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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县石桥镇新屋嘴村一号墓中的石刻图像分析

2019-11-04袁欣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9年17期

袁欣

摘 要:在泸县宋墓群中,石桥镇新屋嘴村一号墓出土的石刻标本从形式到内容都出现了特例。学界目前对于泸县宋墓的研究成果大多集中在石刻题材的专门研究上,分类型独立探讨是主要途径,而对每个题材的石刻相互之间的联系少有注意,有关某个墓室空间的完整考量也是有限的。尽管由于盗墓活动的破坏,现已无法获得关于此墓墓葬形制的具体情况,但希望通过现有石刻图像的分析,以及对其他墓室出土材料的参考,能够相对还原其完整的墓室空间。

关键词:泸县宋墓;石刻图像;墓室空间

1 基本情况

自2000年以来,根据考古调查统计四川省泸州市泸县境内19个乡镇发现了数以百计已暴露的宋代石室墓。2002年,由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泸州市博物馆、泸县文物管理所联合组成的考古队对以上三处已暴露的六座石室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出土了85件各类石刻和部分随葬器物。另外,通过在石桥镇、牛滩镇、福集镇、喻寺镇、奇峰镇、潮河镇等十余座被盗毁的石室墓中的清理工作,征集了150余件墓葬石刻。

石桥镇地处泸县东北部,新屋嘴村属于石桥镇12个行政村之一,在这里发现了两座南宋石室墓,分别称为新屋嘴村一号墓(M1)及新屋嘴村二号墓(M2)。遗憾的是两座宋墓均已被盗毁,难以得知完整旧貌,只征集获得数十件墓葬石刻标本,其中属于新屋嘴村一号墓的共有17件,分别是(按照考古报告分类)2件守门武士石刻、3件四神石刻(缺少白虎)、8件伎乐石刻(器乐演奏、舞蹈、戏剧)、1件侍仆石刻、3件综合类石刻(飞天、人物故事、动植物)[1]。

2 现有的研究成果

泸县宋代墓葬群因为其出土的大量精美石刻而闻名于世,也因此成了四川地区古代墓葬研究的主要对象之一。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机构在2004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了《泸县宋墓》一书,集结了当地几个代表墓葬的考古发掘报告,详细介绍了它们的墓葬位置、墓葬形制、墓内雕刻及随葬品的具体情况,并对从已被盗掘的墓室中征集的石刻标本做了记录[2]。这些记录根据图像内容将石刻分门别类,这种分类方法在此后的很多学术文章中被沿用。

在中国古代墓葬的综合论著中,四川地区的宋代石刻墓也在讨论范围内,例如董新林所编著的《幽冥色彩——中国古代墓葬壁饰》,其中的一个章节内容就是“川贵地区的宋代石刻”[3]。但由于这类论著的综合性强,所以大多都是对石刻图像的简单描述和归类,没有深入的研究成果。韩小囡的《宋代墓葬装饰研究》是关于宋代墓葬的较为全面的综合性研究论文,泸县宋墓的石刻图像是其研究对象之一[4]。

