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及陷阱
——新媒体语境下的“微信诗热”探析*
2019-11-12罗小凤
罗小凤
内容提要:在新媒体语境下,“微信诗热”成为近年来诗歌场域中新出现且一直热度未减的一个独特诗歌景观,体现出艺术与生活的复杂关系,是对当下盛行的“日常生活审美化”趋向的契合与回应。但微信诗是一柄双刃剑,在促进日常生活审美化、审美大众化的同时,亦将诗歌推入娱乐化、商品化的陷阱,需要以“价值理性”规避与矫正其弊病。
在新媒体语境下,网站、博客、微博、微信以及户外移动媒体都成为诗的载体,而新媒体对人们日常生活深而广的嵌入使诗已成为人们的一种日常生活方式,从而建构起一种“诗生活”方式,关涉“诗”与“生活”两个完全不同的层面,前者属于超验层面的审美活动,后者则属于经验层面的实践活动,因而“诗生活”将审美与日常生活融为一体,达成了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与审美的日常化、大众化。而“微信诗热”无疑是新媒体语境下诗歌场域中新出现的一个独特诗歌奇观,亦是当下诗歌界依然在如火如荼生长的一个诗歌现象。自2011 年微信诞生至今的八年多时间里,“微信诗热”一直热度不减,甚至以“裂变”的速度迅速扩延,席卷整个诗歌界。作为一种深入大众日常生活各个方面甚至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新媒体,微信对于新诗的意义不仅在于为之提供一个崭新的传播平台,更在于拓展了诗歌的审美内容与审美时空,使诗歌审美与日常生活融为一体,消解了诗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为大众带来审美愉悦,呈现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审美形态。
所谓“日常生活审美化”,是中国文艺理论与美学研究领域在当下的一个热点话题。“日常生活”包括日常衣食住行、消费、交往等满足社会个体存在与最基本生存需求的各种生活样式、活动,本属于人类社会最基础的层次,只存在于人们的经验世界。而“日常生活审美化”则指日常生活与审美两个不同的范畴进行融合、消弭界限而形成的一种生活形态与审美形态,这一理论话语最先由英国学者费瑟斯通在演讲“日常生活的审美呈现”中提出,随后其专著《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对“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三个层次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分析:第一层次指的是那些艺术的亚文化,即“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本世纪二十年代期间出现的达达主义、历史先锋派以及超现实主义运动。在这些流派的作品、著作以及其活生生的事件中,他们所追求的就是消解艺术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第二层次指“日常生活的审美呈现是将生活转化成为艺术作品的谋划”。第三层则是指“充斥于当代社会日常生活的迅捷的符号与影像之流”。可见,“日常生活审美化”主要指艺术审美与日常生活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消费主义逻辑基础上的一种生活形态与审美形态,其实是“审美大众化”的一种美学表达与理论提升。对此不同学者抱有不同话语立场,肯定者主张日常生活与审美进行融合,让审美融入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否定者主张保持审美的自律性和无功利性,倡导审美超越于世俗生活,否定日常生活审美化、审美大众化。而马克思主义美学则中和了二者观点,虽然其形成时期尚无“日常生活审美化”之概念,却早已在对“审美大众化”的阐释中呈现出其对“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态度。马克思主义美学一方面对审美大众化进行肯定,认为真正的审美主体是在实践活动中创造历史和审美的人民群众,同时审美可以帮助大众改变异化现实,提高大众生活水平,因而主张审美走下艺术神坛而趋向大众化。