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住行话变化
2019-11-01艾贝保·热合曼
艾贝保·热合曼
从没的穿到挂满柜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生活的真实写照。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相信,一家人的穿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几乎就容纳了。谁家生活都不富裕,谁的身上都是那么几件穿了再穿洗了又洗的土不拉叽的衣服。而且到商店买成品的少,去裁缝铺缝制的多,家口大的人家,子女多,钱又少,穿的戴的只能一件一件往下传。对我们这些男孩子来说,衣着更是少而又少,穿了洗,洗了再穿,时间一长,衣服的颜色都变了。不光如此,衣裳裤子还穿着穿着就破了,不是屁股蛋子那塊磨破了洞,就是两个胳膊肘子开了花,穿补丁衣服司空见惯,甚至补丁摞补丁的也大有人在。有这样几件事情我记忆特别深刻。一是一直想有一件毛背心,就是机织的色彩鲜亮的那种,但苦于没钱买,就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捻线手制的羊毛背心。村里有位女子给哥哥赶制了一件,黑白两种颜色,线很粗糙,哥哥穿在身上,我眼馋得呀!心里着急。好在后来哥哥嫌小,又怕羊毛扎脖子,就让给我穿了,我很得意,穿外衣故意敞着胸,有时候天冷我也脱掉外衣,衬衫上只套一件粗毛背心,觉得很有范。二是当年学校都有宣传队,每到喜庆日子,就要深入村队文艺演出,这让人有些苦恼,那就是演出服装。学校当时也穷得叮当响,根本买不起服装,就要求一律黄军装、蓝裤子,所有演员自己去借。蓝裤子穿的人多,还能借到,黄军装就费劲了,认识的人没有几个穿。大家都去借,去晚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借走了,最后好不容易托人在邻村借了一件,却是一个哺乳期女人的,前胸还有一坨明显的奶渍。我已经很高兴了,来不及洗,穿着就去参加演出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一九七八年春上第一次出远门,到山东曲阜上大学,我穿了一件条绒黑棉袄,咖啡色栽绒领子,贴身一件红绒衣,扛了一个麻袋,里面装着被褥,到了曲阜一看,花都开了,一时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别人一身单衣,我却好像还在过冬,臃肿得有些扎眼。
那时不要说衣服打补丁,鞋也要时不时找鞋匠,尤其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免不了山上放羊、地里干活,鞋子一天到晚与石头瓦块打交道,费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主要的是,娃娃的脚不断往大里长,大人却无钱买新鞋,脚趾很快就把鞋顶出一个洞,乡下孩子就以“雀出窝了”来自嘲。六十年代末,我已上初中,一日父亲给我买了一双黄球鞋,试了一只脚,觉得合适,可是第二天穿着新鞋欢欢喜喜去上学,走着走着一只脚就有些不好受,到了学校课间操尽量少活动,可是脚依旧隐隐发痛,下午回家脱了鞋再看,脚趾头磨得脱了皮出了血,只好偷偷撕些烂布条缠上。就那样坚持了两天,脚实在痛得钻心,就私下里和一个要好的同学商量,两人换鞋穿,脚好不容易舒服了几天,同学支支吾吾说还是各穿各的鞋吧。原来同学家长不乐意,意思是他家球鞋是长鞋帮,而我的是短鞋帮,整天沟里洼里跑,脚脖子被虫子咬了算谁的。