对泸县宋墓石刻艺术的专题研究主要采取分类及对比的方法,对某一题材的石刻作出深入讨论,进而为宋代社会文化生活的还原提供佐证。其中,张春新的《南宋川南墓葬石刻艺术》对泸县宋墓石刻有较为全面的解读,他不仅对每一个题材的图像都进行了分类研究,而且从宏观角度阐述了川南宋墓石刻的文化内涵及艺术特点[5]①。而霍巍在《四川泸县宋墓研究两题》一文中则对张春新关于武士题材石刻的定义提出异议,反驳了有关“背火箭武士”及“蒙古装女武士”的推论[6]。除此之外,较为全面的泸县宋代墓葬解读可见肖卫冬等编著的《泸县宋代墓葬石刻艺术》,这本书介绍了泸县的历史背景,对该地出土的墓葬石刻进行了美术学价值、民俗学价值方面的研究,探讨了其背后的文化信息。值得一提的是,该书收录了大量精美的泸县宋墓石刻图片,可以作为重要的研究材料[7]。《泸县宋墓武士石刻的意境美》《泸县宋墓石刻武士像背景“留白”的审美内涵分析》两篇文章从艺术审美的角度剖析武士类石刻,是视觉文化研究的典型,均由朱晓丽和张春新联合发表[8][9]。另外,李雅梅和张春新的《泸县墓葬石刻的侍者服饰》通过对侍者题材石刻中的服饰及发饰的样式进行分析,对宋代衣饰的等级观念以及古代川南地区的穿衣风格作了推论[10],他们的《川南泸县南宋墓葬鸟兽石刻的象征意义》则对鸟兽类石刻做了分析[11]。弋玮玮等在《泸县宋墓舞蹈题材石刻研究》中对乐舞类的图像有了更细致的分类和探索[12]。关于花卉类题材的研究有赵兰的《审美取向与时间表征——四川宋代画像石室墓的花卉石刻》等[13]。苏欣、刘振宇对泸县新屋嘴村一号墓中出土的“朱雀”及“玄武”图像重新观察后,在《泸州宋墓石刻小议》一文中将其重新定义为“龟游莲叶”“龟鹤齐寿”图像[14]。

“半启门图”是宋金墓葬壁饰中一个特殊题材,也是泸县宋墓石刻中的常见图像,而其中的男子启门现象比较特殊。扬之水先生的《“千春永如是日”——泸州宋墓石刻中的生活故事》一文以南宋时期四川地区两室并列的夫妻合葬墓为例,将“男女有别”的概念用以解释泸县宋墓群中同类石刻形象差异的原因,并且结合社会生活详细剖析了石刻中的部分图像及纹样,阐述了该墓群中所传递的“长生多寿”含义(这篇文章中对上文提及的“龟游莲叶”图像也有论述)[15]。另外,郑岩的《论“半启门”》[16]、李清泉的《空间逻辑与视觉意味——宋辽金墓“妇人启门”图新论》[17]对婦人启门的装饰题材有专门论述,他们分别从妇人启门的图像意义及其所在空间内所构成的视觉逻辑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研究,这些研究中包含了对泸县宋墓石刻材料的解读。

此外,刘复生教授的《“泸县宋墓”墓主寻踪——从晋到宋:川南社会与民族关系的变化》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分析了泸县宋墓的社会学意义,以民族和地域为核心梳理了川南地区在历史上的社会变迁状况,以历史文献材料为佐证,阐述了泸州此地在南宋时的“权任益重”,由此为泸县宋墓群的年代及墓主身份等问题的确认提供了论断[18]。

综上所述,学界目前对于泸县宋墓的研究成果大多集中在石刻题材的专门研究上,分类型独立探讨是主要途径,而少有注意到每个题材的石刻相互之间的联系,有关某个墓室空间内容的完整考量也是有限的。石桥镇新屋嘴村一号墓中发现的石刻通常也会被归类看待,某些特殊题材已经被注意到,但基本没有实现对该墓室空间的完整还原。

3 新屋嘴村一号墓的特殊情况

在对比泸县宋墓诸多石刻图像的过程中发现,征集于石桥镇新屋嘴村一号墓的标本有很多特殊之处,从形式到内容都出现了特例。尽管由于盗墓活动的破坏,现已无法获得关于此墓墓葬形制的具体情况,但希望通过现有石刻图像的分析,以及对其他墓室出土材料的参考,能够相对还原它完整的墓室空间。

①“双龙戏珠”石刻(报告归为四神类)。该石刻宽0.92米,高0.44米,是高浮雕与浅浮雕的石刻作品。“双龙戏珠”图案是目前在泸县宋代墓室中发现的唯一一例。

②四神图像不全。“双龙戏珠”石刻之外,在新屋嘴村一号墓中未发现白虎相关类石刻(可能被盗墓活动破坏或遗失)。报告中所指出的“朱雀”及“玄武”石刻,实则是两件宽为2.03米,高为0.78米的组合石刻图像,由飞天及花卉图案形成主体内容,这与其他墓室中简单的四神石刻有很大不同,其中的神兽图案是否为朱雀和玄武也有待商榷。

