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岚：烹饪“声音大餐”的音效师

李蕊娟

在我国，专业的音效师不到30人，龙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其参与拟音的作品有《风声》《道士下山》《笔仙2》等上百部，同时他还在《饮食男女》《声临其境》等节目中，为观众现场展示神秘的音效制作过程，令人大开眼界。从一开始接触拟音到现在，龙岚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职业，他曾经说道：“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做拟音这件事，是因为拟音这件事情是做不完的。‘匠人精神在哪个行业都一样，只是一人一条路，把它做精就好了。”

兴趣浓厚，在探索中进阶音效师

“80后”龙岚，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录音系。最初，他在中影集团跟随著名录音师王丹戎做录音剪辑。一次，在电影《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后期录音中，他对现有的声音资料不满意，决定自己“制造”。

龙岚说，因为很多影视剧在拍摄过程中要同期录音，然而在现场往往会有其他杂音的干扰，不能突出主要的音响效果，所以无法在现场完成录制。而因剧情需要必须“造”出来某些特殊的声音，所以只能在后期配，于是音效师这一职业就诞生了。

“音效师要为影视作品创造出适合剧情需要的声音形象，承包剧中除人物对白和音乐之外的所有声音。”最让龙岚感到震惊的一部电影，是20世纪70年代拍的科教片《泥石流》。片中巨石、滚木与泥沙倾泻流动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层次丰富。尤其是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倒地后发出的声音令人心悸。该电影中许多音响效果都是由拟音师钱守一及其助手“创造”出来的，这让他颇感震惊。怎样才能在方寸之间，营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声响？于是，他决心进入这个领域。

龙岚说，电影中除了对白，还需要大自然的许多声音，比如雷电声、马蹄声、风声。在无法捕捉天然的瞬间时，从生活中寻找相似的频率，发出来的声音就会相似，这就是拟音的一大原理。当然，这种对宇宙中各种声音的“设计与创作”，绝对没有说的那么容易。

2006年，为了熟悉声音制作的各个环节，龙岚到知名拟音师刘万富的工作室观摩学习。当时，刘万富正为电影《集结号》做声音设计，遇到模拟群演脚步声这种需要多人协作的工作，就叫上在一旁观看的龙岚加入。当时，录音师希望文戏的拟音能多点“感觉”，又不好意思对刘万富提要求，就让龙岚尝试着模拟，声音出来后大家一听，颇有几分感觉。

《集结号》给了龙岚信心。这个“干活儿时经常有点自己的小想法”的年轻人，决定改做音效师。龙岚说：“新手大多无法模拟声音的动态过程，这会让人无法感受到声音是活在画面中的。”比如，模拟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新手通常的做法是拿一根真正的针往地上一扔，却没有考虑到，这样未必能真的发出声音。

对于音效师来讲，首先要练就一双精准的耳朵，准确识别出每一个细小的声音。此后，龙岚一有空就去野外，到一个空旷宁静的地方，录风声、雨声，录草儿在风里摇摆、枝叶互相拍打的声音;听小河的流水声;感受走在沙地、草地、河畔等脚步声的不同。“花开的声音像极了做爆米花时发出的‘砰砰声，听见它，就仿佛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听见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就让人想起除夕夜纷纷扬扬的雪花。”鸟叫声，冰裂声，以及各种动物的声音，都成了龙岚搜集的元素。他的大脑简直成了声音仓库，即使多种响声混杂在一起，他也能清晰地一一辨识，这为他成为出色的音效师打下了良好基础。

用废铜烂铁做道具，烹饪“声音大餐”

影片的音效听起来是平淡无味还是震撼人心，音效师至关重要。正因如此，要想做出与剧情完全吻合的各种声音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拍摄电影《唐山大地震》时，龙岚需要制造电影中不断坠落的瓦片、石头的音效。那段时间，拟音棚里堆满了他从各处搜来的各种形态的石头。为了找到和画面最为匹配的声音，他要用这些石头逐一做声音试验。在做石头滚落试验的时候人很容易受伤，那时候龙岚的手上几乎到处是伤口。

在龙岚看来，是否拥有发散思维、是否会联想，是衡量音效师是否专业的“线”。但是，只有真正熟知各种道具的关系才能产生联想。比如在电影《集结号》里，有马车拉大炮的镜头，由于现场嘈杂没有录音，轮子滚动的声音就靠后期制作。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去找一个真的大轮子，龙岚和师傅就琢磨，什么东西又大又能用手控制。大费一番脑筋后，他们“最后选了那种很重的话筒底座，脸盆大小、实铁的，放在木质地板上滚动，再把话筒拉近，出来的声音特别震撼，像极了电影里解放军用马车拉大炮的真实场景”。

