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情话

周国平

啾啾真是爱妈妈，每天不知要向妈妈说多少情话，发多少爱誓。

1岁

啾啾是铁杆妈妈派，永远坚定不移地捍卫妈妈的主权。哪怕我是为了她而批评妈妈，她也必定会站在妈妈一边予以无情地反击。

我假装打妈妈，妈妈假装哭，她立即扑向妈妈，放声大哭起来。一会儿，妈妈假装打我，在我掩面假哭了好几声之后，她也哭了，但没有向我扑来，而是更朝妈妈怀里钻了。

电视里在唱“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她生气地反驳：“不，不一样的。”

2岁

她依在妈妈怀里，说：“我们两个都是妈妈，因为我是宝贝，你也是宝贝。”

她说：“妈妈，我好爱你，因为你生出来一个我。”

3岁

她说：“我跟妈妈最亲，亲得不留一条缝。”言毕，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脸相贴，立即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

她说：“我喜欢妈妈都喜欢到天上去了。”

她抱着妈妈的睡衣，说：“又臭又香。”我说：“对，妈妈穿过，所以臭，宝贝咬过，所以香。”她立即反驳：“不是，宝贝咬过，所以臭，妈妈穿过，所以香。”

4岁

早晨，她躺在床上，深情地看着妈妈，说：“要是我能和你结婚就好了。”妈妈说：“哪有宝贝和妈妈结婚的？”她说：“我知道不能。可是，要是能，我們两个会多高兴。”

妈妈问：“你为什么喜欢妈妈？”答：“因为你香。”问：“如果不香呢？”答：“因为你温柔。”问：“如果不温柔呢？”答：“因为你是我妈妈。”问：“如果不是你妈妈呢？”答：“你永远会是我妈妈。”

啾啾对妈妈如此多情，我羡慕，但不嫉妒。

由于母亲的孕育和哺养，孩子来到人世后的第一个爱恋对象是母亲，这理所当然。看到一个幼儿这么爱一个人，而且能这么动人地示爱，我觉得赏心悦目，我相信，这表明她懂得感恩。懂得感恩非常重要，它是爱心的开端和基础。一个孩子倘若只是受到宠爱而不知感恩，将来的发展就十分可怕了。

（林冬冬摘自《宝贝、宝贝》浙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