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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几个前提性问题初探

2019-10-11李建华江梓豪

中州学刊 2019年8期
关键词:共同体人类

李建华 江梓豪

摘 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个伟大的理论构想与全球性战略,需要对一些前提性问题进行反思,否则会偏离本真抑或成为盲目行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前提是人以“类本质”而存在,类本质使“人类”成为可能,类的依存性进化,使人类共同体成为可能。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另一个问题是人类的“共同善”,要求正确处理好人类行为与非人类存在、理念善与制度善的关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是如何正确理解“人类命运”,人类命运就是基于人类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大势与机会,马克思主义为此提供了科学方法。

关键词:人类;共同体;人类命运;前提性问题

中图分类号:B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9)08-0101-06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关于人类文明未来发展的伟大构想,这一构想如何实现不仅仅依赖未来性的“前看”,更需要对一系列前提性问题进行深度“反思”。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同于其他抽象的、虚构的抽象性论证,它既是一种抽象理论系统,也是一份具有实践性的现实指南;它维护的不是“特殊群体”国家的“私利”,而是全人类范围的“公利”,即促进人类文明的和平延续与可持续发展的实践性问题。由此,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前提进行哲学反思,即如何定义人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及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价值追求,科学理解人类命运的演进,就显得非常必要。

一、何为“人”、何为“人类”、人类何以为“共同体”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首先离不开对人类本身的科学认识,特别是如何科学理解何为“人”、何为“人类”、人类何以为“共同体”等几个问题。如何定义人?不同的学科存在不同的定义,定义之间既有差异性也有同一性,经过理性思考与实践检验后则可以形成一些基本共识,我们往往把这类基于理性与经验的共识称作常识。从一般意义上说,生物意义上的人其实属于一种智人(Homo sapiens)。尤瓦尔·赫拉利认为,从生理的角度来说,人与别的动物差别并不大,并没有太多的独特之处。①根据考古学的研究发现,与智人处于同时期生存的人(人种)至少有六种,但到了今天却只存在一种,在自然选择的筛选下,只有作为当代人类祖先的智人存活并延续至今,这说明智人存在一定的生存优势(禀赋),能够让其延续至今。赫拉利对于这个现象的解释是:人类有语言系统,并且懂得通过语言进行虚构,人类通过虚构概念并实现共享客体完成虚构故事的现实化。人类通过虚构的故事,把个体意义上的人凝聚成大小不一的团体(组织)。②与之类似的观点还有,如恩斯特·卡西尔在其著作《人论》中对于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把人定义为“人是一个能够对于理性问题给出一个理性回答的存在物”这一观念就进一步向前推进了,他将人定义为“会使用虚构符号的动物”。符号化的思维与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特征。③

人与其他动物都属于一种通过由有机物组成的生物,但人的特殊之处在于,懂得虚构或者说使用虚构符号来讲虚构(符号化)现实,这就具有了超越“单个人”而成为“类”的可能性。或者说,只有当人进化到有了集合性概念能力时,才可能意识到自身是一种“类”的存在,才有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人可能无法了解动物是否有进行虚构现实的行为,但比较理性化的人类与服从本性的动物可以看出,人类显然具有其特殊性。从现实看,人类文明最显著的特质就是丰富多彩的文化现象,人类文化主要是通过虚构的符号进行构建的。尽管一些符号或者说概念能够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实体,但人类却能够通过想象与虚构创造出抽象概念,它们被称为“人类所共享的客体概念”,比如说资本,既可能是实物,如房屋、黄金、土地等,也可能是通过共享客体所组成的概念,如股票、虚拟货币、互联网数据等。任何具有价值、交易、增值等属性的存在物都能被称为资本。某种程度上说,当下虚拟资本比实体资本更具有活力,因为其存在的形式完美地契合了信息时代的特点。但经济过度虚拟化、互联网化也暗含了一些危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警示人们,经济需要借助于市场发展,但完全的自由市场则可能引发更大的危险。人类因为抽象、符号化而特殊,人类文明存在于“互为主体的意义之网”④当中。但人同样也会因此经常陷入危险,对于人来说既要有享有抽象与使用符号的能力,也要有对该能力保持谨慎的能力,避免过度坚持唯理性主义与人类中心主义。