不好再说什么,极不情愿脱了鞋子还给人家,重新穿上自己的球鞋,蜷缩着脚趾,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后来我把这些经历讲给两个孩子听,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从他们这一代开始,缺衣少穿的岁月已彻底结束,衣着色彩缤纷,穿戴各选所好的日子正大踏步走来,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哪种场合穿什么衣服,上身穿什么颜色才搭配,下身配什么料能有范儿,人们的着装已从穿暖穿好发展到穿出个性风采和时代气息。人配衣裳马配鞍,一身得体的衣着,衬托人的气质,增加人的信心,也是一个人、家庭乃至整个社会精神风貌的集中反应。
我们结婚那会儿打家具,大立柜大件,名义上挂衣服,实际则是大杂烩,因为要挂的衣服实在数量有限,就把被褥什么的作为填充。现在再看各家各户,衣柜直接设计在隔档墙中,几乎每间屋子都有,这还不够,有人还订做了组合式衣柜,商家不但负责送货,还上门安装,样式漂亮,也很实用,衣服男女分开,大人孩子分开,一挂一大溜,要颜色有颜色,要款式有款式,棉的,单的,长的,短的,齐刷刷套在衣服架子上,一次次接受着主人的检阅和挑选。
就以夏天为例,早先大家有一件的确良衬衣就已经很知足了,现在不同,衬衣都要穿纯棉和丝麻的。除了衬衣,还要有T恤,一两件根本不行,三五件也习以为常,一家三五口人,光衬衣就几十件,一下子就把衣柜挂满了。出门上山徒步什么的,以往有双回力鞋就很讲究了,现在呢,从头到脚都有专门的行头,包括太阳镜、旅行包、脖套和手杖等,颜色一个比一个鲜亮,样式一个比一个新颖,尤其那些宿营帐篷和睡袋,有自动的,有充气的,夏日的夜晚,躺在山里望星空,太惬意了。
这些年,老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节庆活动更多,自然少不了丰富多彩的文艺汇演,不但舞台漂亮,布景绮丽应景,LED高科技展示,绚丽多姿,主题鲜明,充满喜庆和节日色彩。演员们的服装那可是今非昔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什么服装有什么服装,天南地北,各个民族,花枝招展,应接不暇,好像把整个世界浓缩在一个舞台上,让人无比自豪和骄傲。
再回到鞋来看,以往一双鞋穿半年,春夏秋一双鞋,冬天一双鞋,一人就那么可怜兮兮的拥有一两双鞋。不要说鞋柜了,连一个拖鞋都没有,好多人就把穿旧的布鞋踏扁后跟当拖鞋穿。而如今每家每户不但有容纳几层鞋的鞋架子,还有高高大大的鞋柜,一个人的鞋比过去一家人的鞋还要多,很多鞋穿不旧,也穿不烂,很多旧鞋还八成新,新鞋子又买来了。譬如我的妻子和女儿,动不动就要给我买这买那的,这自然就有衣服和鞋子,一件一件,一双一双,有的合适喜欢,穿的次数就多一点,有的不是长时间闲置着,很少去穿。现在几乎家家户户家里不是铺了木地板,就是贴了上档次的地砖,进门先脱鞋,再换拖鞋,有自家人穿的,还有给客人预备的,每逢过年过节,谁家门口不是堆着各式各样的鞋,实际上这也是人们生活发生巨大变化的一个缩影。
过去“挑肥”,当下“拣瘦”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见面总要先问一句:“吃了没有?”不管吃的什么饭食,解决温饱成了人们最关心的问题。当时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以种地为生的庄稼人,到头来却为粮食犯愁。就拿我家来说吧,一家七口人,两个大人,五个孩子,能吃上一顿像样的抓饭和清炖羊肉,一般只有这样两种可能,一是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二是逢年过节。平时几乎都是粗茶淡饭,因为白面金贵且有限,往往家里留一些,其余背着面袋子去煤矿换粗粮,也就是玉米面,一公斤白面换得两公斤玉米面,而留下的那些白面,母亲也是舍不得一下下到锅里,而是掺和着玉米面来做饭吃,这样日子就好打发一些,我们则戏称为“二合一”。
