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破秩序的《原神》

杨皓

2019年8月5日，第十七届ChinaJoy在上海浦东国际博览中心落下帷幕。为期四天的动漫与游戏盛会，除了给动漫爱好者带来数不清的新闻与话题之外，更是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共乐交友的平台。伴随着展会进入第十七个年头，参展ChinaJoy展会的机构数目已经相当庞大，除了其赖以发家的各大国产手游开发商外，作为行业标杆的各大欧美日游戏公司与硬件平台也纷纷参与，让无数爱好者颇为欣喜，也由衷感叹展会水平提高之巨大。

然而今年的展会并不平静。游戏与动漫新闻本身的轰动程度都要让位于一位参加展会玩家的惊人之举：他在现场砸掉了自己的索尼游戏主机。此举非但引来巨大关注，更是点燃了关于国产游戏、抄袭、玩家声誉等话题的热烈讨论。要讲清楚这件事，得先从国产游戏《原神》说起。

《原神》

《原神》是由中国某游戏开发商制作的一款多平台游戏，从目前公布的信息来看，游戏将登陆手机、个人电脑、索尼PS4游戏机三个平台。此次ChinaJoy展会，也是《原神》登陆索尼PS4游戏主机平台这一消息第一次正式对外发布。

其实早在今年上半年发布之初，《原神》就引起了相当程度的争议。该游戏的人物模型与艺术风格都像极了日本任天堂游戏公司先前发售的一款冒险游戏《塞尔达：荒野之息》。随着游戏相关内容不断公布，人们发现，《原神》与《荒野之息》的相似之处绝非一星半点，诸如地图上的景物，可互动元素的动画演出等方面都与《荒野之息》非常相似。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原神》几乎照搬了《荒野之息》游戏内的道具菜单显示方式，按照常理来说，此类静态画面的原创难度与成本都并不算高。网友甚至开始戏称《原神》的全名为“还原神作”（意为还原了《荒野之息》）。

缘于上述种种，《原神》从面世之初就存在争议，但是并未引起轩然大波。原因说来有些无奈，因为这些问题在国产游戏界并非少数。退一步讲，《原神》仍然给国产游戏带来了某种现实意义上的进步。要知道，国产手机游戏盗用欧美日游戏厂商制作精良的游戏动画，为自己近乎“粗制滥造”的游戏进行虚假宣传的案例数不胜数，这就难怪会有网友评论道，“要是游戏最后真能呈现宣传片里的效果，我觉得倒也算是国产游戏的进步了。怎么也比那些宣传盗用其他游戏，实际游玩一塌糊涂的骗钱手游要良心”。

舆论的走向在《原神》宣布登录索尼PS4平台开始出现了彻底地转变。首先必须明确，即便涉嫌抄袭的国产游戏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之前绝大部分，甚至可以说全部这类游戏，都是存在于手机或者电脑平台。任天堂索尼微软三大硬件平台，本身对登录自己平台的游戏有着一定的要求，诸如色情、明显抄袭等因素都是不容许的。而这一次，索尼与《原神》的开发商达成一致，同意该游戏登录PS4平台，可谓捅了一个大娄子。

ChinaJoy相遇

在ChinaJoy展会正式开始之前，得知《原神》将要登录PS4平台的任天堂玩家是最先表示不满的群体。《荒野之息》本身为任天堂公司自主开发的独占游戏，也就是说只有购买了任天堂公司研发的游戏硬件的玩家，才能游玩。《原神》这一次登录索尼PS4平台，在某种程度上激怒了本身独享《荒野之息》的玩家。另外，主机游戏界历来的群体之争更是让索尼玩家成为了众矢之的，任天堂的粉丝们一边在网络上怒骂《原神》开发商涉嫌抄袭的行径，一边对索尼玩家极尽嘲讽之能事。

随着ChinaJoy展会开幕，闹剧正式上演。先是玩家们略带惊讶地发现，《原神》为PS4平台所设的展台正对着任天堂《荒野之息》的展台。在玩家们纷纷猜测此种局面是相关单位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之际，愤怒的任天堂玩家已经发出了第一波攻势。现场有玩家自发地在《原神》的展台前比出侮辱性手势，并拍下照片上传社交网络;也有玩家高举手中的任天堂游戏机，让《原神》logo与游戏机同时出现在摄像头镜头中，拍下颇具嘲讽性质的照片;更有甚者，《原神》展台的留言墙上，出现了一句留言：恭喜塞尔达登录PS4。所有这一切，《原神》展台内的相关工作人员并未正面回复。

