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今生的大恩人
2019-10-23张爱玲
文/张爱玲
从古自今,婆媳关系难处是不争的事实,但我和婆婆却是个例外。并不是说我贤惠,而是我们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婆婆是我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是我今生今世的大恩人。
事情还得回到四十多年前的1971年,当时我和爱人都是现役军人。我们部队驻守在青藏高原。当时那里不通火车,来往都要坐连队的汽车,经过几天的奔波才能到西宁。1971年2月,我在北京解放军总医院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按常理说应该很高兴,可在当时,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看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伤心落泪,因为我们部队是常年战备执勤单位,工作非常繁忙。那些年几乎从来没有休过节假日,就连我们结婚,也是晚饭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然后立刻去上班,根本没有条件自己带孩子,何况我们驻地高寒缺氧,孩子太小带上去很困难。即使带去了,那里是戈壁荒滩,青菜、鸡蛋、饼干等全买不到,周围全是少数民族,请保姆看孩子也不可能。放在老家吧,我的母亲年事已高,常年有病卧床不起,而我的婆婆,我生孩子时她仍在住院。
在我们那个年代,作为一名革命军人,绝对是革命利益高于一切,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革命事业的需要。正如当时流行的一首歌,“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个人有天大的困难也必须自己想办法克服,决不能影响工作。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产假一满,必须立即归队。因此,对于我们这种双军人家庭来说,生一个孩子都是困难重重,而一下子生了两个,我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剩下干着急,掉眼泪的本事了。只要一想到这事,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真切地感到我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随着假期一天天的缩短,路再难我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在孩子四十多天的时候,我一个人带着他俩回到了东北的婆婆家(我爱人把我送到北京住院后就返回部队了)。我的婆婆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体重不足100斤,平时和哥嫂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又患有老慢支,一咳起来半个小时都喘不上来气,憋的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看到这种情况,我真不忍心让她给我看孩子,因为她身体确实吃不消。更何况我一走,哥嫂白天上班,他们还有三个孩子分别为7岁、4岁、2岁,都要婆婆一个人管。想请个人来家里吧,住房紧张没条件。我想带走一个到我娘家找保姆,婆婆不让,说双胞胎不能分开养。每谈及此事婆婆总是说,把孩子交给谁我也不放心,假期到了你放心上你的班,我能带的了。你俩都是近三十岁的人了,又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我一定帮你们带好俩孩。
为了向我证明她一个人可以管五个孩子,中午睡觉时她因听力不行,就把五个孩子从小到大,由内向外全枕在她的胳膊上,无论哪个一动,她立即就会知道。由于月子里我一个人管两个孩子,又没有经验,孩子哭得多,老大得了疝气。为了怕孩子长大遭动手术的罪,平时尽量不让他哭,特别是晚上,只要孩子一哭,她就起来把孩子抱着哄,每次小便后又给孩子按摩。在婆婆的精心照顾下,孩子的疝气居然好了。
假期到了,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万般无奈之下,我将两个不足三个月的孩子丢给了婆婆。孩子一天天长大,要人抱,也越来越不好带。直到半年后,婆婆累的两个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实在撑不下去了,才给我们发电报。
这180多个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这就是我的婆婆,没有一句豪言壮语,却以她伟大、无私的母爱和一双病弱的肩膀,在我们几乎走投无路时,给我们撑起一片天空,帮我们迈过了人生这个坎。
婆婆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却无以回报,没有在她跟前尽一天的孝心,没有亲手为她做一顿饭,甚至在1976年她老人家去世时,我因战备任务紧,也没有带孩子回去见她最后一面。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但每每想起,我内心都充满了深深的敬意和无限的愧疚,总觉得我亏欠她老人家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