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光：女首富千亿一梦

严学锋

黄粱一梦，千亿一梦。

岌岌可危。去年9月以来，新光集团发生债务危机。2019年4月20日，深圳证券交易所公开谴责新光圆成股份有限公司（ST新光）、公司董事长周晓光等人、新光集团（持股ST新光62.05%），其后周晓光称深表歉意。4月28日，ST新光发布公告，称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了新光集团（及其下属3家子公司）的破产重整申请。2014年2月，新光集团提出“新光梦，千亿梦”：十年资产达千亿。曾经的浙江女首富周晓光，身家一度超过300亿元，亲手创立的公司如今却濒临破产。这一切与其使用金融高杠杆多多少少有所关联。

鸡毛换糖身家百亿

改革开放以来，白手起家、成就大企业、身家百亿的女性企业家寥寥无几。从这个角度来看，周晓光富有传奇色彩。

穷孩子创业。1962年生于浙江诸暨的周晓光，家境贫寒，13岁时就跟着家人从老家走到义乌卖红糖、针头等，回到农村换小麦、大米、鸡毛掸子——浙江商人“鸡毛换糖”的故事背后是创业精神。1978年后的数年，周晓光常年背着货物，全国各处做生意。1985年，她和后来的新光总裁虞云新结婚，此后二人便在义乌做小商品生意。其后创立的公司“新光”即来自两人的名字。

1995年，新光集团的前身成立，周晓光任董事长（至2018年底，周晓光、虞云新分别持股51%、49%）。彼时是一个投资数百万、占地十余亩、业务单一的小工厂，主营饰品。后来公司蓬勃发展，周晓光成了“饰品女王”。到2016年，新光集团成为多元化、资产规模260多亿元的大企业，涉及饰品、房地产、电子商务、农林科技、能源、旅游等，并控股一家上市公司。

名利大丰收。2017年，电视剧《鸡毛飞上天》播出，周晓光称此剧以她为原型。她连任两届全国人大代表。2017年，周晓光夫妇以330亿元身家居胡润百富榜65位。2018年她居于胡润全球“白手起家女富豪榜”前26名，是浙江女首富。

杠杆化把生意给做砸了

2018年，在未履行内部相关审议程序的情况下，新光集团非经营性占用ST新光资金14.35亿元并要求ST新光为新光集团及关联方提供对外担保（涉及金额20.55亿元）。

2018年11月，ST新光披露《关于控股股东债券未按期兑付的公告》称，新光集团发行的公司债券和短期融资券债务违约，涉及：“16新光债”于2018年10月19日应兑付回售本金5亿元，应付利息4575万元；公司债券“15 新光02”发行金额为20亿元，加速到期日为2018年10月17日；短期融资券“17新光控股CP002”于2018年10月29日到期，应付本息总额为10.68亿元；短期融资券“18新光控股CP001”于2018年11月21日到期，应付本息总额为72196万元；公司债券“11新光债”发行规模为16亿元，于2018年11月23日到期兑付。

债务风险、流动性危机与新光集团的多元化特别是过于追求“做大”有直接关系。原本新光是一家饰品企业，产业聚焦。后来，新光集团为了能够快速多元化，不惜举债。这个过程中，金融杠杆成为其一大支撑。

2014年2月，新光集团提出千亿梦。周晓光曾这样说：“千亿级是中国民营企业第一群落的门槛，是中小企业与中大企业在资产量上的分水岭，更是一家卓越企业做大做强的重要标志。在千千万万的企业中，只有极少优秀的佼佼者才能做到。新光过去的成绩，证明我们是成功的佼佼者。我们要有这个信心，去做更强大的佼佼者。现在回头看，十年前的新光是怎样一个资产规模？不到5个亿！那时候我们想到过会达到今天260亿的规模吗？根本没想过，也不敢想！是什么让我们做到了这个发展奇迹？是时代的机遇，是抓住机遇的眼光和能力，是勇于解放思想、勇于创新和开拓的精神，是我们全体新光人上下一心的拼搏和努力！新光梦很美好，千亿梦很宏伟。然而志存高远的前提，是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辛苦耕耘。有梦想，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力量。”