但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否定审美的泛化,而将审美上升到人类学层面,认为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人对美的创造与需求:“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马克思主义充分肯定了人对审美的创造性,将人类对美的创造与需求作为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从人类学角度对审美进行的肯定和阐释,其实强调了审美对于日常生活的超越性。由此不难窥知,马克思主义对于审美大众化或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态度是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交融结合。事实上,马克思主义美学对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态度正如彼得·科斯洛夫斯基所意识到的:“艺术和生活既不是完全一致的,也不是完全相分离的。艺术和生活的区别必须保留,同时又必须超越。经济与科学的后现代发展导致艺术脉搏与生活现实性的强烈一致。任何人在他的生活与工作的现实中,都直接体现着某种艺术性与创造性的精神。后现代社会是创造性的社会,是创造文化的社会,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成为创造性、艺术性地从事自己职业活动的人。”这正符合马克思主义美学所强调与主张的“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融合,是一种客观对待日常生活审美化与审美的超越性、非功利性的话语姿态。当下的微信诗歌正体现了艺术与生活的复杂关系:在微信平台上,诗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被消解,微信诗歌已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深嵌入大众日常生活之中,是对当下日常生活审美化趋向的契合与回应,符合马克思主义美学对日常生活审美化和审美大众化的理性要求与期待。但同时,微信诗是一柄双刃剑,在促进日常生活审美化、审美大众化的同时,亦将诗歌推入娱乐化、商品化的陷阱,因而需要以马克思主义美学视域审视“微信诗热”,用马克思主义美学强调的“价值理性”规避与矫正其弊病。
一 “微信诗热”的发生①“微信诗”的概念其实值得商榷,是一个为了论述方便而采纳的概念,指在微信平台上创作、传播的诗歌形态。
自2011 年1 月21 日腾讯公司推出微信之始,诗歌便与微信结下不解之缘。微信是一款集结文字、图片、音频、视频、表情等多种媒介为一体的即时通讯工具,支持多人语音聊天,是一种“多模态”的新媒体。一经推出,微信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社交网络,正如有人指出的:“微信是很可怕的,微信是很凶猛的,它开辟了新的沟通模式,一种前所未有的沟通方式。”确实,微信已迅速被大众接受,据统计,目前使用微信的人已突破6 亿。微信成为人们日常交流与沟通的常用工具,深深地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流程中,无论睡觉前最后一件事还是起床后第一件事,无论排队等候还是坐地铁、乘公交、吃饭、喝咖啡、上厕所等,刷微信已成为人们必不可少的一个日常环节。可以说,微信已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在此背景下诗歌与微信联姻,必然为诗歌的传播与发展带来巨大冲击。《诗刊》便在“微信诗歌大展征稿”中宣称:“随着微信朋友圈和微信公众平台风靡一时,当代诗歌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少人惊呼,诗歌的春天又来了!”这无疑是向全国高声宣告微信为诗歌的发展带来了春天,诗歌发展已进入新阶段。不少学者、诗人则认为诗歌借助微信等超级新媒体的力量进入了“诗歌全民化”时代,如学者焦仕刚认为:“多年来新诗追求的平民化、大众化终于随着超级新媒介的出现而实现了,诗歌‘全民化’的时代到来了”,李少君则指出:“自新世纪以来,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当代诗歌借助网络及BBS、博客、微博、微信等新媒体的力量,进入了一个全民写作的‘草根’时代。”当下诗歌的发展是否进入“全民化”时代、诗歌的春天是否到来,或许值得商榷,但微信的流行为诗歌的传播找到了最契合的平台却是毋庸置疑的现实景象。
