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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居在阴影里的村庄(组诗)

2019-10-15柳苏

辽河 2019年9期
关键词:村口高粱阴影

柳苏

享受

这些是必须的

一面土炕,热烘烘的感觉

一张短腿八仙桌,一壶浓茶

没有人在一旁陪着说话

静谧时刻,真还不多

日子里,最珍贵的被我遗弃已久

重来一次。平心静气中

给自己作回主

生命的源头并不遥远

几位最爱我的人,对着我微笑

窗外望去,天空蓝得出奇

草木无语,只有几声鸟鸣

没理由陈述。指三道四

更是不孝。照亮前路的灯盏

在老辈手中,被母亲的一句话刺痛

“哪儿悄悄来,哪儿悄悄去”

在父亲的底垫中

家乡,遇到几位老人

紧握我的手,用同样的口吻问道

“你是老刘的儿子?”我能感受出来

这是一种爱屋及乌兼带式的问候

“你父亲是一个公认的好人啊!”夸赞的

依然是我的父亲。这句里,我仅仅是个儿子

这么多年,还活在父亲的底垫*中

无形的绿荫下,感慨、愧对交集

习惯于表面生存,接受了冰凉

从未捂得一株老树年轮深处的余热

我大梦初醒,也生出惶恐

自己应该赶紧做点什么

*底垫,家乡土话,接近于基础、底子的意思。

窗纸如墙

不仅是夯实的泥土

也不限于砖石垒砌

做为一只蜜蜂

我,和外面的世界

就隔着一扇窗纸

一直没能力

穿窗而过

出路:是离弃,还是固守?

从天而降,雨点们多么兴奋

等汇合成江河之后,所有作为

随波逐流,奔向低处。这一切与我

有几分相似,越来越茫然

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何去何从,其实身不由己

再好的故乡,不一定是一生的

栖息之地。脚下——

塘里的水日渐消瘦

我看得出一条老鱼的心思

它欲出走,对池塘的未来失去信心

不过,鱼儿们不听它的忠告

活水未枯,自有不干涸的水域

硬着头皮活着,结果如何,是另一回事

沉湎,一种不可否定的生存方式

离弃故土,于我仿佛断臂之痛

不能把幾十年扎下的根,说拔就拔起

扬长而去。再说,谁敢打包票

看风使舵,从此就和璀璨的日子接亲?

我犹如那条老鱼,举棋不定

蛰居在阴影里的村庄

被风吹褪了色,又经水泡

村子渐渐失去原本色相和味道

旧祠堂,老戏台,古槐树

石碾石磨,仿佛都丢掉魂魄

一坡一洼的梨桃,仅开花不挂果

就连那长腿的喜鹊,只顾埋头觅食

多些年不曾报过好消息。日子

忽然变得冰凉,摸不着心跳

最年轻的张院生,六十有八

一打早到镇上卖粉条刚折回村口

年过七旬的狗儿大叔,牵着他那头

嚼不动草料的老驴遛弯

当年英雄,一顿吃三斤荞面饸饹

背十个谷个子上场的马过计

拍打着使不动的大腿绝望地嚷道

“不能行走,这活着还有啥用”

描述不隐藏褒贬,只记录真实

该老的终归要老去,也难挽救什么

只是一份眷恋,一份美好

老到要消亡时,生出疼痛的恐慌

心上的殇,几时来袭,有人还残存侥幸

阴影罩下来,有人对承诺还抱有一丝期望

夕阳西下,草木枯黄

会不会再有惊喜

高粱坡

高粱坡是个村名

长了几百年独一无二的高粱

我的老爷爷是个名气很大的酿酒师

他成名是在用高粱坡的高粱作原料之后

老爷爷得空就端碗烧酒邀人喝。他嘴上挂着一句话

“喝吧,再过几十年,有没有这酒,还是两说”

谶语形成的速度,比一块石头成形来得快

如今高粱坡上不长一株高粱,酒都是从远处买来的

也许,有人在时光的缝隙里看到残存的风水

高粱不种了,酒不酿了,要发旅游的财

村口,一面祠堂大的墙壁上,画上一望无际的高粱

一个老爷爷端一碗酒,笑出乡下人几百年的醇厚

原型是不是我的老爷爷,倒在其次

悲哀的是,如今老人只能活在墙上和颜料里

命运里的那片叶子

命运的乖孩子

听从摆布的秉性

在规定的方圆

恣意作为。有一只眼闭着

枝上茎上,一生的位置

走向,始终由不得自己

相信了生命的存在

忘记一个词——客居

季节的双目,微微一动

收官,不容分说

归宿,命中注定

必须回到地上:叶落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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