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孝，比什么都重要

小齐  25岁  公司员工

【诉说】2016年3月，在我接到美国某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患有严重糖尿病的父亲病危入院了。4天前，糖尿病并发症导致他下肢血管闭塞，不能走路，送到医院做了一个很小的手术，恢复不错。可没想到第五天，情况急转之下，父亲说不行就不行了。当时我正在咨询签证事宜，是老姨打来的电话。她说是手术造成严重的细菌感染，导致父亲突然发起高烧，生命体征微弱，人已被送到重症监护室抢救。

我失魂落魄地赶到医院，父亲已陷入重度昏迷，浑身插满管子，治疗费每天近万元。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整个家族筹款总动员。医生问：“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还要坚持治疗吗？”我和母亲想都没想，异口同声地说：“要，即使成了植物人，我们还能天天见到他。”

一边是为之奋斗数年的求学梦，一边是奄奄一息的父亲，孰轻孰重，瞬间就有了答案。我还年轻，追梦随时可以启程，父亲却只有一个，错过了永不再有。于是，我对母亲和医生说：“爸爸比什么都重要，我哪儿也不去了。”

我接替患有严重腰间盘突出的母亲，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父亲。他处在昏迷状态，每天沉沉入睡，和植物人没有两样。气管被切开，只能进流食，医生建议给他打营养针，一天一针，一针450元。我考虑再三，没有用这昂贵的营养液，我咨询营养学家、上网查询，最后为父亲配制了一套“营养餐”——每天5袋“养乐多”，外加一碗骨头熬到酥的鲫鱼汤。

长这么大，我从没做过饭，是本能让我快速进入角色，拎起菜篮子和砂锅，没向任何人求教，就有模有样地做起来。医院附近有一个超市出售“养乐多”，老板得知我的情况后，主动提出批发给我。每天早上5点，母亲还在睡梦中，我就赶往菜市场，买4条新鲜的鲫鱼，回家炖上两个小时，直到骨头熬酥。跟“养乐多”配好后，放到保温煲中，倒3次公交车，辗转3个小时到达父亲所在的医院。这时已近中午，我把鲫鱼刺全部挑出来，再用勺捣烂，用纱布滤一遍，把汤液一点点儿地注入插入父亲胃部的管子里。

注入是个技术活儿，太少不能流动起来，太多容易呛。稍过一点儿量，就能引来父亲惊天动地的咳嗽，注入的流食会喷射出来，弄得我全身都是。这顿饭我花上一个多小时，再把父亲的身体卫生清理一遍，这才觉自己饿了，胡乱塞个面包对付过去。

那天下午，我忙活完，一边给父亲按摩一边说：“爸爸，还记得咱家不远处那个麦当劳不？开业那天，您一大早就带着我去排队，我永远记得我在里面美滋滋地吃汉堡，您在外边等我的情景……”突然，我觉得父亲的大拇指一动，我马上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会儿，奇迹出现了，昏迷了整整60天的父亲，慢慢地苏醒过来，看着身边的女儿，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父亲恢复神志，让我和母亲看到了希望。我索性在他身边支了个行军床，把电磁炉和简单的厨房用具都搬过来，24小时守在父亲身边。好在医院不远处也有个农贸市场，鲫鱼虽不如早市的新鲜，但也说得过去。我的炖鱼水平已相当成熟，病房里天天鱼香四溢。我为父亲特制之外，还炖出一大锅请病友和医生、护士品尝，冷冷的，甚至让人绝望的病房，有了人间的气息和温情。

由于气管被切开，父亲不能说话了，但看得出，他内心是欣慰的。一天，他示意我给他纸和笔，我马上把笔放到他掌中，把纸放到床头的小桌板上，扶着他的肘，看他艰难地写道：“为了家，我会坚持，我想回家，我一定要回家。”我泪如雨下，伏在父亲耳边说：“爸爸，我和妈妈都在等，等你回家的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地活下去。”

遗憾的是，一个月后，父亲还是离世了。料理完后事，我和母亲陷入巨大的悲痛中。母亲抹着眼泪说：“录取你的那个美国大学该开学了吧，你放弃了这个机会，也没能留住你爸，我心里疼啊。”我忙跟她说：“妈，千万别这么想。在父亲的有生之年里都有我，在他最需要家的时候都有我，我每天為他做饭，有机会尽孝，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这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