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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之殇
——读孙频的《鲛在水中央》

2019-11-12

鸭绿江 2019年16期
关键词:孙频在水中央口吻

叶 亭

“假如小说真的应该消失,那并非是因为它已经精疲力竭,而是因为它处于一个不再属于它的世界之中。” 我们很庆幸,在当下小说依旧是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中占据一隅之地的安静的单向言说世界。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一个故事就是一朵花,它有萌芽、散枝、开花、结果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仅需要作家如培育者一样用耐心去守护每一片叶、每一根枝、每一朵柔弱的花苞的育成,更需要一批与之有共鸣的读者能懂得花香间的奥秘,也就是故事的真谛。而孙频正是这样一个有着园艺工作者一样耐心精神,可以不受外界干扰,细细打磨自己作品的作家。她的每一个故事都有着一步步成长的痕迹,这种成长不是那种因某种压抑而喷泄出的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粗狂生命力,而是一种在规范中成长出的不循规蹈矩,涂抹上了一种偏执、残忍、暴戾的颜色。我觉得,孙频不会止步于此,所以《鲛在水中央》就是她给我们带来的惊喜之一。

小说别出心裁地以第一人称男性视角去叙述个人的现实经历和过往烟云。在谈到为什么以男性口吻去叙述时,她说道:“试图理解另外的人群、理解另一种性别,这几乎是一个小说家的一种职责所在。不管性别、年龄、贫穷或富有这些指标如何改变,作为人的内核精神是永远不会变的。”有许多经典自传性作品如卢梭的《忏悔录》等从自身曲折坎坷的经历谈起,到如何在困境中成长,认识自我及担负起应有的责任,最后在发展中成熟。这是第三人称视角所不具备的透过强大的精神心理力量使叙述主体自我成长的优势。然而,由于在第一人称叙事作品中,叙述者和故事的叙事人往往是同一个,所以在叙述中除了单纯的第一人称叙事视角之外,还隐含了叙述者的视角。在这篇以悬疑因素为内核的故事里,孙频时而以“我”的口吻去叙述当前发生的事或者回忆曾经的往事,时而以隐含作者的身份去描写出“我”的软弱及虚伪,并从他者的口吻去怀疑打击“我”所建立的话语自信,从而暴露出叙事人没有坦白及隐瞒的杀人事实真相。小说中,另一个使读者与叙事人拉开距离的事实是时不时出现的插叙及倒叙。

“任何个人,都是在一定历史条件和关系中的个人,而不是思想家们所理解的纯粹的个人……” 小说里的他们都是在时代运动潮流中浮沉的卑微渺小的存在,见证了历史残忍无情的荆风巨浪后又像风沙散落在天涯。变动中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被改变了,所有人都拼命地去适应时代的步伐,却只有梁海涛决定走进童年和父母一起生活的那座深山里,追寻残留的往日回忆,深埋内心的秘密,以不变应对世间的万变……读者可以依照着一条时间线索理出小说人物的发展轨迹。你会发现,主人公和他的境遇都是随着历史时代的发展而发生和绞合的。比如80年代的“严打运动”、90年代的“下海风潮”……人物随着大时代波动而成长,从卑微顺从时代潮流到躲避宏伟发展的时代。梁海涛这个人物的独特气质在于他的强大的孤独感和坚强感已经压抑了他身上的社会性。而这种被压抑的气质又被病态的自我暗示所笼罩。所以他宁愿躲在西装的套子里,西装是他的“伪装”,是他另一个意义上的自我,他不愿意放弃心中的自我。“那是一种被赶入时间黑洞的感觉,我将彻底失去最后一点尊严。” 他这样坦白道。

孙频没有延续她以往冷峻、惕戒、忧郁的风格,刻意去勾画人性中的残忍、卑劣,而是用自我代入的方式去平等地刻画时代暗流中一种声音卑微、表情痛楚的生活。她站在物质的对立面,执意用抒情的笔调告诉我们这种隐匿的风淡云轻的生活背后的暗疮是一剂温和的毒药,在每个人的心中缓缓凿下一个深渊巨坑,一撕扯就伤骨挫筋地痛。小说不是单纯地以好与坏、对与错来划分人物阵营,也无意对恶和丑做深刻的鞭笞和批判,而是在娓娓道来中透露出一种对既定叙事伦理的反讽。这里没有真正的犯人,也没有罪犯文学艺术作品中常见的寻找事件真相的正义追捕者。故事里每个人都在经历命运的劫数,这种劫数所带来的生命转折和对自我的精神救赎才是这篇小说真正想要表达的。因为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唯一的确定就是不确定,一个人不能简简单单地被划分为某种属性,他是有着复杂性格构成的生命体,否则也无法解释小说中人物们的转变。因此在这篇小说中,没有西方的那种忏悔,因为你知道无法再去改变过去苦难的轨迹,有的只是默默去接受、咀嚼、消化。在一种沉眠的虚无中,所有的罪与爱将会得到悲悯的救赎,也许,这也是孙频一直所追求的人生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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