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研学:在行走中丈量世界
2019-10-21丛培业
丛培业
伴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学生开启了假期模式。假期里,不同的家庭会为孩子设计、选择不同的休假方式。有到校外补习班,针对课业不足进行“大修”的;也有未雨绸缪,率先“抢跑”,提前学习新课程的;更有为孩子专门设计出行旅游,增长见识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我注意到,不论是缘于家庭的自发行为,还是将孩子送到相应机构组织的游学活动,游历研学已然成为一种时尚。
在假期为孩子合理安排出行,让他们参与游历研学活动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游历研学活动简称游学,即出行异地,求师问道。“出行异地”,指变换空间场所;“求师问道”,则是在更广阔的空间里,与自然、历史、文化、思想、科技、社会生活进行更为直接的对话和交往,以探求社会、人生、自我之真谛。
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师”不再是与学生角色相对应的教师,而是自然万物,天地大美;是历史遗存,镌刻文明印记的诸多现象;是古圣先贤的智慧,人类深度思考的一座座高峰;是人类生产实践,不断克服困难,勇往直前的勇气和胆识;是人类应对挑战,解决问题,超越自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游学的实质是,在适宜的时间里,选择富含教育资源的空间,通过旅行的方式开展的学习活动。它旨在为学生选择、创造适宜的教育场景,推动学生切实走进教育现场,直接与宇宙万物、人文景观、历史文化遗存、科学发现及科技发明等现象,以及社会生活的真实状况进行广泛而直接的对话与交流,并由此开阔学生的视野,存储知识积累,丰富心智体验与感悟,从而在不同视角与层次长养德行,提升智慧,完善人格。游学为学生搭建一个与历史对话的平台,为学生打开一扇发现世界的窗户,为学生找到一把重新审视自我的尺子。
游历研学不同于一般的旅行游玩,它不是以消遣休闲为目的的商业行为,而是依据一定的教育价值取向,有着明确目标指向的教育行为,它是“游”与“学”的统一。“游”是手段,是形式;而“学”才是目的,是归宿。“游”为“学”服务,“游”为“学”增加资源;“游”为“学”丰富形式,“游”为“学”增加收益。
但是,游学又不同于课堂教学。首先,在学习内容上有差异。一个是遵循让世界成为课本的理念,学习内容源自客观存在,不论是历史的还是现实的,既包括人文的,又含有科学的,旨在使学生获得丰富多彩、原汁原味的生命体验。而另一个则是经由严格筛查而规制的教科书,在某种程度上少了些鲜活灵动的气质,少了些生命绽放的妩媚。其次,角色的自我认同感不同。由于学生行走在完全不同的认知世界里,也将因此享有不同的认识和体验,而形成对自我角色的特别认知。“我”究竟是拥有主动认知与自觉发现的独立人格的主体,还是一个被动接受、完成规定任务的执行人?对两种角色进行比较的发现、体验与感悟,将会强化学生的自我认同感。学生在积极主动的状态下与在被动要求的状态下进行学习活动,不论学习成效还是学习体验都截然不同。
至于学习方式,游学则更具优势。由于“研学”的目标指向,它将使游学的学习方式具有典型的主体性特征,即学生是研学活动的主体,从研学目的的预设到研学课题的产生,都需要由学生在出发前做足功课,通过对游学目的地相关资料的收集整理、学习研究,确定相应的研学主题。这是一个为“发现主题”而展开的自主学习活动,它是学生主体地位和权利得以确立的标志,也是对学生主体的目标意识和责任意识的强化。
也就是说,在游学伊始,就要重建学生的角色意识,引导学生发现自我,确定“我”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接受者和执行人,“我”更是项目的设计人和驾驭者,增强学生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而在游学过程中,学生可以与游学对象进行直接的对话和沟通。它同样以学生的发现学习为主,如遇困难或疑问,首先启动的是研学伙伴间的合作与探究,再辅以教师的激励与指导、支持与帮助。“合作—探究”是游学期间的基本学习方式,这里蕴含着学生主体之间,基于感兴趣的现象和问题引发的碰撞,再由此追根寻底,彼此发现,生成新知,共同成长。
在游学进程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值得重视并要追求它的实效性,即全员参与的一日活动梳理、总结、讨论与分享,这是更高水平的合作与探究、讨论与生成的活动。从形式上,既有面对面的语言报告,又可以借助PPT、美篇等进行分享。它汇聚了所有研学伙伴在游学中的发现与探索、體验与感悟,是所有伙伴的兴趣、智力、情感、意志、习惯、价值观等元素的自我表征。游学是在变换行踪,伴随着“移步换景”而展开的相应学习活动,学生在动态变化中享受视听刺激、思维碰撞而获得不同的体验,使学习活动具有“动态体验”特征。
游学有着深厚而久远的文化传统,凝聚着古人的教育智慧。说到游学传统时,人们往往视孔子为第一人,并以夫子周游列国为佐证,而在笔者看来并非如此。因为孔子周游列国与游学的价值取向和宗旨是不同的。孔子周游列国目的在找寻可以施展才华的诸侯国,推行儒家的政治主张,以求实现政治理想。所以,孔子之周游不在“学”而在“求”,不在积累而在释放。但是,我们不能否认的是,作为伟大的教育家,孔子为弟子开启了一种崭新的学习模式——游学。换句话讲,孔子周游列国的14年,恰是弟子在他引领下进行游学的14年。而且,因游学而涌现出学有所成、为孔子所赞赏的“孔门十哲”。对此,《论语·先进》中有记载:“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夫子坦言“从我于陈、蔡者”为我们呈现出周游列国时的境况。
基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以及孔子的人格与愿景,我们可以大胆想象游历14年的艰难,但对其弟子而言,不正是阅读世道人心、洞察社会生活、体悟人生悲欢、增加社会阅历的过程吗?这也是“孔子曰‘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中的佼佼者。由此,游学于人生成长与发展之作用可见一斑。
至于司马迁与《史记》,不论从个体生命还是学术成就来说,都是一座高峰。《史记·太史公自序》云:“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戹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于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还报命。”这段话,让我们了解到司马迁20岁就壮游寰宇、行走天下的足迹。这不正是他“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为撰写《史记》所做的早期准备吗?这也是对游学价值与意义的最好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