微信与诗歌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因为微信具有碎片化、即时性、移动式等特点,这些特点对于短小、精炼的诗歌(长诗除外)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做。而微信的平民化、个性化、自由化等特点则与新诗的自由精神相契合,尤其是微信平台提供的图片、声音和视频等元素的参与促进了诗歌的传播,微信可以将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整合在一个文件里进行推送,突破了纸媒传播的单调样式,让读者“既能在与诗歌内容相得益彰的图片中直观地体会诗歌所传达的意境,又能在读诗者配合背景音乐的中外文朗读中感受诗歌语言的精美绝伦”。有些微信平台还配发诗评或诗歌感受,更拉近了诗与读者之间的距离。正因如此,微信诞生伊始,诗歌便与之联姻,催生了“微信诗热”。一时之间,微信上聚集的诗人数量惊人,传播的诗歌也数量惊人,各种微信诗歌公众号、微信群、朋友圈都纷纷成立,处处可见诗歌。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各种微信平台迅速裂变,如“为你读诗”“读首诗再睡觉”“读诗”“我们读诗”“每日诗歌”“诗歌是一束光”等微信公众号纷纷设立,各个微信平台都拥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粉丝——“为你读诗”迄今已拥有逾两百万的粉丝。与此同时,不少诗人不仅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发表诗歌,供路过的朋友赏读,还建立微信诗歌公众号,推出自己和朋友的诗歌,如爱斐儿的“王的花园”、徐南鹏的“南鹏抄诗”、马永波的“中西现当代诗学”、周庆荣的“有理想的人”等,集结了一大批诗歌创作者和爱好者。一些民间诗歌群体也纷纷设立微信公众号,如“明天诗歌现场”“第一朗读者”“我们散文诗群”等。这些微信群每天都贴出诗歌进行交流,“明天诗歌现场”还不定期地举行某个诗人的诗歌研讨会,各家争鸣,异常激烈;“我们散文诗群”则是一个以散文诗为纽带进行“纯粹诗歌交流”的微信群,集结了一大批成熟的诗人和评论家,目前有251 位诗人,诗人们在此即时交流原创诗歌,并成为《散文诗选粹》《大诗歌》等诗歌选集的重要选稿基地。此外,传统的纸质诗歌刊物,无论是《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等官方刊物,还是《大别山诗刊》《纯诗诗刊》《卡丘》《大象诗志》等民间刊物,都设立了微信平台;不少地方则建立各种以地域命名的微信诗群,如“湘西南诗群”“邵阳诗人群”“诗意岭南”等。面对名目繁多的微信公众号、微信诗群所传播的数量惊人的微信诗歌,霍俊明指出:“诗歌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入‘微民写作’和‘二维码时代’”,孙绍振则感叹:“没有一个时代,诗的产量(或者说新诗的GDP)加上新诗的理论研究,达到这样天花乱坠的程度,相对于诗歌在西方世界、西方大学里备受冷落的状况,中国新诗人的数量完全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可见,“微信诗热”已成为新世纪诗歌版图上不可忽视的一个客观存在。
二 日常生活的审美化
微信诗歌已成为人们的一种日常生活方式,成为“日常生活审美化”在当下历史阶段与新媒体语境下的一种具体呈现形态,因为微信诗歌的全面铺开正如费瑟斯通说的,不仅将艺术审美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进行了消解,亦谋划着将日常生活转化为艺术作品,而且已使微信成为充斥于日常生活各个方面的迅捷的符号与影像。因此,微信诗歌是对当下社会中“日常生活审美化”趋向的现时回应,正好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审美化需求相契合。
(一)审美需求的契合
诗歌一经与微信联盟搭档便催生“微信诗热”,关键原因在于微信诗的出现正好契合了大众的审美需求。
首先是微信诗以其短小精练的形式特征适应了大众的生存现状。当下社会中,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处于快节奏之中,忙碌、奔波与疲惫成为人们生活状态的关键词,大多数人的时间都“破碎化”“片断化”,无法集中时间、精力和耐心阅读篇幅长容量大的书本,但他们又不甘于被琐碎的日常生活彻底异化而成为“单向度的人”或彻底的庸俗之辈,因而寻找一种简单快捷的文学形式满足其审美需要成为当务之急。但小说与散文大都篇幅较长,不适合他们在被工作、生活打散的时间里进行阅读,而微信诗歌的短小精练特点正好可以整合利用人们在公交、地铁以及其他任何场所的碎片时间。
