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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2019-11-06于小彬

北方文学 2019年25期
关键词:宠物妹妹

于小彬

天上送来个“妹妹”

妹妹从上海来,坐东方航空班机,机票800元,没有折扣。

我才买车,就和爱人去机场接她,车技不行,路更不熟,掉沟儿一次,险些剐蹭,总算接来了这小妞。

妹妹长得确实漂亮,圆圆的眼睛,圆规划出的一般圆,一身棕色的皮草微微卷曲,身材匀称。

接到家里,小妞并不显得拘谨,三室两卫一厅转了个遍,还在角落里撒了一泡尿。看样子这妞没养成多少大都市整洁讲卫生的习惯,素质没高哪儿去,随便且不讲究。

臭狗!

我们家没有养狗的传统,从来没有,我也不喜欢狗,从来不喜欢,而且写文章时不敢骂的人,一律骂成狗。妹妹是儿子老跃硬派给我们的。老跃开始说把妹妹送给我们养时,我就不积极,后来见没音儿了,以为这事儿就算了,直到接到机场发来的取货单,才懂得,有些安排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积极不积极的事儿,按要求办就是了。

养就养起来吧,一个小泰迪,总会比小三儿好养的。当天夜里,拿出一条毯子放在地板上,旁边备上水,把小妞抱到上面,她趴都不趴一下就溜达走了,再抓回来,又溜达走了;再再抓,再再溜达走。管不了,爱溜达就溜达吧,人是困了。

不知多久醒来,感觉脚下暖暖的,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紧紧地依偎脚上睡得正酣,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哦,很快反应过来,是臭狗,哦哦,不对,是妹妹。这是中秋时节了,东北的夜晚开始寒冷了,这个小东西依偎在脚下,那种暖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温馨。

第二天,妹妹的家当就快递到了,狗粮、狗床、一堆毛绒玩具、狗绳、磨牙的骨棒、小毛毯、狗香波、擦身的麂皮、吹风机。我去,我童年,啥也没有哦,这小东西的家当比我童年要丰富多了。当然,那我也不愿意当狗。

狗粮有了,可她基本不吃,我们吃饭时,她就蹿到饭桌旁的沙发上,蹲在那儿,不哼,不叫,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虽说我没长狗心,但那眼神绝对读得懂,就是:我饿,我也想吃。可怜巴巴的,让你不忍,让你觉得不给她吃你就太残忍,没人性,欺负无辜;如果你就铁石心肠了,闷头吃不理她,她就跳到你的身边,站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你的腿上,眼里含着泪水,更加幽怨地看着你……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从此,在我家里,妹妹没有吃得满意的情况下,我们都不好意思专心吃饭了。

狗床就更形同虚设了,她看都不看一眼,就依偎着睡在身边,唉,小贱狗。不过想想自己人缘不好,谁都不待见,都躲得远远的,有个小狗依着、靠着、偎着,说明自己还不算可恶到家,讨人嫌,不讨狗嫌,善莫小焉。

就这样,妹妹很快融入了我们的生活,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生  病

妹妹不喜欢狗粮,我们喜欢吃的她都喜欢吃。看过张艺谋的大型团体操故事片《长城》后,我就想,这妹妹是不是饕餮变的呀,咋啥都吃呀,除了不吃人,鸡鸭鹅,牛羊鱼,苹果,梨,桃,火龙果,柿子饼……只要味道是甜的、香的这一路,她都喜欢,看见、闻见眼睛就放光,就偎你、靠你、用小爪子挠你,百般讨好,直到把吃的弄到口;要是不喜欢的吃的,闻一下,然后转身走开,牛皮烘烘的。

一次吃鸡爪子,她寻味而来。爱人问,能吃么,我说差不多,臭狗这东西应该最喜欢骨头类的了。妹妹果然喜欢,吃得咯吱咯吱的,大快朵颐后小舌头舔舔小鼻子惬意极了。

到晚上,本该床上床下蹦得欢的时候,妹妹却蔫儿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趴在那里,眼睛都不睁一下,看上去像静在床脚下的一堆狗毛,毫无声息。宠物、宠物就要人宠的,你没宠好她,给宠没气儿了,心里老不是滋味了。我们不停地抚摸她,不知所措。还好,妹妹趴了一会儿,就起来溜达了,但有气无力,不久就开始呕吐。第一回见狗吐,原來人怎么吐她就怎么吐,只是不像人能用那么丰富的办法表达痛苦,无声无息的。可此处无声胜有声,她这么默默地难受,还不如汪汪两声呐。

赶紧百度,还好,离家不远就有宠物医院,还有值班电话。一咨询,说大概是鸡骨头划伤了食道,让明天去医院。

孩子不装病,狗狗也不装。也许妹妹吐了一番胃里好受些了,就又跑来跑去的了。许是又饿了,看到茶桌上的苹果,就蹦上去嗅来嗅去,可我们是不敢让她吃了。

第二天,早早开车到了宠物医院,小大夫煞有介事,望闻问切,当然是问我们,然后和三甲医院一个套路:拍个片吧,验个血吧,我却硬生生地告诉大夫,她没医保。

三百多大洋花过后,大夫说,我的判断是准确的,确实是吃了鸡骨头,以后改吃猪骨头就不会有毛病了。

可怎么治呀?打针,还做了试敏,开药,然后带小病友回家精心伺候,并遵医嘱,买来注射器给她灌香油,往外排那些细碎的鸡骨头。

就这时候,儿子老跃和儿媳欣欣从上海回来了。一岁的老宠物见到了年轻的旧主人,立刻喜疯了,先是一怔,然后满屋狂奔,再然后围着老跃和欣欣上蹿下跳,不停地蹭来蹭去,爪挠嘴舔,打滚翻跟头……从这,我才真正理解撒欢儿的含义。