也许谁都没能想到的是，把矛盾推向高潮的并非任天堂玩家，而是看似占了便宜，可以玩到类似于任天堂独占游戏的索尼玩家。展会进行到第二天，也就是8月3日，一位PS4玩家边录视频讲解自己的动因，边动手砸掉了自己的索尼PS4游戏主机。男子在时长为三分多钟的视频里叙述道，自己是一位看错了索尼的玩家，他没有想到索尼是一个愿意如此迎合国内市场的厂商，为了显示自己的愤怒与悲哀，他现场将自己的主机砸毁。视频很快在网络上传播开去，各路网友也多有评论。

前文已述，目前市面上，主流的主机游戏平台有微软、索尼、任天堂三家。为了争取更多的用户，三方都以高质量的游戏为卖点，且大力支持各类优秀游戏登录自己的平台。与此同时，存在涉嫌抄袭、质量低劣、色情等负面因素的游戏，各大厂商也历来会拒之门外。久而久之，三大游戏厂商都发展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忠实拥趸，三派玩家经常会争论得面红耳赤，话题永远都是围绕哪一个平台更优秀。此次《原神》登录PS4所捅下的大娄子正在于此，一直有些许优越感的主机玩家也许从未想到，自己会被自己所钟爱的主机厂商反打一耙。玩家慢慢自发形成的群体认可却在主机厂商某种开拓市场，或美其名曰支持行业发展的行为之下，被贴上了涉嫌抄袭的恶名。

PS4玩家霸王表示，“这次事件我是站在砸PS4的那个哥们那一面的，我可以这么说，自从《原神》宣布登录PS4之后，我觉得自己在任天堂玩家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另外，我也会很负责任地说，下一次游戏平台硬件更新，我一定不会再选择购买索尼平台，也许，我也会变成一个任天堂玩家”。

不难发现，《原神》在这出闹剧中扮演了一个冲破秩序者，它冲破了登录主机游戏既已成规的标准，更冲破了玩家的自我身份认同与他们对厂商的期待。

国产游戏的得与失

随着砸PS4事件的传播，网络上出现了两类主流声音。

一部分网友怀揣着对国产游戏美好愿景的企盼，纷纷表示即便《原神》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毕竟这代表了国产游戏开发水平的一个新阶段。摘取一些网络上网友的留言：“抄的好，毕竟赛尔达太成功了。不过国产能做到这个画质值得鼓励。”“看到好多喷抄袭的，有没有大神科普一下抄袭，模仿，借鉴三个的区别，就是那种比较通俗易懂点的。总不能说我用两只手游泳，他也用两只手，他是在抄袭我，总感觉这种说不过去。”“当人的神经变得敏感，就会将全身的精力放在寻找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上，但这样往往会忽略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不难看出，这类网友普遍抱有一定的宽容心态来看这个问题，其高度似乎也超出了非黑即白的抄与不抄，而是拥有一个更崇高的梦想：为了国产游戏更美好的明天。

另一部分网友则不然，他们认为这是主机游戏的堕落。一位网友的留言写道：“我们不需要明确的界定，什么是抄袭，什么是借鉴。《原神》之所以会引发剧烈的讨论，问题乃在于只要玩过《荒野之息》的人，就立马会说，这是不是抄袭啊。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不出任何理由要再支持这个游戏。手游这种情况不少，以前我会说，我几乎不玩手游，那以后我怎么说？”

两种观点似乎都有各自的道理，玩家为自己钟爱的东西站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除开孰是孰非的简单讨论之外，我们也许应该考虑得更长远一些。在此，不如作一个类比，也许稍有失当，但也希望有一定借鉴意义。

我们经常会讨论城市商业体哪个更高端，哪个环境更舒适。某一商业体主打文化闲适品牌，那么该商业体往往并不适合某些室内娱乐项目入驻;某一商业体主打亲民实惠品牌，那么该商业体往往并不适合动辄三五十元一杯的饮品店入驻;某一商业体主打高端品牌，走奢華路线，那么该商业体往往并不适合某些三四线品牌入驻。

也许玩家们的争论并不聚焦于《原神》是否抄袭，而是冲破了秩序，突破了界限之后，主机游戏的发展是否会进入一种鱼龙混杂的失控状态，久而久之，也许是一个玩家与主机开放商双输的局面，毕竟一个行业的整体水平被拉低，算不上一个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