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路口见
2019-11-06李阿宅
李阿宅
下了班坐在地铁口等朋友,有卖唱歌手坐在通道里唱《那些花儿》,略带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吉他声在疲惫的都市男女中间回荡,这莫名地让我想起了很多久违的朋友。
我人生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她叫赵梅。极其普通的名字,就像她的人,胖乎乎的,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总是套着比她的身体大一号的衣服。她的身世在幼儿园里早已不是秘密:爸爸在监狱服刑,妈妈远走他乡,而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这种背景下的小孩通常都是幼儿园里的边缘人物,赵梅也不例外,不仅小朋友们捉弄她,老师也因为她的笨拙忽视她。
有一天,她穿了一雙崭新的球鞋。课间休息的时候,向来喜欢躲在角落里的赵梅头一次参与到了小朋友们的追逐打闹中来,不知道是鞋子大了还是鞋带没有系紧,一抬脚,一只崭新的鞋子直接飞了出去。男孩子们瞬间蜂拥而上,把鞋子当作足球踢来踢去。
我记得她通红的脸以及茫然欲泣的表情,可是她越着急,男孩子越是玩得乐不可支,在教室里批改作业的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命令担任班长的我去把鞋子要回来。
我把鞋子要过来给了赵梅,她接过后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直接坐在地上穿上鞋子,还用手指擦了擦鞋子椭圆的头。那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我的身后。
我问赵梅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她说跟着我能看到好多好玩的事情。后来我才想明白,我是她当时唯一的朋友。可是小孩子是没有选择权的,爸爸不允许我跟她玩,我就不能再和她做朋友了。
她最后一次和我说话是幼儿园毕业汇演的时候。原本定下由我主持的活动,却因为我临时感冒换成了另一个小女孩。我记得我站在角落里看着舞台上的小女孩满心失落时,赵梅悄悄站到我身边说:“我觉得她说得没有你好。”说完她就走了,羊角辫像两只小蝴蝶一颠一颠地在空中飞舞,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重庆森林》里失恋的金城武吃着即将过期的罐头说:“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有什么不会过期呢?大概就是那些藏在记忆深处里的温暖吧,不管什么时候从记忆的抽屉里拿出来,仿佛都流淌着温情的热气。
小壳是我初中时最要好的朋友,我第一次知道林肯公园乐队就是她告诉我的,这是她最喜欢的乐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场林肯公园的演出。现在想起来,我少女时代很多无厘头的事情都是与小壳一起完成的。我们一起去网吧通宵上网,一起站在国旗下为汶川募捐,一起坐火车去外地见网友,却猫在角落始终不敢出来。
后来,她被她妈妈带着离开这个城市,搬家之前,她问我:“你会忘记我吗?”我回答她:“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我们看到的世界只有那么宽,我们遇见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我们以为当时在身边的朋友会陪伴我们一起走到终点,可是人生中的分岔路口那么多,在得到与失去间我们已然踏上了不同的征程。
有时候我想,其实我们的生活即使缺少了彼此也没有产生过多的影响,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保证陪伴谁一辈子,告别才是人生中的常态。只是每次想起那些陪伴我们走过一段路,又行向了另一个地方的他们,心里还是会有深深的遗憾,遗憾我们在中途分道扬镳,遗憾没有郑重告别,只希望下个路口再见,我们能道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