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妈的“投桃报李”

赵心悦

老爸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老妈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说起他们这段南北结合的婚姻，真应了那句话：投桃报李，永以为好。

 困难时期，老妈真情“投桃”

老爸和老妈同岁，今年七十四岁了，他们是大学时的同学。别看老爸是东北人，离上海远，但当年的上海姑娘老妈就認准了他的厚道和善良。

据老妈说，那时外公外婆和一家子的兄弟姐妹，都不同意她嫁到偏远的北方。毕业后老爸去上海拜见岳丈一家，他当着大家的面说：“我和桂珍是要过一辈子的，我家里是穷，但我凭本事吃饭，绝不会亏待她！”一份坚定的告白，让老爸赢得了老妈家人的心，最终得以踏踏实实地把老妈从上海娶回了东北。

爸妈结婚后，没两年哥哥和我就相继出生了。那时候物质生活很匮乏，尤其是东北。爸妈是设计住宅的工程师，房子和工资有保障，但工资总也不够四口人花。幸好老妈一直和娘家人保持联系，他们经常寄来奶粉、奶糖等等食品，还有很多能穿的半新衣服，减轻了家里不少经济负担。

我四五岁时生了一场病，爸妈工作很忙，实在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县城的奶奶家正在为姑姑筹办婚礼，老妈不得不向上海的外婆救助。外婆说：“还等什么，快点把小囡送过来！”她精心地照顾了我小半年，病才痊愈。上学后老爸总对我说：“丫头，你对外婆的好要记一辈子！”

爷爷去世的早，姑姑和叔叔相继成家。作为老大，老爸自然是奶奶的依靠，全家人的主心骨。姑姑和叔叔家有什么困难，爸妈都是尽量帮忙。上海那边寄来的好东西，老妈都会分给姑姑和叔叔家一份。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聚在我家，全靠老妈忙里忙外，真的很辛苦。有一次我听见奶奶对老爸说：“桂珍到底是上海人，家务活你也干点，帮帮她！”“我知道，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老爸是个孝子，言出必行，我经常能在厨房里看到爸妈一边做饭，一边谈论单位的人和事，甚是融洽。

由于工作的原因，老爸经常出差，每次他必要叮嘱哥哥和我：“你妈是咱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要是被你们气病了，有你们好看的！”“爸你真小气，我们也爱妈妈呀！”哥哥每次都会争辩。说实话，老爸出差的时候，还真是我们最听话的时候。

年纪小时我不懂，长大后才明白，当年老妈放弃了上海优越的生活嫁到东北，和老爸共同支撑起这个贫穷的家，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而在老爸心里，老妈对这个家的真情付出，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幸福年代，老爸感恩“报李”

后来，哥哥和我相继考上大学，开始了求学生涯。老妈因为工作和家务劳累，患上了心脏病。大一下学期我放寒假时，正赶上她休病假。看着要强的老妈面容憔悴，我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老妈对我说：“你学校离家近，还好些。你哥在北京读书，假期还要在实验室学习，别告诉他我生病了！”我知道，哥哥考上了清华大学，老妈不愿意让他分心。

老爸拉着我的手说：“丫头，你妈没啥大事，别担心。爸现在是设计院的总工，已经托人给你妈换了岗位，不搞设计去管合同，比较轻松。”我破涕为笑：“太好了！爸，我妈对咱家付出太多了，也该歇歇了。”

快过年时，老爸只把奶奶接了过来，对姑姑和叔叔说了老妈的身体情况，说过年暂时就不让大家来家里团聚了。奶奶是个明事理的老人，她告诉姑姑和叔叔：“你们嫂子是咱家的功臣，她病了需要休息，今年各自过年吧，记得打电话拜年。”

我想这大概是老妈嫁到东北后，过得最轻松的一个春节。年夜饭没要她动一下手指，都是我和老爸操持的。家里虽然没有往年热闹，我心里却那么踏实。临近开学时，老妈身体已经恢复，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看到老爸把老妈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放心地去了学校。

