂地忙碌着,在班次内都需要站着,没时间歇会儿。刚入职的基本都是去做大堂,收餐盘、拖地板,要定时打扫卫生间,戴着手套用手去清理厕所坑中的污渍,也会带着小朋友在门口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地跳操。顾客来了还要招呼顾客:“欢迎您来。”然后是轮岗制,男生一般会在厨房,女生在柜台比较多。如果你说要一个圣代(Sundae)——一透明杯的冰激凌加果酱,柜台会严肃而义正词严地说没有,那口气仿佛是新闻联播。你再指着他们头顶上方广告牌中的圣代问,答曰:“我们没有圣代,有‘新地’。”Sundae在肯德基叫圣代,在麦当劳叫新地。柜台可能被培训过,以强化麦当劳的品牌。“对不起,我们只有新地。”而这时,如果你身后的老太太等得不耐烦了,她没准会问:“你们有月饼吗?”

这不新鲜,员工肯定见多了客人点汉堡不要肉饼或面包,或干脆问薯条多少钱约(约:北京话,称重的意思)一斤的事。

他们有美国传统的pins文化,用铭牌代奖章,来代表你的工作等级,白牌、绿牌、红牌等,员工很为挣得奖章而自豪,仿佛是在授予军衔。整个工作间犹如比赛场前的热身,打工者时不常地在意念中给自己、给所有人鼓劲儿。他们忙得没时间喝水,会有人搬来一个大的方形的铁制容器,里面是加冰的橙汁。那容器不能叫罐子和缸,更像个小型的水槽。搬容器者手攥一把吸管,每个忙碌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时,叼着吸管弯腰驼背,低头扎猛子地猛嘬上一口,真的只有一口,那橙汁太凉了。起身时他们继续吼叫着,让后厨做几个哪样汉堡,或赶紧补充薯条、派或炸鸡。他们表面上没有丝毫的抱怨,有的只是员工们大喊着:“您好!欢迎您来!”还有它的口号:“更多美味和欢笑,都在麦当劳。”

到底有什么,就欢乐就微笑?你不用问不用想,尽管去欢乐,哪怕是苍白虚假的微笑。

我在麦当劳里写作时,分别见过我的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女同学在此打工。每次都是她们主动叫我,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可难为情的是我。有一次,我和朋友对坐着吃,平素里的女神身着工作服,来把我桌上的垃圾一件件搓捡起来倒进垃圾桶,又从那垃圾桶里拽出一个臃肿矮矬的黑塑料袋,像一只竖起来的黑猪。工作服掩饰不住她的白皙和性感,可塑料袋较着劲不跟她走,哪怕把自己开肠破肚。此时,我既是男同学又是男顾客,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只能为吐了丑陋的骨头而羞愧,为我坐着、她站着而羞愧。她说话有点哑嗓子,声音发涩,据她说是小时候老乱喊乱叫喊坏的。

在北京,并非人人都是少东家。我接受她的服务,不知是否能心安理得。我从没打过工,也不知去麦当劳打工人家要不要我。我在这里写作,只为了不在这里打工。写作聊天真比擦桌子高尚?小学时我写过一篇作文,写麦当劳里发气球,孩子们都在排队,而父母们忍不住上来哄抢。我可以在麦当劳里续写它。我为我的想法不寒而栗。

与之相反,身边有一对曾在麦当劳打过工的男女朋友,他们濒临于分手与结婚的悬崖之巅不知何去何从,便挽着手说:“沿着这条街走下去,如果有麦当劳,我们就在一起。”没等走完一条街,他们可以决定结婚了。

再来一个汉堡,那是给我奶奶带去的。

奶奶生于民国二年(一九一三年),几乎是清朝人。我之前请奶奶吃过三明治,现在请奶奶吃麦当劳。她用慈禧太后那个年代的北京话说:“这算什么啊?酸一口甜一口的。”

老辈儿人在味道上不一定接受麦当劳,若真吃也是使劲往胃里塞,不解饱还噎得慌。更有人恶语相加,一个个用手点指:麦当劳、肯德基、方便面……它们是垃圾食品,每一根薯条和每一渣牛肉饼的肉粒中都汪出油来。饮料都是碳酸的,藏着一珠珠把你的骨头汽化后的毒气。孩子们满眼都是不实的浮光,吃得早早发育,没了肌肉。

这是来自老百姓的批判,而知识分子更有说词:食物应该由活人来做,而不是机器。快餐是“反人类”的,它们在民主时代企图如统一思想般统一味觉,秦始皇都没这么干过。吃饭真的讲科学,那干脆直接输液得了。

多年以来,北京对洋快餐并非无动于衷。肯德基曾经开进北海公园,星巴克曾经开进故宫,但都先后被请了出来。九十年代,北京安定门外大街路西,地坛公园西门外的斜对面,一家肯德基旁紧挨着一家中式快餐荣华鸡。“荣华”顾名思义,后来没有长久。还有香妃烤鸡,以烤鸡、甜烧饼、小菜等为主,菜品都放在一个平盘里,像是在食堂打饭。烤鸡嫩而不腻,小菜酸中带甜,火烧略带甜味儿,能让人空口吃下。它们也干不过麦当劳,我们请得走洋快餐,却请不走那种生活方式。——QQ聊天室流行的时代,有人可以一个月见四十多个网友,上下午地吃麦当劳。