这几天,妹妹一是黏着老跃和欣欣,不怎么搭理我们老两口了;再是似乎病得更重了,不停地咳嗽还发烧。我们不敢把喂鸡爪的事告诉老跃和欣欣,就装傻。老跃和欣欣倒蛮有经验,要我带着去药店买药。我告诉他们有医院,他们说不用,狗感冒了,就喂婴儿药就是了。于是,小儿这个,小儿那个买了若干。其实狗狗都是超级的老实,喂药竟然比给小孩喂药要省事得多,让坐下,她就坐下,抠开嘴就灌,它也不咬人。

喂孩子药能抠嘴么。

很快妹妹就痊愈了,事儿瞒下了,鸡骨头从此不再列入妹妹的食谱。

老跃和欣欣回上海了。他们走后,妹妹又开始讪不搭地围着我们蹭来蹭去。去一边儿,臭狗,不是不认我们了么?当然,我们是假装羞她,妹妹是真心地把我们当成主人,继续她绕在我们身边一天天幸福又孤单的生活。

歷  险

狗类的成功在于失去了野性,出色地融入了人类生活,又没有成为人类的主要肉食来源,所以它们可以从人类那里获得丰富的食物和生存空间,大部分又不会被人宰杀 。它们中叫做宠物的一群更是成为人们的伙伴,过着被豢养并衣食无忧的生活。妹妹就是。幸福?抑或是不幸吧。

妹妹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因为她只能随着我们生活的节奏律动。早上起来,我要带她出去转转,她跑来跑去,拉屎撒尿,回来后一整天她都不会在房子里解决了,妹妹还是蛮干净的。但我们都上班后,她整个一个白天都要在屋子里孤单地熬过,等待主人的归来;晚饭后,老婆带她出去,还是这些事,然后就回来或跟在你的脚后,或依偎在你身边,陪你度过北方漫漫的长夜,十分乖巧。

乖巧是好,可你毕竟是狗呀,总得像个狗样子,会凶一点。可妹妹全然不会,你说坐下,她会乖乖地坐下;你说你过来,她就颠儿颠儿地跑到你身边;她憋不住在屋子里拉屎撒尿后,总会知错地悄悄溜到角落,趴在那里然后斜楞个眼睛畏惧地观察你的反应;这东西竟然还尿过床,然后就在呵斥中跑到卫生间静静地坐着,很久都不敢出来,臭妹妹就是个胆小狗。

因为这样,遛她时就不用狗绳,她几乎就在你脚边一尺左右的地方跟着你走,偶尔跑远一下会迅速地回来。院子里的狗狗碰面,都是马上跑到一起闻来闻去,一起叫一叫,撒撒欢儿,许多人也因此成了狗友。妹妹却是见狗就躲,或者远远地就不肯走了,随时准备逃跑。可怜的小狗,这么不善于融合,这不和我一样了么,这辈子注定是让别的狗欺负的命。

那早,我照例带着妹妹在小区里转,过楼前横道,走小石板路到对面草坪,然后走小树林到对面的路上再转回来,这是习惯的路线。这天,草坪上还有人遛狗,我也没有在意,因为他们离小路有个十几米,妹妹不会害怕吧,再说那是妹妹刚来的第四周,我是全无经验。

毫无预感,一条黑色的拉普拉多和一个白色的大型泰迪就扑了过来,瞬间就扑翻了妹妹,妹妹爬起来就又被扑翻,那惊恐无助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在我反应过来去赶大狗时,妹妹已经挣脱出来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我愤怒地瞪着狗主人。那女人竟然比狗还凶:“又不是我咬的,瞪我干吗?找狗去呀。”对,找狗。身后又传来那女人的喊声:“别闷头找,你喊她名字,大声喊。”对,大声喊。可怎么喊呀,臭狗叫什么?妹妹!这倒霉名字。顾不了了,妹妹!妹妹!小区内回荡着我焦急的喊声。

那时,正是赶早上班的时间,小区大道小道人来人往,各年龄段的各色女子的各种眼神在我眼前飘零,实在躲不掉的就直接迎过去:“您看到过一条穿红衣服的小狗么?”说完才发现,被问的女子正好穿件红色的衣服。这时已是晚秋了,妹妹确实穿着一件红色的狗服,这也是我找到她的希望。

我给老婆打过电话后,就疯了一样在小区内转来转去,犄角旮旯,汽车下面,树丛,水边,未开发的空地,一遍又一遍地找,盼望那一团小小的红色出现。我真的害怕找不见她,天已经那么冷了,一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家伙在野外还能活着么,她会挨饿,挨冻,甚至会失去生命,她还没有学会找到家,她受到惊吓后会躲到哪儿不敢出来,连被好心人收养的机会都没有,我找不到她,她怎么了对于我来说就永远是个谜,是一个悲伤的谜,我甚至没机会和她说句对不起,哪怕她听不懂。我知道妹妹真的就丢了也没人会责怪我,但我心里的疼痛会折磨我,会很久。

快两个小时了,真的要崩溃了。

电话响了起来,老婆找到妹妹了,听到后我瞬时眼泪就下来了,也感到此刻很乏很累,周身酸痛,像要马上瘫软下来。

妹妹落荒而逃后,就躲在我们小区待建那片空地的角落里一堆乱石的后面,在那里惊恐地发抖、喘息。那里我找了三遍呀,我怎么就没看见她。

老婆已经抱她回到了楼口,我急忙迎上去想把她抱过来,可那厮一扭头躲开了。从此,这家伙很久都拒绝跟我出去,就是现在她勉强和我出门,也是右面不去、前面不去,只往左走十几米就会掉头往家跑。因为她也知道了我这个人没啥用处,且靠不住。

责任编辑    刘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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