记得我们家吃的最多的就是包谷馕和“乌麻什”(玉米面糊糊),时间一长,胃不好受,吐酸水。就这还必须精打细算,生产队一个月打一次粮,但是寅吃卯粮的事情在很多家庭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着。没有办法,粮食不够吃,就用洋芋和糖萝卜(甜菜)来补充,下面糖萝卜切成片,上面一堆洋芋疙瘩,等熟了揭开锅再看,洋芋裂开了花,糖萝卜糖稀黏手,脸糊的一道一道的,可是遛上一圈回来,肚子还是咕咕叫,一点都不抗饿。我们就盼着夏天麦子快一点熟,因为到了夏收时节,劳力都上旱地,住窝棚,隔三差五改善一次生活,大锅饭呼尔墩,抓饭,或者巴掌大的包子,说是酬劳夏收的劳力们,实际上全队的孩子都端着饭碗,提前在那里排队等候了,吃上一次,炫耀好多天,简直就像过节一样。
民以食为天。解决温饱成了第一要务。父亲喜欢养羊,尤其阿勒泰大尾羊,从小到大精心饲养,到了冬天,晚上甚至把羊拉进屋里拴在木橛子上,就是担心被贼偷了,导致全部的心血白费,让我们五个孩子眼巴巴看着到嘴的美味成了泡影。实际上膘肥体壮的大尾羊宰了以后,大部分的肉和皮子都被父亲卖成了现钱,我们的鞋子、书包和家里针头线脑,都要从中开支,剩下的一些羊肋条和杂碎,就成了全家改善生活的唯一指望。所谓羊杂碎,就是羊头、羊蹄子,还有肚子、肠子和心肝肺的统称,要认真洗了、涮了、燎了,很费工夫。但我们乐此不疲,一趟又一趟到泉里提水,或者帮大人把几根炉棍来回塞进炉灶,等炉火把炉棍烧得通红,再小心翼翼抽出来,交给父亲或者母亲。随着刺啦啦一阵响,一股股青烟袅袅升起,羊头、羊蹄子刺鼻的焦煳味随之扑入鼻腔,不等羊杂下锅,我们早已馋得开始流哈喇子了。我们时常盼着这样的日子早一天到来,可是一只羊从小喂到大,没有几个月时间,是卖不上好价钱的。幸亏家里蓝色搪瓷罐子里还有积存的羊脂,母亲烙饼子和炒菜时,舀一勺放进锅里,饭菜多少就有了一点生活的味道。
七十年代中期,我在芦草沟中學上高中,中午饭就是半块包谷馕,好几次到了中午休息时,打开书包一看,早晨装进去的半块馕,已不见踪影,肯定是被哪个饥肠辘辘的同学在我之前填进了肚子。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整个下午忍受着饥饿带来的煎熬。所以打那以后,我就做好两手准备,书包里装一小块馕,裤兜里再装一小块馕,即使书包里的馕被同学吃了,裤兜里的馕还在,了却了我饿肚子的尴尬。城里的姑妈家,那些年几乎成了吐鲁番老家亲戚的接待站,时常有过往的亲戚来住,好饭好菜供不起,只好一馕坑一馕坑打包谷馕,看上去金黄金黄的,咧着口子,干硬干硬的,泡在滚烫的茶或者汤饭中,一碗变成两碗,头上淌着汗水,胃里盛得满满的,不知打发了多少远方来的亲戚。
还有就是吃饺子,一是做起来工序繁琐,加之只有母亲一个人动手,吃一顿饺子,几乎要花去大半天时间。二是做饺子最要紧的食材是牛羊肉,而牛羊肉那些年又非常稀缺,所以吃饺子需要等待一个有肉的机会。可偏偏包饺子的日子,家里总会有不速之客。结果一家人忙活了半天,自己吃得少,客人吃得多。小弟就嘟囔:“下回吃饺子,先把院门关好了,不然肚子吃不饱,眼睛更饿了。”
就是到了国家恢复高考,我去山东曲阜上大学,吃一顿饺子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的。我记得最清楚,到了食堂吃饺子的时候,大师傅用笊篱把饺子捞上来,一五一十数好数,才把饺子盛进我们递过去的饭盆里,多一个都要拨拉回去。后来生活稍有好转,想吃饺子了,我们几个同学便结伴,去到曲阜县城,找到一家羊肉水饺馆,剥了蒜,倒上醋,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吃了,那情景至今都难忘呢。