③特殊的桥(报告归为伎乐类)。器乐演奏石刻(六人)与戏剧石刻形制大小相同,但图像中都出现了一座桥,这是其他墓室石刻中没有过的。

④飞天对旋转图(报告归为综合类:飞天)。该石刻展开宽1.43米,高0.36米,图案雕刻在墓室横梁的弧形底面上,画面为一正一反两飞天手持轮盘对旋,是个特例。

⑤骑虎图(报告归为综合类:人物故事)。虽然墓室中没有发现四神类白虎石刻,但却有一件十分生动的表现“虎”的石刻图像,该石刻宽0.92米,高0.44米,高浮雕,刻画了山上、山下两个人及四只老虎的形象,这种大幅无框类的故事圖像在泸县宋墓中是特例。

综上可知,《泸县宋墓》对新屋嘴村一号墓17件石刻的分类是基于对整个墓葬群石刻图像考量的结果,但是却忽略了该墓室某些石刻的特殊性,因此其中的某些定义并不十分准确。

4 完整的墓室空间

通过泸县宋墓群中保存较为完整的六座石室墓的发掘报告,我们可以总结出该墓葬群墓葬形制的共同点:均为合葬墓,竖穴式墓圹,是长方形用石材构筑仿木结构的单室墓,由墓道、墓门、墓室三部分构成。其中,墓室中左、右侧墙壁有双扇门形壁龛,后侧墙壁有后壁龛;墓室顶部有横梁及纵梁穿过,两壁后部的两根壁柱之间的横梁将墓室顶部分为前、后两部分[19]。那么,可以推测这些共同点应该也适用于泸县宋墓之一的新屋嘴村一号墓,由此可大致了解该墓室的基本形制。

研究石刻图像的内容和含义应当放诸于整个墓室空间内,不能不注意它们所承担的建筑功能,这些功能决定了它们在空间内所处的具体位置,更应当考虑这与视觉表现及内在意义之间的联系。观察各个石刻标本的尺寸与形状,我们很容易就找到数据相同(或相近)的标本,基于泸县宋墓并不复杂的墓室构造,就有理由找到各个石刻标本在墓室构筑中曾经处于相同或相对应的位置。同理,尺寸和形制的差异也有助于区分原本被混淆的部分。

两件武士石刻高1.8米左右,宽0.62米~0.69米。武士像石刻在泸县乃至泸州的宋代墓葬中都多有发现,其装束形象互有差异,但类型明确,基本都被置于墓门两侧,因而被称作“守门武士”。新屋嘴村一号墓中的两件武士像石刻也应在墓门两侧,有守门作用,这一点是无疑的。

两件飞天、花卉与神兽的组合石刻在原报告中被认为是朱雀石刻和玄武石刻,位于墓室的前后横梁部位,上有斗栱浮雕,图案刻在中间阑额,下方有浮雕雀替,而另一件“飞天对旋”图则被雕刻在墓室横梁的弧形底面上。根据这个说法,三件石刻在这个墓室中都处于横梁部位,但它们的长度却存在差异。两件组合石刻的宽为2.03米,而“飞天对旋”石刻宽却是1.43米,两者有0.6米之差。尺寸的差异似乎表明了它们所处位置的差异。作为长方形单室墓的建筑构件,长度较长的一方作为墓室顶部的纵向过梁可能更加合理。另外,“飞天对旋”石刻的弧形形制也进一步确认了它的横梁位置,而组合石刻虽施斗栱、阑额、雀替,但整体却呈长方形,更接近墓室中的纵向过梁部分,参考泸县喻寺镇一号墓墓室情况,它们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共同出现“桥”的两幅石刻图像,在原报告中分别被归为器乐演奏类和戏剧类,然而二者形制相同,中部均向下内收成弧形拱,尺寸相近,且石刻内容也相似,上面都没有仿木建结构的图案,毫无疑问在墓室中是相对应的一对石刻。这对石刻下方弧形拱的形制指向了墓室的横梁部位,它们有可能位于墓室前后两个横梁。一对石刻宽1.62~1.63米,长于上文所述的“飞天对旋”石刻20厘米左右,这可能是两侧连接横梁的壁柱所处的位置导致的。