人何以为“类”?从词义上来说,根据许慎《说文》中的解释,类即“种类相似,惟犬最甚”。也就是说,“类”字起源于观察犬类,并通过归纳的方法把具有相同特质的犬归为犬类。因此,人类则是一种具有人的本质的种群。那么,人的本质何以为“类”?费尔巴哈把人类的本质理解为“类本质的一种存在物;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联系起来的普遍性”。但马克思对这个观点进行了批判,他认为人类的本质不应该是一种“普遍性”的联合,而是需要把人与现实世界连接起来,脱离对于人的本质认知的抽象化。⑤因此,马克思认为人类的本质具有三个特点:一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動为人的类特性;二是人把类看作自己的本质,或者把自身看作类存在物;三是通过实践改造对象世界,从而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人类本质的实践化,把人类从抽象的世界带回到了现实世界。⑥马克思对于人类本质的定义,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打下了基础,也让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根本上与别的哲学体系划出了界限。在此意义上,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动物,就是因为人具有了这些鲜明的特征。进而言之,人类通过自由的想象或者说使用虚构(符号)而证明自身的类特性,并在实践中改造对象世界从而证明自身为一种类存在物,人类的一体性既存在于自然界中,同样也存在于社会中,只有从自然与社会两个角度理解人,才能全面掌握人的本质。人类的本质乃是一种能够进行实践的类存在物,因此,人类既需要具有类特性,同样也需要能够根据其意志进行实践的能力。实践可以看作对于对象世界的改造,因此,改造的对象既可以是实体也可以是共享的概念客体。从最基础的人类共同体“家庭”,到具有相同血缘属性的“氏族”,再到具有国家共同体属性的“民族国家”,它反映出人类实践对象的多样化与复杂性。其特殊性在于,人类的众多文明成果既源自实践,同时也具有很强的实践性。考察人类哲学,还需借助于群体组织的视角,因为个体的视角很难全面掌握文明的复杂性。无论是氏族、社会、民族国家还是跨国组织,组织程度虽各有不同,但都具有“共同体属性”,即具有同质性的组织结构与元素。换言之,人类文明既包括人的存在,也包含了人类共同体形式的存在,个体与群体交互性关系则是人类文明的特殊之处。

何为“共同体”?从字面上理解共同体,共同体即相同类事物的集合体。当然,共同体一般指的是人类所组成的集合体。斐迪南·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一书中把共同体划分为自然基础、历史上自然形成、人为构建形成三种类型。⑦自然基础所形成的共同体,如在血缘、地缘基础上所自然形成的共同体;在历史上自然形成的联合体,如城市、乡村或者朋友、师徒,因为个体具有高度相同的共同性要素或者具有共同的历史记忆所自然构建的一种共同体;以精神(人为要素)为纽带的共同体,主要包括民族国家、宗教组织、公司企业等。以血缘与地缘所维系的共同体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很难形成跨区域的共同体;但以精神为纽带的共同体则构成了现代社会中最主要的组成要素。此处的精神,与虚构故事以及使用符号创造的抽象结构存在一定的共性。换言之,共同体作为想象的存在物,通过故事、符号进行抽象虚构,并对现实世界中制定的一些规则与制度进行具象化。正如马克思所言,人类是一种具有实践能力的类存在物,而共同体则由人类所组成,共同体不仅需要虚构与想象,同样也需要现实世界的实践。人类共同体不仅是人类这个抽象概念的集合概念,它更包含了人类、人类文明以及人类生存所需要的环境。构建人类共同体的目标是掌控人类的命运,由此,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关于人类文明延续与发展的重要命题。

总之,人之为人,人之为人类,人之为共同体,不仅需要澄清相关概念的本质内涵,还需要通过实践的方式验证,否则它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集合,不能构成人的本质,更无法完成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实践性任务。

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前提是什么

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价值前提只能是人类的共同善。共同善是社群主义的核心概念,主要讨论社会公共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关系问题,并提出公共利益优先个人权利的伦理主张。共同善是人类共同体的内在目的及其实现,其意义在于使人类个体在群体生活中获得“共生共存感”,有利于形成相互信任、合作利他的社会伦理机制,使个人偏好朝向于公众偏好,也有利于国家和社会集体责任的确立。共同善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而言,迫切需要处理好人类行为与非人类存在、理念善与制度善的关系。