其次,微信诗的即时性满足了大众对“新”的需求。当下是一个信息化时代,信息的更迭日新月异,大众对“新”的需求随之水涨船高。微信诗歌由于借助微信平台而具有即时性、更新快的特点,发送一秒之后便可以被迅速看到,完全超越了传统纸质刊物的时空限制,满足了大众的审美心理,让大众在任何时间、地点都可以阅读到新的诗歌,契合了大众的审美心理。根据审美心理学中认知神经学科的发现,新异刺激更容易引起神经细胞的兴奋,信息的更新变化可以激发有机体的兴趣,避免知觉因习惯化而丧失灵敏性。微信平台分分秒秒都在更新的诗歌信息无疑会给大众新颖之感,满足了他们对“新”的需求。
此外,微信诗歌具有自由、自主的特点,满足了大众对“自由”的渴望。当下时代,由于各方面的竞争都相当激烈,工作、生活的节奏都超乎寻常地快速,大众的身心压力都极其沉重,往往倍觉压抑,人们都渴望自由地宣泄个人情感,但每个人需要宣泄、释放的情感、压力都是不同的,因而他们需要一个自由、自主的平台。微信诗歌为大众提供了一个恰当的出口和自由空间,正如“为你读诗”的公众平台入口处标明的宗旨:“给灵魂片刻自由。”无论高低贵贱,无论天南地北,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可以随时随地在微信上畅所欲言,通过写诗、读诗、评诗、留言,与诗友对话、共鸣,宣泄内心压力,这都是传统的纸质传媒无法比拟的。
(二)审美疲惫的突破
当下社会正处于一个信息爆炸、日新月异的时代,在新异信息的不断刺激下,人们对各种审美对象、信息已失去兴趣,缺少新鲜感,因而使繁多混杂的审美对象产生“审美剩余”现象,正如霍克海默曾指出的,在当下后现代景观中,“一边是富裕、豪华、充满着五光十色商品的世界,另一边是倒置的欲望和苍白的灵魂”。可见,物质丰富与审美剩余已经形成鲜明对照,在此情形下,没有更新鲜更强劲的刺激则无法激发大众的好奇心与审美兴趣。显然,从接受美学角度而言,这是一种典型的审美疲惫现象。在接受美学范畴中,阅读是一个审美接受与审美再生产的过程,而在接受美学家姚斯看来,受众在阅读行为发生前一般都持有一个“期待视野”,如果所阅读的作品与期待视野相一致,受众便会感觉作品缺少吸引力,而如果作品出其不意,完全超出受众的期待视野,便对受众具有吸引力而激发其阅读兴趣。而当下诗坛中每天都涌现出数量可观的所谓新诗人和新诗作,却难以见到让人眼前一亮的优秀诗人与作品,读者的审美疲惫由此被催生而出。
而微信诗的出现却挑战并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大众的审美疲惫,“标题党”、新闻点和爆发力等媒体策略满足了大众的猎奇心理。典型例证是所谓的“脑瘫诗人”余秀华,将之称为微信捧出的“奇迹”与“神话”毫不夸张。余秀华于2009 年开始在纸刊上发表作品,还是一些诗歌论坛的常客甚至担任过版主,2014 年9 月曾在《诗刊》发表过诗歌,却一直默默无闻未能出名。但经《诗刊》微信平台以“脑瘫诗人”“农妇”“女诗人”等吸引大众眼球、具有新闻冲击力的名号冠名并发布其组诗后,余秀华迅速蹿红。探其原因,主要在于余秀华的身份信息与诗人形象的反差点燃了大众的猎奇心理,突破了大众的阅读惯性,引得大众纷纷“围观”,因此,余秀华虽本为一个极其普通的农妇却在微信平台一露面便走红,这是微信平台的运营策略突破了大众的审美疲惫使然。无可否认,余秀华的爆红与其诗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不无关系,这首诗以惊世骇俗的标题强劲地刺激了大众神经,全面调动起大众兴奋点,摧垮了大众的审美疲惫,在诗坛引发热烈的争议并持久未歇。
此外,微信平台将视频、音频和文字进行结合,不仅在传情达意上更直观、更充分,也给予大众的麻木神经强劲刺激。无论是传统纸媒还是博客、微博、QQ 空间等新媒体平台上的诗歌,都无法三者合一,这已经让大众形成审美疲惫。但微信平台上的诗歌却将三者结合起来,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大众的审美疲惫。如一个名为“为你读诗”的微信公众号在每晚10 点推送一首诗,这个微信公众号会为每首诗配上一幅插图、一段“图享”“诗享”和“乐享”(或“图说”“诗说”和“乐说”)以及特邀嘉宾的诗朗诵音频,插图精美,图享充满诗意,诗享、乐享详尽贴切,特邀嘉宾的诗朗诵声音动人,给人以美妙绝伦的全方位感受,因此,该账号自2013 年6 月创设至今已吸引到200 余万粉丝,而且一直以每晚10 万以上的阅读量创造了多年来诗歌传播的奇迹,可见其对审美疲惫的突破力度。这个公众号曾于2016 年播送过《阻碍》一诗,各方面的搭配都颇为巧妙细致,此诗创作者为著名诗人黄灿然,朗诵者为著名演员汤唯,“图说”展现的是美国著名艺术家安迪·沃霍尔的作品Living Room,而所配的“诗享”则是一段出自《查令十字街84 号》的故事,故事与诗末尾的那句“你将惊觉发生过的事情好象没有发生过,诧异于/你曾经忧烦并且已忘记那忧烦”相映成趣。同样,另一微信平台“读首诗再睡觉”亦在推出诗歌时配有各种美妙的图片、优美的赏析文字与动人的真人朗诵音频,突破了单纯文字浏览给人的审美疲惫,并超越文字与图像的简单叠加,让受众获得多重审美震撼与审美愉悦。