“双龙戏珠”石刻与“骑虎图”石刻的尺寸相同,都是宽0.92米,高0.44米,因此将这两件标本归为一组,参考奇峰镇和喻寺镇的墓内雕刻,这组石刻应处于类似门额的位置。

依照伎乐图石刻(器乐演奏、舞蹈)和女侍图石刻的尺寸规格,它们应当属于墓室的壁龛部分。女侍图或男侍图在其他墓室中都有发现,参考奇峰镇二号墓的布局,推测女侍图应该处在后壁壁龛;两件器乐演奏图上有类似“雀替”花纹,推测它们处于墓室两侧壁龛内;四件舞蹈石刻两两对应,宽度在0.55米左右,比器乐演奏图和女侍图窄一些,或许可以组成两个双扇门形壁龛,也可能在左右两壁与竖立的石柱上。

“双雀图”与一幅“缠枝菊花图”相连形成一块石刻的两个面,这块石刻宽1.36米,其中双雀图高0.5米,缠枝菊花图高0.35米。双雀图案被雕刻在一个菱形框架内,这种样式并不特殊,亦见于泸县宋墓的其他墓室中,如在青龙镇三号墓后壁龛下部的条石踏道上就有一菱形框,内雕牡丹花卉。“双雀图”石刻也有可能是在某个壁龛下部的条石踏道上,两幅图案形成的两个面分别朝向上方与侧方,均可展现。

本文试图根据出土石刻形制及尺寸还原新屋嘴村一号墓完整的墓室空间,但由于该墓已被盗掘致使考古材料缺失,推论的结果只是一种可能,需要更多的材料加以佐证或否定。新屋嘴村一号墓的石刻在整个泸县宋墓群中存在一些特殊情况,究其根本原因,是什么导致了这些不同,还是一个有待解决的疑问。

参考文献

[1][2][19]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泸县宋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

[3]董新林.幽冥色彩——中国古代墓葬壁饰[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

[4]韩小囡.宋代墓葬装饰研究[D].山东大学,2006.

[5]张春新.南宋川南墓葬石刻艺术[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

[6]霍巍.四川泸县宋墓研究两题[J].江汉考古,2014(5).

[7]肖卫东.泸县宋代墓葬石刻艺术[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16.

[8]朱晓丽,张春新.泸县宋墓武士石刻的意境美[J].文艺研究,2009(8).

[9]朱晓丽,张春新.泸县宋墓石刻武士像背景“留白”的审美内涵分析[J].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

[10]李雅梅,张春新.泸县墓葬石刻的侍者服饰[J].文艺研究,2008(3).

[11]李雅梅,张春新.川南泸县南宋墓葬鸟兽石刻的象征意义[J].文艺研究,2009(1).

[12]弋玮玮,邱雅慧,赵鲁宁.泸县宋墓舞蹈题材石刻研究[J].大舞台,2015(11).

[13]赵兰.审美取向与时间表征[J].四川文物,2017(3).

[14]苏欣,刘振宇.泸州宋墓石刻小议[J].四川文物,2013年(4).

[15]扬之水.“千春永如是日”——泸州宋墓石刻中的生活故事[J].形象史学研究,2015(2).

[16]郑岩.论“半启门”[J].故宫博物院院刊,2012(3).

[17]李清泉.空间逻辑与视觉意味——宋辽金墓“妇人启门“图新论[J].美术学报,2012(2).

[18]刘复生.“泸县宋墓”墓主寻踪——从晋到宋:川南社会与民族关系的变化[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