人类行为的发生并非一定会遵循“类”的逻辑而自然而然地导致“共同善”。现代性的深层危机在于利益的主体性分化。当今世界,资本主义金融危机周期性爆发,区域间经济发展极度不均,国际恐怖主义频繁作恶等。现实境况与自由主义理论家法兰西斯·福山所声称的“自由民主作为人类历史的终结”相差甚远。由此,不禁让人反思:当今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人类行为是否偏离了“共同善”的轨道?当今世界市场、资本空前活跃,资本主义经济模式功过并存。概而言之,资本主义所造成的最大问题就是发展的不可持续性,而不可持续性引发了周期性的金融危机,造成了生态环境的破坏,以不公平的经济增长引起各种深层次矛盾的爆发,如当代资本主义通过海外代工的形式,把资方体制内的劳资矛盾关系转移到海外,通过不公平的贸易方式完成资本积累与增值。资本主义教条认为,“经济发展能够为个人带来自由与平等”⑧。但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了三对异化关系,即工人与产品、工人与生产活动、人同人的类本质属性,这恰巧说明了自由资本主义不仅不能带来人的自由与解放,还会成为异化人类本质的力量。⑨马克思曾预言,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时期,人类社会将会进入一个没有压迫与剥削的共产主义社会。解决现有经济秩序的破坏性问题从目前来看还具有“乌托邦”色彩,因为人类尚无法找到破解现有经济秩序与国际秩序的方法。⑩“今天的资本主义就是一个浩瀚的宇宙,每个人都生在这个宇宙之中,它至少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一个人们必须生产在其中而不能改变的秩序。”B11客观来说,共产主义时代还未到来,但共产主义的理念乃是当今国际政治与经济秩序下的有效探索的方向。现存的制度都有不少缺点,但终归要发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类秩序。因此,在保障现行秩序的基础上,以高层面的“共同善”的价值理论来以点带面地促进秩序与理念的渐进式变革,或许才是可行且和平的方式。以“共同善”为理念,需要从认知层面落脚,正确的认知方式才能促进“善”理念的落实。

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仅包含了人,同样也包含了维持人继续生存的物质基础与一系列非人类存在物。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同于逻辑语句那样只要能够达成逻辑自洽即为真命题,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逻辑与实践双管齐下。因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要处理的关系,就不单纯是逻辑概念之间的连接,它还需要处理人类与存在物之间的关系,并且这种关系也会在互动中发生演变,从而变成新的关系。因此,如何以正确的方式观察这个快速变迁的世界,是处理人类与非人类存在物之间矛盾关系的关键。人类行为的着眼点是“自身”,而其实现的过程由于各主体间的“竞争”,从而使实现条件“窄化”,于是就会发生有悖于“初衷”的非人类行为(反伦理性),如战争。正因为人类行为有偏离“初衷”的巨大风险,因此以“共同善”作为基本行动理念与规范就显得非常必要。