(三)审美愉悦的实现
周宪曾指出:“不难发现,当代消费社会与传统社会的消费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它越发地倾向于消费性的愉悦‘体验’。说到‘体验’这个概念,它与审美联系非常密切。毫无疑问,体验是一种主体的感性活动,它不是抽象思辨的玄想和演绎,而是直接诉诸感官的过程,是经由感官而获得某种愉悦。显然,体验是一个主观范畴,它关乎主体对外部实在世界的某种感觉。”微信诗歌颇为注重大众在审美过程中的愉悦体验。如“为你读诗”和“读首诗再睡觉”等微信平台上的诗歌都从视、听等各种感觉方面给人以审美体验,重新打开大众的多种感官,丰富了大众对诗歌的体认和想象,让大众从诗歌的视、听中获得全新的感官体验。尤其是诗歌通过微信平台的有声传播,让人们在疲惫时可以闭上眼,躺下身,在动听的朗诵和典雅的配乐中顺畅地进入诗的境界,放松身心,感受诗歌的韵律、情感和意境,体验诗歌的美;也可以在洗脸、刷牙、走路、散步、锻炼等日常生活的同时体验美,获得审美愉悦。而且,微信诗歌不仅从视听上给人以审美愉悦,还试图引导人们建立一种诗意的生活方式。而“诗意”,本身就是一种给人愉悦的审美体验。“为你读诗”微信平台的宗旨便是“希冀以读诗的方式,为现代社会中奔忙的人们,探寻一片可以让灵魂栖息的诗意”,希望引领人们“回归柔软与真挚的诗意生活方式”,“与其说是读诗,不如说在这功利的、浮躁的社会中,以‘诗歌’为切入点,倡导诗意的生活”,直接将“诗意”、愉悦作为终极目标。“读首诗再睡觉”在自己的豆瓣小站上也宣称:“希望大家能养成起床刷牙、便后洗手、睡前读诗的习惯”,因为“其实诗歌距离你很近,只有一个枕头的距离”,因而“读首诗再睡觉”在每晚10 点准时向读者进行诗意的邀约,让读者从白日的喧嚣、世俗的纷扰中安静下来,通过享受诗美的盛宴,放松身心,超脱世俗,获得审美愉悦。这些诗歌微信平台倡导的是一种现代人的新型生活方式。确实,“诗”是与世俗相对的,人们每天摸爬滚打于世俗与喧嚣中,大都如《一地鸡毛》中的小林被磨蚀诗意,日渐沦为俗不可耐的小市民,成为一地鸡毛,成为行尸走肉。但诗在微信中的传播却让更多的人接触诗歌,持存诗意,获得审美愉悦。
或许正是由于微信诗歌带给人们的审美震撼与审美愉悦,微信诗才与微信一样已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流程中,在各种微信迷、低头族、屏幕人、手机控人群中,存在许多微信诗歌的创作者、读者和粉丝。正如“2015《诗刊》微信诗歌大展征稿”启事中指出的:“阅读微信诗歌,已成为很多人的日常生活。”确实,微信时代,诗歌已经成为一种流行、一种时尚、一种镶嵌在大众生活中的必需品,唤醒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日常诗意,使人们真正实现了诗意地栖居,在日常生活中享受审美愉悦。因此,可以说,在微信诗歌里,超验层面的“审美”与经验层面的“日常生活”已经融为一体,诗与生活、审美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日渐消解,趋向模糊,实现了“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和审美的大众化。
三 审美化背后的陷阱
毋庸置疑,“日常生活审美化”是后现代社会的典型特点与趋向。在消费主义、后现代主义盛行的背景下,日常生活审美化常趋向于审美娱乐化,甚至陷入感官至上、感性沦落的泥淖,导致人的严重“异化”。对此,马克思主义强调“价值理性”的重建,显然是在“工具理性”强调的功利性、有用性之外对审美价值、美学意义的强调。在马克思主义美学看来,艺术和审美不是仅供大众消遣与娱乐的时尚点缀,而是人的感性与理性完整存在本身。只有实现感性与理性的真正结合,在美学领域大力呼吁一种审美理性,才有助于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因此,马克思主义反对审美泛化,主张人类按照美的规律创造世界,追求真、善、美,抵制假、丑、恶,主张在现实感性的日常生活中发现美的物质因素,发掘美的潜在功能,不断提升人民群众的人文品位和人生境界,同时抑制丑的因素的滋长蔓延,重建价值理性,从而避免人的感性与理性双重“异化”,促进人类的全面自由发展。
