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春风,不同的情致
——《北国的春风》赏读
2019-11-12安徽省临泉县城中南路学校牛锐
■安徽省临泉县城中南路学校/牛锐
【原文呈现】
北国的春风
■林斤澜
北京人说:“春脖子短。”南方来的人觉着这个“脖子”有名无实,冬天刚过去,夏天就来到眼前了。
最激进的意见是:“哪里会有什么春天,只见起风、起风,成天刮土、刮土,眼睛也睁不开,桌子一天擦一百遍……”
其实,意见里说的景象,不冬不夏,还得承认是春天。不过不像南方的春天,那也的确。褒贬起来着重于春风,也有道理。起初,我也怀念江南的春天,“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样的名句是些老窖名酒,是色香味俱全的。这四句里没有提到风,风原是看不见的,又无所不在的。江南的春风抚摸大地,像柳丝的飘拂;体贴万物,像细雨的滋润。这才草长,花开,莺飞……
北京的春风真的就只是刮土吗?后来我有了别样的体会。
在京西的大山里、京东的山边上,背阴的岩下,积雪不管立春、春分,只管冷森森的,没有开化的意思。是潭、是溪、是井台还是泉边,凡带水的地方,都坚持着冰块、冰砚、冰溜、冰碴……一夜之间,春风来了。忽然,从塞外的苍苍草原、莽莽沙漠,滚滚而来;从关外扑过山头,漫过山梁,插山沟,灌山口,呜呜吹号,哄哄呼啸。飞沙走石,扑在窗户上,撒拉撒拉;扑在人脸上,如无数的针扎。
轰的一声,是哪里的河冰开裂吧。嘎的一声,是碗口大的病枝刮折了。有天夜间,我住的石头房子的木头架子,格拉拉、格拉拉地响起来,晃起来。仿佛冬眠惊醒,伸懒腰,动弹胳膊腿,浑身关节挨个儿格拉拉、格拉拉地松动。
麦苗在霜冰里返青了,山桃在积雪里鼓苞了。清早,着大靸鞋,穿老羊皮背心,使荆条背篓,背带冰碴的羊粪,绕山嘴,上山梁,爬高高的梯田,春风呼哧呼哧地帮助呼哧呼哧的人们,把粪肥抛撒匀净。好不痛快人也。
北国的山民,喜欢力大无穷的好汉。到喜欢得不行时,连捎带来的粗暴也只觉着解气。要不,请想想,柳丝飘拂般的抚摸,细雨滋润般的体贴,又怎么过草原、走沙漠、扑山梁?又怎么踢打得开千里冰封和遍地赖着不走的霜雪?
如果我回到江南,老是乍暖还寒,最难将息。老是牛角淡淡的阳光,牛尾蒙蒙的阴雨,整天好比穿着湿布衫,墙角落里发霉、长蘑菇,有股子不好闻的味儿。
能不怀念北国的春风!
【美文赏读】
本文是一篇描写春风的好作品,在写法上有两个明显的特点,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一是对比烘托,突出春风的可爱。本文两处对比非常强烈,第一处是作者起初无限怀念江南春风,觉得它抚摸大地,像柳丝的吹拂;体贴万物,像细雨的滋润。可后来在京西的大山上,看到“积雪不管立春、春分,只管冷森森的,没有开化的意思”,坚冰顽固地驻守着北方的原野,没有想过要退出舞台。面对这样的坚冰,南方的春风是无可奈何、无济于事的,而北国的春风却以摧枯拉朽的力量、不可遏制的气势,横扫整个北国,吹开了冰冻,吹醒了生命,催生了万物。通过这一对比,北国春风的形象显得尤其可爱。第二处是作者回想江南的春天与春风,有的只是“乍暖还寒,最难将息”,有的只是“淡淡的阳光”“蒙蒙的细雨”,发霉的墙角散发出的“不好闻的味儿”与“能不怀念北国的春风”形成鲜明对比,让北国的春风显得更加可爱,作者对北国春风的敬意也油然而生。
二是语言粗犷,透出春风的阳刚之美。全文散句中夹杂着许多急促的短句,运用一系列动宾短语,巧妙构成了排比与反问,使语言显得变化多姿,错落有致,读来抑扬顿挫,富有节奏感。如:“一夜之间,春风来了。忽然,从塞外的苍苍草原、莽莽沙漠,滚滚而来;从关外扑过山头,漫过山梁,插山沟,灌山口,呜呜吹号,哄哄呼啸。飞沙走石,扑在窗户上,撒拉撒拉;扑在人脸上,如无数的针扎。”这句用铺排的手法,辅之以拟人的写法和象声词的烘托,突出了北国春风不可遏制的气势。语言形象生动,真切感人。再如:“要不,请想想,柳丝飘拂般的抚摸,细雨滋润般的体贴,又怎么过草原、走沙漠、扑山梁?又怎么踢打得开千里冰封和遍地赖着不走的霜雪?”这两句反问,将北国山民喜欢春风的感情表达得充分透彻、淋漓尽致。此外,文中还运用了比喻、拟人、夸张、反复等修辞手法,写景状物极富表现力。读来语言质朴自然,音调铿锵,感情真切,气势恢宏,显示出一种阳刚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