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字号江船跑海的大胆尝试

本刊记者 崔 燕

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中期我国海运船舶大多数以老旧船舶为主，且运力远远不能满足社会的需要。在客运方面不得不用民生公司在加拿大建造的4艘小“门”字号和两艘大“门”字号川江客船用于广东沿海客运，经过船检部门慎重的核查计算，将这批船舶进行改装，制订安全措施，增加救生设备和消防设备。开创了内河船舶安全运营于沿海的先例，为新中国的航运事业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门”字号船舶的回归

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一举攻克南京，节节败退的国民党中央政府由南京火速逃往广州，途中不仅劫持香港招商局所属13艘海轮将其残余部队运送至台湾。同时，又将破坏目标锁定在民生公司停留在香港的6艘“门”字号系列客船上。

民生公司，1925年由民族工商业家卢作孚先生一手创建于重庆，是当时私营航运业中最大的一支客运力量，长江航线上最大的私营轮船公司。经过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船队和航线逐渐扩大延伸，打破了日、英、美、法等国垄断长江航运的局面，船舶数量和吨位已具有相当大的规模，为当时抗战大后方水上运输业中的一面旗帜。记者查阅民生公司大事记和交通部广州海运管理局航海史，里面清楚地记载着“门”字号系列川江客船均为1946年至1949年间在加拿大建造。其中，3艘较大船舶参数为270英尺、5000马力；6艘较小船舶参数为160英尺、2400马力。因此被称之为大小“门”字号。该系列船舶在当时来说，均属于技术状况良好的现代化内河客船。

1947年7月24日，民生公司在加拿大订造3艘船舶，分别命名为“虎门”号、“玉门”号和“雁门”号；1948年11月24日，在上海接收了加拿大所造新船“夔门”号和“荆门”号；11月27日，在香港接收了“石门”号和“祁门”号；12月31日，“龙门”号也顺利抵达香港，1949年1月4日，“剑门”号正式在香港接收。至此，民生公司在加拿大建造的9艘“门”字号系列川江客船，除3艘回到上海外，由于美国的封锁，台湾海峡不通航，其余6艘均停泊于香港。

为了躲避国民党当局抢夺船只，1950年6月民生公司经加拿大政府同意将这批船舶改挂加拿大旗。但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民生公司所属的“民本”号、“民俗”号以及“渠江”号、“怒江”号4艘船舶被国民党军队征用被迫运送溃军到定海和台湾。此时的卢作孚内心非常复杂，他既要不动声色地保护这些滞留在香港、台湾和航行在海上的船舶不遭破坏，又要找准时机，带领广大船员随时做好驾船起义的准备。

经过种种努力，克服重重艰难险阻，民生公司所属的“民本”号、“民俗”号、“渠江”号和“怒江”号4艘船舶紧跟着香港招商局13艘起义船分别于1950年8月-10月顺利回到广州。起义船舶的成功回归，使得这批“门”字号船舶更加引人注意，除国民党当局之外，加拿大方面还曾以造船债务谈判破裂为由，企图扣船。在人民政府的大力扶持协助下，民生公司只能采取先开航穗港澳航线，后宣布回归祖国的策略，最终获得了成功。

1951年10月13日，最后一艘“虎门”号从香港黄埔船厂码头开回广州，自此“门”字号系列川江客船，全部回国，升起了五星红旗。1952年9月1日，民生公司正式更名为民生轮船公司，投入新中国航运事业。

图1 玉门轮

图2 雁门轮

江船跑海的大胆设想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航运工作的恢复发展，华南沿海地区的客运量有了明显增长。春节团聚是中国人的传统，由于缺乏沿海客运船只，致使大批农村进城打工的人们无法及时返乡探亲。那个时候，因美国的封锁，台湾海峡不通航，本应投入川江地区开展营运的“门”字号系列客船由于不能北上，所以都集中在广东。于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应运而生，能否将这批“门”字号船舶临时应急投入广东省沿海春节跑客运。业内人士都知道，江船与海船无论从船型设计、建造规范上来说都是截然不同的。之前“门”字号系列客船虽然曾经开航穗港澳航线，但从距离上来说，航程距离相对较短。但如果要将这批船舶安排在广州至海口，广州至湛江航线承担返乡旅客水上运输任务，海上的航程距离不短，加之返乡旅客相对较多，能否适应海上航行条件。