微信诗歌作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一种具体审美形态,其实是一柄双刃剑,其作为媒体和大众文化产品的本然属性暗藏诗歌发展的陷阱,它在向大众呈献审美愉悦的同时,也将大众推下“娱乐至死”的陷阱,缺少马克思主义美学所强调的“价值理性”,因而需要警惕并及时疏导和矫正。虽然微信诗歌借助微信平台的传播效力,让人们时时处处都能读到或听到诗歌,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审美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呈现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景观,建构了新世纪诗歌发展的新生态,但微信毕竟是一款以高科技电子传媒为载体的大众文化产品,以时尚化、大众化为基本运作方式和价值诉求,带有浓重的商品色彩,而基于微信平台的诗歌公众号大都遵循新闻逻辑和市场逻辑,其考量标准主要是微信的点击量、点赞数和转发率,而非诗歌本身的质量,因而,微信诗歌带来的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值得冷静反思的陷阱。
(一)微信作为媒体的陷阱
微信诗歌由于倚助微信平台,所以不得不遵循微信作为媒体的各种运行策略。微信作为媒体,具有“预谋的炒作性”,大都有目的、有计划地按照媒体运行逻辑,运用标题党、新闻点和爆发力策略,制造足够吸引眼球、足够点燃大众的兴奋点。微信在推出诗歌时亦不例外,常常利用具有震撼力的标题吸引大众,利用新、奇、怪的炒作点激发大众的兴奋点,从而不知不觉地陷入媒体自身无法规避的陷阱。
首先是标题党策略的运用。微信诗歌的策划运营者总是试图使用足够爆炸性的标题吸引众人。在“余秀华事件”中,如果微信不采取“标题党”策略和新闻性炒作,余秀华就不可能一夜爆红。正如沈睿陈述的:“昨晚睡前看了一眼微信,一个朋友转了《诗刊》推荐的一个诗人,题目是《摇摇晃晃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题目刺眼,让人不舒服,不知道写诗与脑瘫有什么关系。”正是由于《诗刊》微信平台推出余秀华时采用了“脑瘫诗人”等刺激大众以往审美神经的标签,让沈睿产生了好奇,进而做了余秀华的推手。其他许多读者、粉丝大抵也是如此,“农民”“脑瘫”“女诗人”“睡”等非诗的敏感词语吸引了他们的眼球,这就是“标题党”策略的效力。
其次是选取具有新闻点和爆发力的诗人、诗歌。郑正西认为刘年炒作余秀华主要考虑的是“新闻点”:“她是残疾人,是底层‘草根’,容易激起社会同情。你看,刘年抛出的第一炮标题就醒目写上‘脑瘫诗人余秀华’,就是证明。但是问题来了,光由刘年说余秀华的诗怎么好,懂诗的诗界人士不会信服,社会更不欣赏余秀华那些《打谷场看鸡》。最有新闻点和爆发力的是能迎合当前社会俗性和娱乐至死的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确实,余秀华被关注的很大成分所凭借的首先决非她的诗歌文本,而是“残疾”“脑瘫”“农妇”“草根”等新闻点。而最具爆发力的则是《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首具有争议的诗。余秀华在这首诗中发出了“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样惊世骇俗的宣告,而诗中“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的炽烈表达也挑战了大众的阅读期待,产生了“震惊”效果,吸引了大众关注。对此,封寿炎分析道:“然而,热闹喧哗的公众,没有多少人愿意倾听她的歌声。在‘颜值当道’的肤浅年代,有谁关心灵魂的事情呢。她残疾的身体、艰难的言语和表情、大胆的诗句以及偶尔出格的言论,就像一串风格鲜明的符号和标签,拼接成一幅罕见的奇观,引发人们围观猎奇的兴趣。这些比她的诗歌和创作,甚至比她的人生和命运本身,更具有新闻爆点,更能形成广泛传播的话题。舆论场上余秀华引发的热闹,诗歌从头到尾都是个话题由头,是个引子。”这便是新闻热点制造与传播的典型路径。
另外是媒体策划的预谋性。许多轰动一时的媒体事件,大都是在功利性目的催发下经过精心策划、编排而呈现在大众面前的。对于余秀华的爆红,焱冰揭开了刊物、评论家、出版商等各种媒介“共谋”的功利目的:“透过聒噪表象应该看得清楚,实质上是功利心促使众人自愿来为余秀华这把‘火’添柴。刊物借此增加发行量,评论家借此表达话语权,出版商则疯抢第一单,好好赚上一笔。”此语道破了媒体炒作的预谋性、目的性、功利性,炒作者和被炒作者都是各取所需,互惠共赢。郑正西对此进行了更细致的分析,他认为部分读者对诗歌的隐喻、留白不感兴趣,而是把诗歌当新闻、故事、举报材料进行阅读,而《诗刊》炒作余秀华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炒作刘年,是商震为了在下台之后在《诗刊》留下他的一个权力代理人,“于是策划一次由刘年当‘伯乐’的超大型的炒作活动,光在诗歌圈内炒没多大效果,要炒到央视,炒到人民日报,炒到香港。