其实，制作电影里出现的各种声音，还需要五花八门的道具。在龙岚的收藏库里，堆满了各种“破烂”：铜铃、锅碗瓢盆、破鼓、盔甲、盾牌、竹筒、废旧钢管，等等。

虽然材料千奇百怪，但到了龙岚手里，就会“化腐朽为神奇”，产生别人意想不到的声效：他用双手在一件皮夹克上轻拍、弹叩，你听到的就是人在雪地上行走的声音;两个人用棉布以不同的节奏来回抖动，模拟出来的声音是大部队行军时发出的浑厚、雄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令人叹为“听”止。还有洪水冲垮了大堤的声音，其实就是捏碎了一个方便面盒。而在古装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离弦之箭，只见龙岚用力挥舞一下细竹篾，“嗖”，一根箭离弦的声音就出来了。至于万箭齐发，就是把橡胶跳绳折成两三股，使劲挥舞，“嗖嗖嗖”的声音就来了。龙岚说：“当然，中间还会夹杂着风的声音，这样会显得更真实、更震撼！”

演员是用肢体、表情等讲故事，音效师是用声音呈现故事，这不是工业流水线，必须尊重创作规律。在电影《风声》里有一个情节：周迅饰演的顾晓梦向李冰冰饰演的李宁玉坦白，自己就是隐藏在伪军中的共产党员“老鬼”，并让李宁玉去日本人那里举报她。安静的房间里，她们压低声音说话，辗转挪动的脚步声透露出两个人激烈的情绪和复杂的心理活动。负责为她们的脚步声拟音的龙岚说：“顾晓梦妩媚洒脱，李宁玉自持冷静，一个直率一个内敛，都穿着高跟鞋，但音色不同，一个往外冒，另一个得往回收。”于是，他和錄音师反复琢磨到凌晨两三点，最后用两双高跟鞋“表演”出这两种不同的女性脚步声。

就这样，在拟音棚这个神秘空间里，龙岚给一部部影视剧的声音“施法术”，很快就如痴如醉。

功底深厚，参加《声临其境》一夜走红

不了解音效师这个行业的人，总以为他们坐在电脑前动动手指，就能从声音库里或通过软件合成“敲”出各种声音。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因为电影里的很多声音，都是根据剧情需要原创的。干这个活儿不仅要有创造性，非常辛苦，有时甚至会受伤。2015年，龙岚为电影《传奇》制作声音时，在搬动模拟船甲板铁板的过程中，左手中指严重挫伤。直到现在，他的左手中指还不能灵活地弯曲。对受伤，龙岚已经习以为常。“因为你要盯着画面，有时为了配合画面需要用手在地上划拉，就会忽略地上有什么。”

龙岚对好莱坞的一些著名音效师的创作手法也了如指掌。其中一些科幻片的声音制作，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指环王》中中土大陆第三纪元末，帕兰诺平原上4.5万强兽人、战象和戒灵组成的摩多大军，进犯人类最后的根据地白城。在这场规模壮观的战役中，有一幕龙岚格外喜欢，就是投石车吊起别墅大小的城墙碎块抛向敌军，万吨巨石落地的瞬间，发出一连串类似肉酱挤压的“咕吱”声。他说：“这让人想起过年包饺子拌肉馅的声音，但更加清脆、多汁。重要的是，这种恶心而滑稽的声音，让那一幕变得非常真实。”

龙岚说，《星球大战》里各式高档飞船的引擎声，是音效大师本·伯特通过一台破空调的“轰鸣”捣鼓出来的。他曾为“星战”系列创作5000多种声音。《第九区》的龙虾人在接受检查时，发出不满而恐惧的“咔嗒”声，这种复杂口器发出的神秘声调，其实是工作人员砸烂了一颗空心大南瓜发出的;6万颗骷髅头洪水般涌出的轰鸣声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指环王3》的音效师为了亡灵之山崩塌那一幕，试遍各种方法，最后通过往水泥地上倒20斤核桃，终于创作出了这种令人恐惧的音效。“要知道，那可是古代叛军的亡魂啊！”龙岚笑着调侃道。

入行十几年，龙岚已功底深厚，他曾为《无人区》《大唐玄奘》《道士下山》《泰囧》《笔仙2》等上百部电影做过拟音，其中还包括《神秘世界历险记》等动画片，在影视圈里可谓大名鼎鼎。这两年龙岚还应邀参加了不少综艺节目，凭着一身绝活拥有几十万名粉丝。

2017年，他在综艺节目《饮食男女》中露了一手，镜头中出现的煎鱼、炒菜的声音，实际就是他用几张塑料纸揉出来的，而且这些声音听起来层次分明。他说，这种以假乱真的做法都是生活经验积累而来的，一般人可能听不出来，每个声音都有一个频率范围，音效师会在生活中寻找相似的频率，这样发出来的声音就会非常真实。

而不久前，龙岚在《声临其境》节目中，更是用“破烂”制造了大片的震撼音效，令人大开“耳”界。这个神秘人可以用柚子“活剖”一条鱼，用芹菜“杀死”一个人;用旧鞋、五花肉、粉丝、小黄鸭等，创作出“声临其境”般的绝妙声音，使张震、刘若英的表演更加精彩。《声临其境》使龙岚一夜走红，“圈粉”无数。

谈及梦想，龙岚说，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斬获“奥斯卡最佳音效奖”，为国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