埃德加·莫兰认为,认识世界需要借助于复杂性理论,以复杂性的视角认识世界可以避免片面化的认知,从而避免给人类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回顾当代世界,自由主义思潮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但西方自由主义对于“理性人”的信任实质上是错误的,并且“理性人”本身就是一个神话。B12所以说,以“理性人”为基础的自由主义理论,实际上是以“理性人”的借口,在简化当代世界的复杂性。复杂性理论既需要理解人类本身的复杂性,同样需要理解人的生存环境的复杂性,更重要的是以审慎的态度应对实践之中产生新互动关系的复杂性。B13复杂性理论体现出人类对于自身理性有限性的认知,同样也是人类生存智慧的体现,它与亚里士多德所提出的“中道观”有不约而同之妙,但从本质上说,复杂性理论所暗示的是一种人类的生存观念。因此,不论人类如何进化,人类的科技如何强大,人类如果想要可持续地生存与发展下去,重要的是保持对于一切已知以及未知事物的审慎以及谦卑的态度。处理人类与非人存在物的关系,同样需要保持审慎与谦卑,因为盲目地相信科学与理性,绝不可能终结一切问题。一味地依靠科学主义、理性主义,只可能将人类拖向一个无法逃离的“文明黑洞”。科学与理性是人类认知“存在物”的工具,如果借助元视角看待这两种工具,就能够发现二者的天然缺陷,它们都是人类通过理性制造的工具,并且都具有系统性误差。所以说,人因为理性、抽象、符号化而有别于动物,但这些禀赋并不意味着人类能够成为全知全能的“存在物”。换而言之,人类之所以比动物更能够理解与掌握這个客观世界的发展规律,是因为人所特有的禀赋,但禀赋具有无法超越的有限性,因此,人无法认知所有知识,无法掌握一切规律,人不能无条件地改造任意现象世界。客观来说,人类不知道的知识远比知道的要多,因此,保持审慎与谦卑的态度是人类继续生存的关键,也是人类处理与非人存在物的应然态度。总而言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础要素乃是运用复杂性视角看待实践与理论中的问题,并尽量保证人类的审慎与谦卑的生存态度。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仅依赖“共同善”的理念支撑,更需要正义的制度性安排。任何一项实践都有一定的价值倾向,非正义的秩序与制度都难以长久维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目标是“和平与发展”,既是对传统儒家强调“和而不同、求同存异、天下为公”等思想的继承,也是基于新时代特征的一种与时俱进、实事求是的新思想、新方案。它处理的是时代的新问题,以及时代遗留下来的具有长期性、艰巨性的旧问题。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新思想、新方案,要与旧思想、旧方案有所区别。与之前西方所倡导的殖民主义、资本主义、自由主义、世界主义、霸权主义等旧方案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维护的是全人类的利益而不是少数国家、特殊阶级的一己私利。由此可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具有鲜明的正义属性,它的价值目标是实现全人类的“善”,也可以称作“至善”。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认为,民主政治是“善”的,独裁政治是“恶”的,但这里的“善”只不过是一个城邦中的“善”,只不过是少数奴隶主、贵族的“善”,但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实现的是全人类的“善”,因此,从价值层面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实现人类的“至善”。“善意”的行为往往会产生“善果”。B14但需要注意的是,用目的来美化手段是困难的。B15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际上也是制定一种承担和保护共同善的责任制度。B16总而言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具有“善意”的目标,但目的“善”不能成为不道德手段的借口,因此,保护共同善的责任制度成为构建命运共同体的关键制度。要实现共同善,必须超越基于纯粹利益的合作共同体理念,进而从人类自身的命运出发,进入命运共同体的谋划。

三、人类如何正确认识自身的命运

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认识论前提的关键还在于如何理解人类的“命运”二字。“命”即为“宿命”“归宿”之意,同样也是人类“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三大哲学问题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从人类发展的历史看,人类文明不断地朝向文明化、科技化、符号化发展,但总会有其特定的客观规律决定它的发展方向和定力。如果说,人类的“命”是由其发展规律所决定的,那么“运”就是其发展的大势与机遇。“命运”二字之中的“运”,可以理解为运势、运动、趋势。换言之,人类文明的大前提是和平,人类文明的方向是发展。人类文明之所以离不开“发展”,主要原因有三点:第一,发展是人类文明的固然逻辑,人类从使用“火”开始就在不断地尝试与突破,发展意味着人类文明的内生性变革,预示着文明不竭的生存动力;第二,发展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根本动力,科技发展与人文发展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两驾马车,二者都为人类文明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均衡科技与人文发展是当今人类文明演进的特殊议题;第三,人类是能够完成对象世界改造的存在物,改造对象世界即意味着变革与发展,不断地改造对象世界是人类文明的特殊之处,人类的命运就是通过发展实现“永久和平”的。

和平与发展的人类进化方向决定了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过程中必须超越狭隘的民族国家视角,构建整体人类观。民族主义不是人类文明的解决之道。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民族主义思潮逐渐兴起,由此产生了众多激烈的文明冲突,并产生了西方文明与挑战者文明冲突的二元结构。B17从某种程度上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超越以民族主义为基础的民族国家视角,如此才能构建整体的人类观。整体的人类观包含平等的自由原则与公平的机会平等原则。B18整体人类观是对冷战思维、霸权主义、不公平贸易、新殖民主义、丛林法则等思潮的超越,因为它是以全人类的视角看待人类文明的问题的。换言之,整体的人类观是一种复杂性视角,它能够避免复杂问题被抽象化与简化。总的来说,我们不应该大规模地重建文明;建立一个限制国家对于个人的国际机构将会是对和平的最好保障;我们的目标不是建立权力无限的超级国家,也不是“自由国家”的散漫联合体,而必须是自由人的国家共同体。B19