我们取笑麦当劳短历史没文化,可过去真有人在麦当劳里结婚。不要看麦当劳里缺什么,要看它有什么。

出身名门的台湾学者林文月女士曾在日本请留学生吃饭,学生们很客气,不敢麻烦这位永远的台大校花。林女士便说:“那好,我们随便吃一点。”她进了一家有名的老店,说了几句古雅的日语。全店恸然为之严肃。店长出来问候行礼,亲自服务,尊她为贵客,说能为您这样的客人服务是老店的荣幸。而麦当劳,这一切都不可能。

没有三月阴天西子湖畔的木楼上,看一杯雨前龙井玻璃杯里香气升腾的凝思闲愁;也没有寒冬腊月的北平,铜锅涮肉馆里的羊后腿与白酒,在觥筹交错里蹿出的喧哗与腥膻,长筷之间照满了旧时风月……一切古老的风雅都没有。薯条不如酸辣土豆丝,麦香鸡不如白斩鸡,麦香鱼不如干炸小黄鱼,苹果派不如酥皮点心,圣代奶昔都不如果子干雪花酪,汉堡远赶不上驴肉火烧和肉夹馍,可哪怕祭起“四干四鲜四蜜饯,四冷荤三个甜碗四点心”,外加南北大菜满汉全席,都卖不过麦当劳。——约会总不能嘴里叼着切成片的驴鞭和万口大嚼。(驴鞭切成片叫金钱肉,关于金钱肉和万口,我要另写文章。)然而,在美国,每个高速公路的出口都有一家麦当劳,开车过去不必下车,在窗口买了,给一脚油就走。他们只有一样的食物,一样的服务,一样的价格,不管你是女王还是乞丐。

麦当劳有效率。最早使用新鲜土豆做薯条,手工处理生菜,如今早已机械化,高热量,快速管饱,好像食客是食道癌晚期的病人,直接把营养液输入胃中。这是工业化时期的吃食,效率高还能预测,也可以被控制和计算。麦当劳让北京人理解了深圳的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它在提高吃饭的效率,如果人工智能再发展一点,每个人都会被从供应链方牢牢控制住,最快被替代的职业是麦当劳员工。说穿了,麦当劳不希望你长期在店里聊天,而是自己取餐,赶紧吃,吃完滚蛋,顺便帮人家把盘子收了。

除了效率,它还有连锁,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多在城里)、空调、厕所、基本的卫生设备,可约会、可打牌、可爱抚、也可打啵儿,更可互抄作业。午夜两点,时常在麦当劳里看到“借宿”的人:肮脏的乞丐与加班的北漂、工作失意的白领、精神病者、流浪汉、上访无门者和各地的盲流。只要不太出格,保安不会轰他们。有人坐着发呆、睡觉,或脱了鞋躺在椅子上、地上。这是美食家眼里的工业毒瘤,流浪汉眼里的避风天堂。

欧洲的咖啡馆培养了工人阶级与左翼知识分子,成都的茶馆凝聚各种身份阶层,而麦当劳有自己的姿态,涨价稍微落后于社会,又始终坚持比北京小吃贵一点。它在培养自己的受众阶层:城镇工薪或白领——上不达中产,下不比高级技工,并自以为小资。他们在端着笔记本电脑赶工时,嫌在咖啡馆吃简餐贵,又不肯像农民工一样去吃拉面或盖浇饭,只好吃麦当劳,以告诉自己的胃饱了。

你越拿它当文化侵略,它越在这儿安家。你主动筛选首先选它,你万无可选只好选它,否则在现代化的都市,连啃树皮都找不到地方。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时曾经有一个“最大的谎言”,说八〇后一代是“小皇帝”“小公主”,独生子女娇生惯养,未来将一事无成。而今走在大街上,下到地铁里,看夜晚蹲在路旁抱头哭泣的八〇后,地铁里满头油汗灰头土脸被拥得悬空扭曲的八〇后,公司楼下加班间歇目光呆滞铁面无情的八〇后,早已酸痛地成为生活的阶下囚。有本书叫《喂养中国小皇帝:食物、儿童和社会变迁》,这一波“亡国之君”,便是用“速食之王”麦当劳喂养出来的。

美国学者乔治·瑞泽尔有本书叫《汉堡统治世界?!社会的麦当劳化》,里面提出麦当劳有很非理性的东西,它那么讲究效率,却会让顾客排大队。——现在看来比较滑稽,写书时还没有微信和支付宝。如此看来,未来没有什么能挡得住麦当劳。

大量品牌如宜家家居和星爸爸(星巴克),都似乎是麦当劳的变种,它把机械化的模式扩展到所有行业:种植业、养殖业、屠宰业,还有医疗、阅读、影视、旅游、互联网甚至性爱,它和东莞式服务一样,都有标准化的流程,把任何一个环节都用数据制定出标杆,并以此为范本。它告诉你:我不是做饭的,是生产人体能量块的;我不是饭馆,而是能量超市和开心乐园。还告诉你,麦当劳就是宗教,而宗教就是麦当劳,一次祈祷不过是一次快餐。这是地球的法则,没谁都照样转。

在这个法则中,作家和艺术家不叫播火者,而叫内容提供商;读者也不叫思想者,而叫受众。

二〇一七年,中信集团收购了中国地区麦当劳的业务,并将公司名改为“金拱门”,麦当劳部分成为国企。对于北京,麦当劳不仅发明了老北京鸡肉卷,还参与了北京新时期的阶层划分。知识分子批判它,市民和孩子拥抱它。如果这种模式不可战胜,终归有一天,即便所有的饭馆都不是洋快餐,我们的生活也终将会改变。

(感谢张元哲等朋友为本文提供素材等帮助。——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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