那些年谁家都寒酸,表现在吃字上,皆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吃一次抓饭,要么有尊贵客人造访,要么遇上红白喜事。寻常日子,很难油啊肉啊米啊一次性一起下到锅里。到了八九十年代,人们的生活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了。特别是吃饭这个事关千家万户生计的头等大事,以往吃一顿饱饭是奢望,如今,天天都是过节,吃的甚至比过去的逢年过节还丰富多彩。吃什么,怎么吃,到哪里吃,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就以新疆人念念不忘的拌面为例:有家常拌面、过油肉拌面、过水面。还有形形色色的地方特色拌面,伊犁碎肉拌面、米泉风味拌面、奇台老牌子拌面、托克逊过境公路拌面……各有各的经营之道,各有各的成功秘诀,不但在新疆遍地开花,还在内地省份扎下了根。
我就想起一个吃货朋友新近讲的一件事,他有一天突发奇想,不顾路途遥远,和朋友专门开着私家车,从乌鲁木齐一路开到托克逊去吃拌面。来回三百多公里,一路车马劳顿,又是过路费,又是给车加油,不但成本高,还很费事,朋友却觉得非常划算,因为他觉得,毕竟切身体会到了托克逊拌面的魅力所在。正是因为拌面颇得大家喜爱,人们才趋之若鹜,不离不弃,就像我的这位朋友,为了一顿拌面,做了一件头比身子重的傻事情,看似不值得,实则是一种生活质量提高的缩影。而托克逊之所以以拌面为载体,催生出一个别开生面的“拌面节”,也正是顺应了人们这种需求。更让人喜悦和称奇的是,作为乌鲁木齐市一项民生工程,集馕文化展示、生产加工、销售于一体的新疆馕文化产业园顺利开园,这种“工业+旅游”的发展模式,不仅让最普通的新疆馕成为品牌走进千家万户,而且让产业园成为一处旅游新景,书写着时代新篇章。
以前我们买羊肉,都要挑肥拣瘦,希望卖肉师傅多给一些白花花的肥肉,以便回家多炼一些羊油,让锅里始终飘着油花子,起码看上去有了滋润的感觉。现如今肥肉人见人摇头,而对以往“瓜菜代”时期的一些野菜野味情有独钟,像什么“榆钱子”“蒲公英”“野韭菜”“苜蓿芽”,到了时节总有不少人到乡下采摘。因而有些农家乐就打起了土鸡土菜的牌子,尝一尝味道确实不错。更有人家以蜇人的蝎子草荨麻掐尖拌凉菜,不失为一种抓住商机的最具乡村气息的上佳创意。
生活的确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好。想吃啥就做啥,想吃哪一道菜,就去那一家专卖店。地方特色,水产海鲜,西式风味,如果到了火锅店,食材琳琅满目,应接不暇,自己挑,任意选,一碟一碟端上桌,一人一个火锅,一人一个口味,听着音乐,吃着美食,聊着家常,多惬意,多滋润,今非昔比,一斑窥全豹。以前请客要在家里摆上一大桌,到了现在,亲朋好友团聚,提前在饭店订一个包厢,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劳累,吃的还很好。手机微信扫一扫,瞬间就把账也结了,方便极了。或者想吃什么口味,又懒得动弹,只要手机上一叫,即便坐在家里,很快就有人把饭菜送上门来了。先进快捷的通讯时代,给我们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极大便利。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母亲病了,很想吃西瓜,我们费很大的周折,跑到几十公里开外的城里,才能满足母亲的一个小小愿望。而现在不论春夏秋冬,想吃什么水果,就有什么水果,本地的,内地的,甚至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国外水果,很快就能享用到。感恩新时代的美好赐予,祈福新生活就这样日久天长。
告别“塌塌房”,喜迁“安居屋”