国家媒体发表了,不愁那些芝麻绿豆媒体来跟风,要搞成一个‘社会热点’”。他戳穿了炒作余秀华的目的,并指出炒作余秀华的策略是选取最有新闻点和爆发力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但这首诗过于低俗、涉黄,《诗刊》“也怕犯错误”,不敢直接炒,“但炒余秀华别的诗歌,怎么可能刺激起社会的荷尔蒙呢?于是找个替身,让那个沈女人出面炒。终于一炮打响”。于是,“余秀华出大名了,作为‘伯乐’的刘年也随着上了人民日报,上了央视。真是‘立竿见影’啊!商震有了理由把2015 年全国‘优秀编辑’评给了刘年,还装腔作势地演了一场‘商震采访刘年’闹剧。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刘年制造‘业绩’,让他尽快转正。”在郑正西看来,余秀华事件是一场“有预谋,有策划,而且违背诗歌精神的史无前例的炒作活动”。郑正西对于《诗刊》炒作余秀华的策略性、计划性、目的性的分析,或许有些揣测、猜疑的因素搀杂其中,甚至有夸大其辞的成分,却大体上呈露了媒体炒作过程中人人心领神会却难以言明的功利目的,反映出微信作为媒体的运行策略。
微信的标题党策略、新闻点、爆发力和有目的、有计划的预谋性,使微信诗歌无可避免地打上了媒体的印记,被吸引汇聚的大多数读者并非真心读诗,而是被诗歌里面或相关的敏感词语吸引,真正“阅读”诗歌者寥寥可数,更多的是诗歌事件的“看客”和围观者。吸引他们的不是诗歌本身所具有的审美价值,而是营销策略的谋划与运营所制造的兴奋点和刺激。因而,微信诗歌无可避免地陷入娱乐化的陷阱。
(二)娱乐化的陷阱
学者刘悦笛曾指出:“大众文化以其商业性和娱乐性消解了‘审美非功利性’的诉求,文化工业则利用其‘有目的的无目的性’驱逐了康德美学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这样,康德以来的欧洲美学传统就受到了作为‘自在的美学’的大众美学的质疑,‘将审美消费置于日常消费领域的不规范的重新整合,取消了自康德以来一直是高深美学基础的对立,即感官鉴赏与反思鉴赏的对立’(布尔迪厄)。”诗本是“审美非功利性”的纯精神活动,但在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背景下的微信诗歌,已经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诗歌的精英气质,成为大众文化的一部分,而大众文化的显著特点是商业性和娱乐性,因而娱乐性、消费性成为微信诗歌传播过程中大多数人追求的效果。正如有人指出的:“说到底,现在的人们其实不是在用心读诗,而是用心在利用网媒制造文化‘沙尘暴’,那些网媒上的点击者真心想看的可能不是诗歌,而是诗歌里提到的敏感词汇。如今的网媒已经成为一架有效的‘造星机’。”池凌云亦敏锐地意识到:“一些与诗人真正的写作无关的东西,受到人们的关注,一些不阅读诗歌的人以为那就是诗人,以为诗人就是做出令人惊讶的行为的人,是那种可供围观和哄笑的一类人。”确实,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关心的不是诗歌本身,而是诗歌事件。尤其对于非专业的诗人、评论家或读者来说,微信诗歌主要是人们在休闲、消遣或打发无聊时的“轻阅读”产品,所谓的“关注”“粉丝”都不过是人们对微信诗歌的一种消费和获取娱乐的方式而已。
对诗歌事件进行戏剧化、反讽性呈现,是娱乐化的一种形态。网络小说《诗人国》显然是对诗歌娱乐化现状的绝妙讽刺,作者李休休以小说家之言对诗歌界的含沙射影可谓入木三分。小说以戏剧化情节串联起新诗百年来的各种闹剧,尤其是新世纪以来的废话诗、梨花体、乌青体、干部体、啸天体、荡妇体等各种体式,并通过徐秦如的口追溯了从胡适开始的新诗发展历史。废话诗、梨花体、乌青体都是在赵丽“比武招亲”这样的戏剧化场景中予以呈现。小说标题是“诗人国”,但赵丽招亲却并非通过诗歌招亲,而是通过比武;作者强调是“诗人国”,而非“诗国”,原因在于诗人多如牛毛,而真正的好诗却少得可怜,这些无疑都是对诗歌处境的极大讽刺。确实,当下诗歌界像一个“江湖”,正如贝克特曾指出的“谁在说话有什么关系”,完全忽略了创作者的身份、年龄和地位。映射在微信平台上,诗歌创作者是谁已经不重要,不再限定为专业的诗人,而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甚至由于人脉、运作能力等关系,不少人稍微运作一下便跃升为著名诗人。微信的运营者中有诗人,也有非诗人,有诗人中的优秀者,也有水平一般一直没什么影响力、但借助微信平台大肆吹嘘和炒作自己的伪诗人。微信平台的门槛低,不设任何障碍,致使诗歌的“江湖气”日益浓重,因为谁都可以凭借微信公众号自立山头,谁都可以建立一个微信群,划定自己的圈子和势力范围。