千亿梦，无疑是个大梦想，别说在中国民企中显得非常突出，在国企中亦是佼佼者。尽管基础不错，但要想实现新光集团的千亿梦，尤其是快速实现千亿梦并不容易。举债似乎是一条能快速获得资金支持的选择。近年来，新光集团大力举债，总资产从2014年的200多亿元增长到2018年上半年的811亿元，年资产复合增长率22.02%。高杠杆意味着高还贷压力以及流动性风险。

后果显然十分严重。2019年4月，因新光集团违规占用ST新光资金、ST新光违规为新光集团及周晓光、虞云新担保，深交所公开谴责ST新光、周晓光、虞云新等人。同样在4月，新光集团破产重整。按ST新光的公告，新光集团2018年9月发生债务危机以来，新光集团及其实际控制人虽竭力制定相关方案、通过多种途径化解债务风险，但仍不能彻底摆脱其流动性危机。显然，新光集团的杠杆过高、欲望过大，一点也不像周晓光此前所说的“脚踏实地”。

近年来，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推行包括去杠杆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潮退后，裸泳者自然会出现。这是新光集团落败的外因。2019年5月，在伯克希尔公司第54届股东周年大会上，董事长巴菲特表示：“我们不会让伯克希尔做杠杆，我们做杠杆的话肯定比之前赚的钱更多。但查理和我都目睹过一些更高智商的人，他们因为杠杆化把生意给做砸了。”

赌博哪有什么好下场

按周晓光的说法，千亿级是中国民营企业第一群落的门槛，是中小企业与中大企业在资产量上的分水岭，更是一家卓越企业做大做强的重要标志。这个说法不无道理，但也有硬伤——过于看重企业做大乃至贪恋做大，将做大排在做强之前。这种贪大却不求强的观念，在中国的企业界曾备受追捧。其中巨大的风险是：高杠杆成为做大的重要支撑，导致企业财务压力大、流动性风险大。

多大的杠杆才合适？对不同企业、企业的不同发展阶段来说，答案无法确定，也不存在统一、完美的模式，却有着最佳实践，需要企业尽心尽力去探索。一些企业如老干妈等坚持不举债，活得也非常不错。杠杆意味着放大效应。金融就是典型的高杠杆行业，净资产1亿元，总资产可以10亿元，杠杆率非常高，但俗话说金融就是经营风险的行业。整体来看，适度的杠杆率有利于企业发展、获得杠杆效应。另一方面，过犹不及，過高的杠杆意味着不健康、风险很大、难以持续。这本身是个常识。

20世纪90年代，疯狂的巨人集团负债数亿元，从“神话”变为“笑话”，创始人史玉柱后来称：“过去十年中国的著名企业家，被抓起来的、坐牢的，最知名的能找十几个，一般的都加上，能找到50、60个，他们每个人坐牢的理由不一样，有金融欺诈等各种罪名。你仔细看，它的本质就是资金链条断了。企业成功不是靠赌出来的，杠杆太高就是赌博了，负债率低一点，可能会慢一点，但是会安全。”

2018年以来陷入困局的海航集团、东方园林就是血淋淋的教训。推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来，不少民企、民营企业家因为资金链断裂而陷入困境，进而资产大甩卖、离场。这与之前的高杠杆都有着很大的关系。

企业如果不重视做强做优、贪恋做大，容易大而无当，进而虚胖，甚至猝死。新光集团的千亿梦显然存在巨大风险——这个千亿指总资产规模，且将做大放在首位。资产规模是净资产加负债，负债意味着是债权人的钱，是要还本付息的，还不起的话就意味着流动性风险。在高质量发展阶段，企业更要重视做强做优、控制杠杆率包括企业家个人的杠杆率。杠杆太高就是赌博，赌博哪有什么好下场？

黄粱一梦，千亿一梦。

（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中国混合所有制与资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员）

（编辑 宦菁 huanjing051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