住房对每一个家庭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过去在我们乡下,盖一栋房子并非易事,要提前几年备料,尤其是做门窗的家务板,上房梁的檩子、椽子,一时半会儿是凑不齐的。经常听街坊邻居说,盖个房子,把人的头都愁白了!关键还是生活不富裕,手头钱紧张,即便是清一色灰头土脑的黄泥屋,也要费极大的心血。我家一排土房子是一九七四年我上高中那阵子才盖好的,土木结构,一明两暗外加单独的一间。毕竟是土木结构的房子,经不起雨雪侵蚀,不是墙皮脱落,就是头顶漏雨,只得隔上一两年抹一次墙泥,上一层房泥,但依旧解决不了廊檐损坏,出头的椽子腐朽,随时有可能噗地一声,从房梁上掉一堆土下来。时間一长,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塌塌房,上房扫雪,或者铺层油毛毡,捅个烟囱什么的,脚踩上去弄不好就是一个窟窿。有一年去吐鲁番的亲戚家,晚上睡觉看得见天上的星星,原来火州难得下雨,有些人家盖房子墙泥只抹半个墙,头顶上的土块缝子像豁牙老嘴,透风透亮。实际上再往前推,有些人家的房子更简陋,依着山坡挖一个簸箕一样的土坑,上面搭一些烂木头和柴梢子,前面只砌一堵墙,人就住进去了,实际上就是半个地窝子,鸡、羊、狗什么的轻而易举就跑到房顶上去了。
家中也没什么像样的摆设,一进院子一个小凉棚,凉棚下是一个低矮的土炕,铺着褪色的旧毡子,一开门光线不是太好,最明显的还是土炕,墙角摞着一摞被褥,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好一点的还有一个柜子,外加一台坐式收音机,一台缝纫机,或者一辆自行车,就可能是全部家当了。在南疆的一些乡村,有些房子还是红柳条子当一面墙呢,遇上刮风的日子,满屋子都是一层沙土,确实有些寒酸。这样的土房子,除了怕屋子漏雨,最害怕的就是地震了,哪怕是轻微的摇晃,很多土房子就可能墙体裂缝,吓得人躲在屋外,一时半会儿不敢进房子,不少人家震后在屋后再砌几个土墩子,以防墙体倒塌。那些年我在乌鲁木齐县政府工作,作为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最担心的就是南山一带下雨,有些偏远牧区的教学点,房子年久失修,甚至出现一些危房,而山里又经常下雨,加之交通不便,有个什么闪失,责任承担不起,所以遇到下雨天,就要及时和教育部门联系,询问牧区学校的房屋安全情况,或者干脆驱车实地查看,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好在我们的各级领导都把孩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一遇到阴雨天,及时采取防护措施,确保不发生任何问题。
到了八十年代以后,情况逐渐好转,到农村转一圈,原先的好多土房子,大都被砖混结构取代,一砖到顶,上面铺槽形板,最起码安全得到了一定保障。变化最大的就是学校,几乎消灭了土房子,冬天不再上房扫雪,下雨也不再担心屋顶漏雨,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学校基本建设作为一项更高更新的任务,成为一项硬指标,摆在了各级政府的面前。随着社会进步,经济不断壮大,投入的大踏步增加,不到十年,学校的面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集中办学,实行寄宿制,国家给予多方位补助,解决了农牧民的后顾之忧。其次是很多不起眼的平房,一夜之间变成了宽敞漂亮的教学楼。再就是教学设备和运动场地及器械普遍向城市看齐,焕然一新的学校成为全社会一道亮丽的风景,让人们一下子看到了充满希望和美好的未来。