对此,霍俊明指出:“微信这一‘写作民主’的交互性平台已经催生了‘微信写作虚荣心’,很多人认为只要拥有了微信就拥有了自己的话语权,甚至滋生出了偏执、狭隘、自大的心理。”很多情况下,最受大众欢迎的诗人并非质量一流者,而诗歌质量优秀者可能由于不会或不屑于鼓吹,一直默默写诗,却被无情淹没。因此,微信诗歌成为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一个娱乐化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大众在集体消费诗歌和诗人,集体宣泄自己的欲望。“余秀华诗歌事件”体现的便是大众欲望的宣泄,是大众集体娱乐化、狂欢化的表现。“余秀华事件”爆发后,诗歌界沸腾了,诗歌界外也沸腾了,全民集体狂欢,集体消费余秀华,恨不得把余秀华的隐私全部扒拉出来烘炒。“脑瘫诗人”已经成为当下大众取笑诗人的一个通用符号,余秀华就像另一个“芙蓉姐姐”“凤姐”,反映的是大众的“审丑”心理。人们关心的不是余秀华的诗歌和创作,而是“脑瘫、农民身份、一夜成名、稿费收入、加官晋爵,以及她的情爱婚姻、私人生活等”,这些都成为大众津津乐道、争相品评的关键词。小说《诗人国》也刻画了余秀华的形象,她被塑造成田野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妪,“正在追赶一只大公鸡。老妪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追上,刚弯下腰要抓它,大公鸡则趁老妪弯腰的工夫又跑到前面去了”。“老妪能追上大公鸡却抓不住它,非常愤怒,所谓愤怒出诗人,她立住身,手指前面的大公鸡,恨声诵出一首声讨之诗:‘穿过大半个田野去捉你/其实,捉你和被你捉是差不多的,无非是/爪子与手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是手施加的/无非是这手抓住了你的爪子让你误以为生命将被很快剥夺/大半个田野,什么都在发生:微风在吹,归鸟在飞/一些不被关心的萤火虫和蚯蚓/一路在奔跑的母牛和小牛犊/我是穿过蔼蔼暮色去捉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捉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捉你/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把一夜风流当成深情/把一个搭伙吃饭的老孱头当成情人/而它们/都是我去捉你必不可少的理由。’”作者改写了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以“大公鸡”隐喻余秀华追过的男诗人,戏剧化地将余秀华到处追男人的细节含沙射影地呈现出来。这种写法或许有故意扭曲变形的嫌疑,但另一位评论家焱冰曾将余秀华的“爆红”定性为“一场与诗歌本体关系不大、并带有一定炒作性、功利性的‘诗歌村头戏’”,无疑与小说中的叙述异口同声、异曲同工地呈露了余秀华事件的娱乐性、消费性。确实,虽然余秀华“受邀参加讲座、上电视节目、举行读者见面会,有人找她替自己宣传,有爱好诗歌的官员拿着自己的作品上门请教,有18 岁的少年向她示爱”,仿佛是余秀华获得了大众的认可、肯定,但这其实都是大众在消费、娱乐余秀华,是大众借机集体狂欢、集体表演,集体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场“诗歌村头戏”里,每个人都是观众,也都是演员。可以说,“余秀华事件”典型地暴露了新媒体语境下诗歌的娱乐化、消费性,暴露了审美娱乐化与价值理性的缺失趋向。
微信与诗歌的相遇及互相捆绑,并带给日常生活以审美化景观,是新世纪诗歌发展生态中值得探究的诗歌现象。当下正处于微信炙手可热的阶段,不少微信公众号和微信群依然在不断诞生、生长,为微信诗歌的发展提供更宽广的发展空间,“微信诗热”依然在升温。但需要谨慎的是,微信并不就是诗歌的“救星”,微信不过是传播诗歌的话语引擎与媒介,不过是新媒体语境下诗歌传播与发展的平台之一,与网络论坛、博客、微博等网络平台一样,或许不久后就将被其他新媒体形态替代。因此,如何从微信诗歌中发现诗歌继续发展的契机,反思存在的问题与陷阱,寻求诗歌发展的自身逻辑,成为当下诗歌研究的重要课题与难题。显然,重建“价值理性”,在审美大众化、日常生活化的同时警惕与矫正审美泛化、娱乐化等各种不利趋向,才能真正实现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审美理想与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