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兮

◇昔我往矣

帝后闺名燕楚，燕国唯一的一位帝姬。

这位帝姬最让人一见难忘的便是她那生来艳美的容貌。血红的衣裙，头发随意绾起，以一金簪束之，一双丹凤眼张扬而又肆意，眉间一点朱砂仿若摄人心魄。

偏偏这样生来绝美的人，却没有一点当美人的自觉。燕楚上头有五位哥哥，两位是自己的嫡亲兄长，与自己同为燕王后所出，另外三位则是其他妃子所出。燕国王室祖训第一条便是要求皇室子弟“兄友弟恭”，所以几位皇子也是个个温和良善，燕王宫一派和睦。

而燕楚作为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位帝姬，最小的妹妹，燕王宫里最小的主子，自出生便被众人呵护宠爱。

所以小燕楚三岁上树掏鸟窝，五岁拔了正在睡觉的太傅的胡子，七岁跟随众人外出狩猎更是消失整整一天，回来时满身脏污，身后还跟着一只幼鹿，一人一鹿站在各位亲朋好友面前，差点把她的皇祖母吓得昏厥过去。从此，燕国王便下了死命令，若是还有人放纵帝姬随意玩耍，便严惩。

小燕楚安分了五年，到了十二岁这年，燕楚个子拔挑起来，也稳重了不少，越发有一个帝姬的样子了。燕国王便许她在十二岁生辰这天，可以跟着自己的王兄出宫游玩。

这一日，天边初露一点白，燕楚便催促着自己的宫人去叫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四王兄燕墨归起床。要说这个四王子也是个奇人，贪玩的性子和燕楚如出一辙。

燕楚跟着王兄出了宫门，一路上新奇不已，她拉着燕墨归说个不停，燕墨归默默地翻个白眼，还是顺从地让燕楚拉着自己的袖子。谁让这是自己的妹妹呢，亲生的妹妹。

“四哥，你看这个，这个，”燕楚停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还有这个小兔子！”拿着一堆面具比画着。

“老板，都包起来吧。”燕墨归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妹，朝着摊位老板财大气粗地说道。

“四哥，阿楚就知道，四哥是对阿楚顶顶好的人。”燕楚朝着燕墨归眨巴着眼睛撒娇。本就是个小女儿家，这般撒娇让燕墨归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满足感，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了做兄长的担当。

而燕楚这般模样，也被有心之人看到了。

“四哥，我要吃糖葫芦。”燕楚拉着燕墨归的袖子说。

“好，买。”燕墨归抬步便往卖糖葫芦的小商贩那里走去。刚掏出钱袋准备付钱，便听燕楚站的那处地方有人大叫，“来人哪，有人抢钱了，救命啊！”

人群忽然开始骚动起来，燕墨归拨开人群要往燕楚那里走去，可是人群拥挤不断，这里本就是十字路口，整个街市最热闹的地方。

燕楚只觉自己被人拉扯着，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拉扯到了一个小巷里。她本以为是四哥拉着自己的，可回头一看，哪里是燕墨归，这两个满脸猥琐、咧着嘴露出一嘴大黄牙的男人哪里会是自己那花容月貌，隔一会儿便要偷偷照一下镜子的翩翩四哥。

“你们要做什么？”燕楚内心不屑却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边说边恐惧地后退。

“丫头，你说呢？”其中一个较瘦的人猥琐地说。他扭头朝那个稍胖的人说，“大哥，这次可是赚了，这么个美人胚子，送到花娘那里定能卖不少钱。”

那胖子也是自信一笑，“那是当然。”说着便朝燕楚逼近。

燕楚内心振奋，“想不到出来一趟竟能碰到如话本子上一般的事情，真是有趣。”

想罢，她左腿一个回旋踢到瘦子的小腹处，同时抽出腰间的软鞭一阵狂甩。

半晌，一切落定。

瘦子和胖子躺在地上哀叫不已，“姑奶奶，饶了我们吧。”他们一边叫，一边求饶。“哎呦，下手可真狠，疼死我了。”

燕楚骄傲地抬抬下巴，“哼，本姑娘三岁学武，岂是尔等能够打得过的。”

燕楚揉了揉手腕便走出了巷子。

隐在巷子深处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小丫头，还是这般可爱。”

终于找到燕楚的燕墨归一阵心惊，听燕楚说完之后，他便扛着燕楚往王宫走，得赶紧回去。这调皮鬼，再不回去指不定得惹出什么事，父王又要关自己禁闭了。燕墨归一边疾步行走一边愤愤想到，这两年因为这小丫头关的禁闭还少吗？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天，欲哭无泪。

“阿楚，你好好准备一下，今晚你的生辰宴，大周国的太子也会赴宴。”燕国王嘱咐道。

“是，父王。”燕楚不情愿地应道，大周国太子来与她何干？明明是自己的生辰，为何还要自己献舞？

晚宴，歌舞升平。

燕楚一袭红裙，眉间一点生来便有的朱砂，在漫天星光下，雨花池中央的亭台上，四周开得绚烂清雅的荷花的簇拥中，一支游丝纱鸿舞惊了赴宴众人，惊了天下人。

燕国王则是在片刻沉静后，宣布，同意大周国太子殿下的求亲，燕国与大周国自此联姻。一片哗然。

大周国太子翩翩走来，他容颜俊美，唇边带着笑意，一袭白袍，衣袍从腰间至底用墨色丝线绣上了几株挺拔的修竹。

“怎么，不认得我了？”太子宋弈望着燕楚，目光无意扫过燕楚腰间的玉佩。

燕楚则是一言不发，随即转身召了贴身婢女离开了。

众人皆以为，此婚事不成了。

谁知，第二日燕国王便昭告天下，等帝姬年满十五便出嫁，前往大周国。

原来，小帝姬与大周国太子早早在帝姬七岁那年便相识了，那头小鹿便是太子殿下宋弈帮燕楚猎得的。当时宋弈前往燕国是为了随自家舅舅捉拿大周细作的，不便久留，于是留下一枚玉佩便离开了。

三年后的大婚则更是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见过那场大婚的人，都记忆犹新，津津乐道。那场大婚，大周国太子将燕国帝姬前往大周国的路途中每一处都铺上了大红锦绸。站在高处远眺，仿若整个天下都是艳艳的红色。

万里红妆，不及心悦君兮，一湖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