而那些清一色黄泥砌就的土房子,也从此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享受多种国家补贴的安居房,不但美观舒适,还抗震。有很多人家,房子盖得比城里还好,不光是一院子一院子的漂亮房子,室内装修也很气派,富丽堂皇,进门不脱鞋都不好意思走到屋内。而且农村人住楼房,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式样各异,造价不菲,有些看上去就是别墅,让人艳羡。以前住的土房子三天两头上房泥,拆东墙补西墙,上谁家都是一个大土炕,半夜上个茅房还要走到室外,黑灯瞎火的小心谨慎,大冬天冻得人屁股冰冰凉。一家一个土火墙,砌好了还凑合,搞不好打倒烟,烟熏火燎,呛得人嗓子痛,而且动不动就要扒火墙灰,搞得人灰头土脸,仿佛刚从煤窑出来似的。远的不说,就以乌鲁木齐南山水西沟方家庄为例,一排排,一栋栋,整齐划一,规模宏大的新农村安居房,就像屋顶的颜色,红红火火,欣欣向荣,把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解放出来,成为一个个生意人、小老板,风生水起的餐饮业,享誉全疆,走向内地。如今又将成都的宽窄巷子引进来,成了名副其实的特色小镇。
就我自己而言,也是先在农村住土房子,小小两间,一间为卧室,一间当厨房和客厅。因为老旧,房梁上掉土。到了冬天,半夜炉火一灭,房子冷得人冻脚,早晨起来一瞧,后墙上结着一层白色霜花,日子不好过。后来一九八八年进了城,还是没有改观,住的依旧是老土屋,卧室没有窗户,屋顶开了一个天窗,镶着一块玻璃。上厕所要跑到院子外边,极不方便。真正住进楼房到了九十年代初,县政府家属院,一个客厅,两个卧室,再加一个厨房,最欢喜的是卫生间和吃水都在屋内,洗洗涮涮很方便。而且不用搬煤架炉子了,有暖气,一下子把人解放出来,孩子做作业,温习功课,自己看看书,写写文章,都很省心。后来政府盖了新的家属楼,我分得一套,除了客厅、卧室、卫生间,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阳台。家里不但置办家具彩电,还在卫生间安装了淋浴器,从此洗澡不用再去澡堂子了。唯一遗憾的是,楼房虽分给自己了,却没有产权。二○○二年,我再次搬迁,从早先东后街的五楼,搬至南湖的三楼,面积比以前大了,一儿一女一人一个房间,房子也更亮堂了,到了冬天满客厅都是阳光,花团锦簇,春意盎然,一家人的心里暖暖的。这也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拥有有产权的房子,看着大红房产证上自己的名字,我热泪盈眶。再后来,我从县上来到市上工作,政府又分给我一套公务员集资房,从没有电梯的多层楼,搬迁到了上下方便的高层楼,楼房带地下室和车库,院子也很美,花草多,林带好,楼与楼的间距宽,阳光充足,地面整洁,还有一个小小的活动场地,早晨走走路,打打球,都很舒适。我就想,从当年掉土漏雨的塌塌房,一步一步住进父辈们做梦都想不到的高楼,不是自己有多大能耐,有多少钱,而是祖国繁荣富强带给我们的福利和恩赐。仅就这一点而言,我们都要常怀感恩之心,一辈子不能忘本。
路修好了,距离就不再是问题
看着四通八达的平坦大道,一不留神就让司机走错方向的立交桥以及通行在城乡的各种各样的大车小车,让人感叹和骄傲的同时,不禁回想起过去的岁月,尤其是在乡村,道路破烂不堪,一天看不见几辆车,除了蚂蚱一样哒哒哒冒黑烟的拖拉机,就是老解放或吉普车。人们出行,近一点的靠两条腿,远一点要么靠驴车,要么骑自行车,一路颠簸,风吹日晒,极不方便。因为村与村之间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遇上下雨天,道路泥泞不堪,不穿胶鞋是出不了门的。特别是到了炎热的七八月份,一些翻浆路段早已是黄土滚滚,车辆经过之时,漫天尘土飞扬,仿佛刮起了一场沙尘暴,整个村子都弥漫着呛人的土味。
一次和妻子进城看病,倒了几次车才回到家。那是个冬天,加上天快黑了,搭车的人聚集了一大堆,后来就等到了一辆28型拖拉机,人们如同盼来了救星,争先恐后往上爬。当时那个冷就够刺骨寒心了,加之拖拉机来回晃荡和大幅度颠簸,实在让人难以招架,最要命的是妻子有孕在身,就怕如此剧烈晃动影响了腹中生命,可又难于表达,只好在提心吊胆中盼着拖拉机快快到家。