张文治，我国著名造船工程专家。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交通部河运总局、海河总局、水运总局、技术局、水运工业局、海洋局副局长、总工程师、船舶设计院院长等职务。新中国成立以前，他曾任民生公司总工程师。1946年，他随卢作孚赴加拿大亲自负责这批“门”字号系列船舶的监造工作。其中订造中大量的技术谈判均是他代表民生公司全面负责的，包括审查新船全部设计图纸和技术说明书、核算马力、选择机型，重新绘制水线图、横剖面图、船壳板布置图等等，前后达三年之久。“门”字号系列船舶对张文治来说再熟悉不过。

原交通部水运工业局干部马千益，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交通部工作，那时张文治任交通部船舶设计院院长。马老介绍说，张文治1929年毕业于天津北洋工学院机械系，1935年至1937年在英国杜伦大学造船系学习，获得硕士学位。他对长江船舶设计和制造有深入的研究和实践，不仅开创了新一代长江船型，而且开发了川江船舶，特别是浅水激流船舶和水翼船，为新中国船舶工业和水运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在担任民生公司总工程师期间，除完成“门”字号系列新船监造工作外，期间由他亲自负责设计改装了一大批从美国购进的老旧船，进一步扩充了民生公司的运输力量。

沈肇圻，原交通部外事局局长。1951年参加中国船舶登记局筹建工作，是新中国船检事业前期发展的历史见证人，对船检事业有着深厚的感情。据沈老回忆，广州解放后，建立了广州港务局，在港务监督下设有船舶登记科（船舶检验局广州办事处前身）。服务对象是广州及周边地区船舶，主要任务是从事船舶登记、吨位丈量、核定载重量、安全监督、一般检验和签发航行证书。船舶检验局广州办事处没独立之前，杨训仪任船舶登记科科长，他是船长出身，非常和善，业务能力非常强。

为了保障“门”字号这批客船能够安全航行，船舶登记科根据交通部的指示，对这批川江客船是否能够安全出海，从船舶的稳性、抗沉性，以及安全设备、救生设备进行核查。张文治和杨训仪造船、船检专家对江船跑海这一设想进行了慎重研究。首先，从船型设计上来说，“门”字号内河客船船型狭长，而海船船型相对较为肥大，这是为了增加船舶的稳性。其次，从航行条件上来说，海上风浪比内河更大，情况也更加复杂，稳性要求较江船要高得多，抗风浪级别较江船更为严格。经过设计单位、航运部门和船检部门多次研究，随着其中一艘船舶的试航成功，船检部门最终给“门”字号船舶签发了适航证书。江船跑海一事，在当时来说的确解决了广东沿海地区周边农民工春节返乡探亲的燃眉之急，发挥了其重要的历史作用。

图3 路线图

船检部门制定安全措施

1958年3月，船舶检验局局长谢中峯上任后明确表示，作为国家的技术监督部门，首先就是要服务于人民，为国民经济服务，保障水上人命财产安全。随着航运工作的逐渐恢复，水上运输业务有了较快的增长，保障水上交通安全，核定乘客人数，签发适航证书，成为当时的一项重要工作。

广湛、广琼地区一带的水域安自然条件较其他地区更为复杂，沿海岛屿及浅滩礁群交错，加上当时山形岸边还未有精确测绘，潮汐资料也不十分健全。为了保障水上运输安全，交通部要求船舶检验局广州办事处对这些出海江船的结构和安全设备再次进行全面地核查。

船舶检验局广州办事处对“门”字号系列船舶的稳性进行了计算，对船体、船舱部分进行了仔细的常规检验，以及对船上救生设备重新进行了核查。如发现救生衣和救生圈等救生设备不符合浮力标准要求的帮助其更换为更加安全的。同时，对开航条件进一步做出了明确的规定，“门”字号江船抗风等级为六级以下，并要采取及时避离台风、不抢头、不抢尾，局部加固，船舱对外门舱改为密封门，适当压载，合理配载，谨慎养护，按时进坞检验等安全措施。

“门”字号系列船舶一直营运到70年代末。实践证明，由船舶检验局广州办事处制定的安全措施确保了当时的安全生产，为新中国航运事业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之后，船舶检验局也将“春节前客运安全检查”作为了船检部门的一种长期制度，并且沿用至今，有效地保障了水上客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