时光飞逝，一脚迈进了2000年。爸妈努力工作让家里换了大房子，且装修得很舒服。哥哥读完本科读硕士，依旧在清华奋斗。我大学毕业后，分到本市的一家国企做财务工作。

老妈还有一年就退休了，自从老爸给她“减负”，她身体保养得很好，心脏病很少发作，我和老爸还是不敢懈怠。奶奶已经七十多了，虽然在县城生活身体还算硬朗，毕竟上了年纪。老爸把姑姑、叔叔找来商量，怎么照顾好奶奶。那天我休班在家，躲在房里偷听。按说老爸是老大，奶奶应该在我家养老，可老妈的身体没法照顾奶奶，真挺矛盾的。

没商量多久，姑姑就开口了：“大哥，这些年你和嫂子没少帮衬我和小弟，逢年过节妈也是在你这里。以前我们条件有限，现在我是县里纺织厂的厂长，分了大三居，正好把妈接过来。老房子卖了，钱给妈养老。以后没啥大事，你和小弟都不用拿钱，过来看看就好。”姑姑说得非常坦诚，叔叔也表了态：“大哥，妈有我和二姐，你放心吧。把大嫂的身体照顾好，还得张罗给两个孩子成家呢！”

爸妈之间是“投桃报李”，亲人之间又何尝不是呢？

 晚年相伴，爸妈“永以为好”

随着老妈退休、哥哥和我先后结婚，外孙女和孙子相继到来，老爸也到点退休了。爸妈终于步入安度晚年、相互厮守的阶段。老妈的生活很有规律，参加老年大学的各种课程，比如诗词、唱歌、剪纸，还学习了太极拳和太极剑。她结识了一群老年姐妹，一起上课、聊天，有时候还聚餐，生活很充实。老爸正相反，爱看新闻、研究政治形势，没事就四处溜达。一日三餐，老两口必定在一起吃。老年大学放假时，老爸就陪老妈去超市、公园打发时间。

有一次哥嫂回家过年，发现老妈的记性开始变差了。哥哥提醒我和老爸：“老妈出门，你们一定要关注好，这就是阿尔茨海默症的前期，以后会越来越明显的。她会经常忘记刚说完的话，慢慢记不住路。”老爸听了很上心，认真地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记下来。

没多久，果然一切都按着哥哥说的症状来了。那天我去爸妈家，老妈看我来了，就给老爸打电话。结果老爸的手机放在了客厅，而老妈说啥也记不住他干啥去了，急得在屋子里转圈。我就安慰她：“老爸没带手机，肯定没走远，没事的。”后来老爸回来了，原来是洗澡去了，带手机怕丢。老妈有点恼了：“你这老头子，洗澡也不告诉我，想急死我啊，多亏丫头来了！”“我告诉你了，你咋忘了！”老爸一脸无辜。“你啥时候说的？我咋不记得呢！”老妈不依不饶。老爸耐心地赔着笑：“好好好，下次我多说几遍，你就记住了！”“这还差不多，看在丫头来了，饶了你！”老妈这才作罢。

老妈心脏不好，现在记性又差，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出门旅行了。外公外婆去世后，一家子兄弟姐妹越发团结了，老妈煲电话粥时常常感怀远嫁的心情。上海的姨妈舅舅们为了缓解她的思乡之苦，三三两两地约着来东北探亲，每次老爸和我都是热情招待。

去年夏天，三姨和二舅、小舅去长白山玩，顺道来家里看望老妈。吃饭的时候，老爸和我除了招呼亲戚，就是照顾老妈。三姨羡慕地对老妈说：“桂珍，一直觉得你嫁到东北多少有些委屈，不过有这么贴心的老公和孝顺的儿女，非常值得！”二舅和小舅也说：“你在这里生活得好，我们在上海也放心了！”

是啊，“投桃报李，永以为好”的老夫老妻谁不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