我们家在东山芦草沟村,那些年进一趟城,要先步行到附近公安厅煤矿,搭乘拉煤的汽车。认识矿上的人还好一些,经人介绍,司机答应捎上一程,运气好了,有可能直接带进城里。如果仅凭自己跟司机求爷爷告奶奶,最多也就到地磅,煤过磅,人下车,另想办法。要么等石化到乌鲁木齐的19路公交车,要么去往米泉,再坐13路。终点站都是医学院,去南门上1路车,到大西门倒7路,赶火车则乘2路车了。如果是石人沟的人到米泉,或者去乌鲁木齐,就要步行走很长的路到煤矿,然后再磨破嘴皮子,给司机说好话捎上一程。尤其到了冬天,天冷时间又短,总觉得天刚亮一会儿,太阳就又急着要落山了,工夫都花在了路上。记得父亲有个牧业队干沟的哈萨克族朋友,儿子在城里畜牧局工作,每次回家,先要在我们家住上一宿,第二天再往家里赶,来回一趟,费时不说,人也累得够呛。
后来乡上通了班车,一天两个来回,给附近的农牧民带来了福音。进一回城不再变得遥远和疲惫了,特别是遭遇突发疾病和有个要紧事,班车一来,坐上就走了,了却了往常的艰辛和焦虑。所以说要想致富,先修路,只要路修好了,距离也就不成问题。有两个例子,足以说明这一點,一个是一九七七年我到山东曲阜上大学,就有一个西藏阿里的工农兵藏族学员,他告诉我们,他回一趟西藏阿里,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从山东到新疆吐鲁番大河沿,再到喀什叶城,最后回到阿里,先是火车,再换汽车,经过好几个省份,从鲁西南平原到青藏高原,一路颠簸,车马劳顿,还有重新换水土的诸多不适应,回一次家散一回身架骨,吃尽了苦头。一个是儿时邻居艾尼大哥,和田民丰人,回老家探一次亲,也要费很大的周折。从民丰到和田,再到喀什,还要跨越阿克苏和库尔勒,走干沟、进后沟、过达坂城,等到乌鲁木齐,人就像剥了一层皮一样,憔悴得不成样子。而今有了沙漠公路,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五百多公里,省多少心。而坐上火车,人们从此不再受罪,好比一座长长游动的房子,夏天不热,冬季不冷,吃喝拉撒睡都在车上,一路看着风景,也放松了身心,值得。更惊奇的是,坐飞机已不再是什么奢望和稀罕事,像一只硕大的鸟一样,总感觉飞机刚从乌鲁木齐机场起飞,不一会儿就已在和田降落了,速度快得不可想象,前后两重天,生活大变样,不比不知道,一比感慨万千啊!
以前我的家乡芦草沟交通闭塞,经济落后,到如今路多了,车多了,进城再也不用愁了,最令人称道的是东绕城高速公路,就从我们芦草沟经过。这条道路从吐乌大高速公路乌拉泊起始,经过葛家沟、石人沟、铁厂沟等直达甘泉堡经济园区,全长七十多公里。将米东、石化、准东和阜康连成一片,乘车从乌拉泊或者观园路出发,不到半小时,就到甘泉堡了,沿途都是风景区,到石人沟、峡门子或者更远的天池、江布拉克,只要车油门一踩,不知不觉就到了,方便快捷,令人身心愉悦。其中石人沟四队那一段,是一座架在空中的耸立的高架桥,一排排高大结实的水泥桥墩子,高过十几层楼房,站在桥底下,必须抬头仰望才行,雄伟、壮观、神奇、罕见,让人叹为观止。蓝天下一座顶天立地的博格达雪峰,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白发老人,看上去庄严肃穆,令人浮想联翩。山脚下,一座横空出世的崭新高架桥,犹如一条腾云驾雾的现代长龙,会带给人们吉祥和福音。
实际上我们生活中的变化不仅限于衣食住行,而是全方位的,用日新月异和翻天覆地来形容,再贴切不过。比方上大学,上一辈人大都没有文化,能上大学或许许多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而今我们一家四口人,先后在八所大学深造,其中包括北大、清华这样的名牌大学,不仅破天荒出了大学生,一双儿女还获得了硕士学位,这种巨大变化,让我们一次次尝到幸福和荣耀的滋味。感恩这个伟大美好的新时代,展望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