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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开

2019-11-12作者朱益铭

创作 2019年5期
关键词:性子石榴花画画

作者:朱益铭

学校:江苏省盐城市大丰区新丰中学

凡是在先生家学习的都懂一个规矩,那就是先生有两样东西是决不让人碰的:一是一支珍贵的羊毛特大毫,二是一株石榴花。作为他的学生,我提起他来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有盆石榴花。”

先生性情柔和。长时间以来,我听说先生唯一一次生气,是因为一个调皮的孩子趁他不在,溜去阳台采了一朵花下来。先生回来看见了,大声喝道:“谁让你采花的?”

记得我刚到先生家时,先生见我也算是个大孩子了,就领我去看花树,他对我说:“你别看这花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那是它耐得住性子。等到了日子,它就一下子全开了。你画画也得这样,要耐得住性子。”

临街的一栋老楼,平凡无奇,却也是小镇不可缺少的部分灵魂。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孩,仿佛是生命的两个端点。他们的面庞在枝丫间若隐若现。一盆石榴树,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伴着沉睡了的时间。那时候,先生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抽着,布满纹痕而又如石榴花般红通的嘴唇里缓缓吐出圈圈白雾,在空气中慢慢延伸,延伸……

在先生家待了一年,日月交替,老楼里的人影变长变短,终是等到了石榴花开。鉴于我平时的良好表现,先生特别准许我坐到了石榴花旁画画,条件是交出一幅像样的石榴花写生给他。这可把我开心坏了。那天,阳光透过露台,明暗刚好,一缕缕金色的丝线稀稀落落地洒在洁白的生宣上。石榴花在金色光辉的轻抚下安静沉谧,明亮而不刺眼,鲜艳而不矫作,美丽而不妖娆。它成了我整个下午的焦点,我的视线一刻也不能离开它。

同样也是在那个下午,我明白了先生爱它的原因:它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花卉,但又不失自己独特的风格;它与其他许多娇艳的花同季盛开,却又不显得妩媚,傲骨依然而又风韵依旧,认定了花期就一定要开得绚烂开得尽兴。这样的性格倒是同先生很像。先生那代艺术人,流行一头长发。可先生直到现在还是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长了就剃,白了也不染。偶尔也会听见先生身边的家人朋友说他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要不是凭着这股“倔劲儿”,先生又怎么能有在二十多岁时就独自离家去修习艺术的勇气?又怎么能够本着一辈子做好一件事的宗旨坚守国画这门艺术到老?那个年代的人,普遍认为南墙下都是执着者的尸体。先生必又是“有违常理”的那个,凭着这股石榴花精神,先生硬是翻越了这座南墙。

先生家门旁的长廊里有几张他年轻时候的相片,那时候的先生,精瘦干练,皮肤黝黑,带着方方的眼镜。相片里的先生站在各位国画名家身旁,周围是数不尽的佳作,面庞上洋溢着对艺术的热爱与忠诚。与年轻时相比,现在的先生,容貌中多了几分沧桑,神色渐渐趋于平和,眼神中的火热被恬淡取代,不变的怕只有对艺术的那份执着和热爱了吧。他就像石榴花,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不变的只是一稔一花开的执着。原以为历经人世匆匆聚散,尝遍尘世种种烟火,就一定会承担岁月所带给凡人的沧桑。可是乾坤未改,日月依旧,而山石草木是这样毫发无伤。先生行走于红尘陌上,怕是比任何人都明白“停留是刹那,转身即天涯”的道理。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生命诗意如此,先生坚守什么自有其道理。

先生说过,石榴花耐得住性子。想来,先生也是十分耐得住性子的。先生曾经一整个星期不踏出家门一步,整天伏在画案上,不为别的,只为画一条三米长的墨龙。这就应了他总对我说的那句话:“画画这种事情,急不来。”

因为繁重的学业,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先生,我仍清楚地记得他的习惯:爱站在我对面描画样子,一边描,一边抽烟,抽了也不抖抖,只等烟灰重得掉了下来,才匆匆用手掸去;爱在教我画画时同时教我画画与做人之间的道理;爱在下午空闲时拿出苏轼的文集来看;爱养石榴花。

那年,石榴花开,阳光正好,我记下先生那张如石榴花般红润而又十分慈祥的笑脸。

“先生,颜料滴在画纸上了。”

“改成霞。”

“用什么红?”

“石榴红吧。”

奚广银老师点评:

文章用“石榴花”贯穿全文,写了石榴花是先生的一大宝贝,写了先生用石榴花开前总能耐得住性子来教育他的学生在成功之前也要耐得住性子,写了作者用石榴花精神来比照先生,说先生有着像石榴花一样的忍耐和执着。文章的结尾很是巧妙,既照应了文章的标题,又点明了文章的主旨。文章的语言很有韵味,耐看,就像先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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