与此同时,如果说和平与发展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终极目标,那么对于暴力的扬弃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趋势。人类历史进程表明,人类文明也包含了不少“暴力成分”,所谓“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恰好说明了人类具有“暴力基因”。暴力是人类文明的“副产品”,同样也是人类文明的阴暗面。种族屠杀、宗教战争、世界大战等似乎在无声地警示着人类,如果不能保持和平,人类的短暂文明可能就将终结于无尽的暴力之中。出自古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中的“以眼还眼”,后被犹太教吸收进《旧约全书》:“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这背后恰恰体现出人类文明暴戾的一面。但“以暴制暴”似乎不利于人类文明的发展,因此,对于人类暴力的惩罚,执行者从“受害者”让渡到了“司法机关”,如此,司法程序成为伸张正义的关键,它有效地终结了“以暴制暴”的闭环逻辑,同样也把人类从仇恨与暴力中拯救出来。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后果最严重的一次全球性战争,它对文明的破坏是无法估量的。当今世界,全局性的世界大战已经很难爆发,其中重要的不仅有联合国的制度性约束因素,还有科技发展的因素,核威慑以及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使战争的机会成本逐渐提高。虽然地区争端依旧存在,国际恐怖主义势头不减,但总的来说,全局性的和平是当今国际秩序的客观写照,这也符合人类文明发展的趋势。

把握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命运及走势不是靠“掐指一算”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马克思主义关于“自由人联合体”思想的升华。马克思、恩格斯把“自由人联合体”当作人类最高的社会理念,认为它会代替一切旧制度,会实现“每一个人自由发展”的新社会。B20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类社会的构想具有实践导向性与价值导向性。也就是说,“自由人联合体”理念呼吁全人类建立一个实现个人自由的制度体系。导向性则意味着它在实践中的指南作用,而不是脱离社会实践层面的理论阐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借鉴了“自由人联合体”理念的價值基础,并在实践层面进行了升华,更符合当代的实践性基础。与“自由人联合体”理念认为“一切生产资料回归于社会所有,国家与其制度将会自然消亡”的不同之处在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建立在保持当下政治与经济秩序延续的基础上,是以人类文明之延续与发展为纽带而产生的。它的提出,有效地避免了民族国家之间主权的争端问题,并且创造性地提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发展方向。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延续了“自由人联合体”理念的价值目标。“自由人联合理论”的根本是形成促进人“自由、平等”的制度体系。从现实来说,自由市场与资本主义是创造阶级社会与扩大不平等的根本,但是,如果直接否定它们的作用,可能带来的结果并不是人的解放与制度上的平等,反而可能是“权力真空”的混乱局面。因此,制度与秩序的改变不可能也不应该一蹴而就,应该是二者的基础改变了才能促使二者的改变。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并不是直接挑战现行秩序,而是真正地促进构建每一个人“自由、平等”的理论体系。只有实现了人的“自由、平等”,社会秩序才能从根本上得到改变。换言之,秩序与人存在相互影响,但想要促使秩序发生变革,“休克疗法”或许不是最佳的选择。从个体入手,量变产生质变,秩序才能彻底被改变,才能真正实现人的自由与平等。到那时,真正的共产主义文明才能够具有现实性。

“和而不同”是对全球、全人类文化复杂性的正确理解,人类文明之所以璀璨,正是源于不同文化之间的多样性。多样性意味着人之为人基础上的文化方式的多样性,它也是“自由人联合体”理念中关于实现人的自由生存的具体表现。儒家经典《论语》指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人类文明失去了天然的多样性,变成了一个模样,那么人类文明则可能失去更多的可能性。可能性意味着不确定性,不确定性乃是人类文明的最大魅力。“求同存异”意味着在多样性的文明中寻找共性,在共性的基础上寻求利益的最大公约数;意味着既要保障全人类的共同利益,也要均衡不同地区、民族国家的利益。“求同存异”是破除“强权既是真理”“零和博弈”“丛林法则”“霸权主义”的有力武器。从历史上看“强权”,它隐藏了资本主义在全球扩张的思维逻辑,如今全球经济、政治、文化高度融合,也就意味着可能是蕴藏着危机的全球化。如果按照“强权即是真理”的逻辑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那么最终结果必然是以失败而告终。因为,当今世界已经不同于过去,全球化让全世界的人民紧密连接在一起,资讯传播空前迅速,它意味着任何不公平、非正义的行为很难不被公众察觉,而一旦被公众察觉,就可能引发大的争端。“天下为公”是对人类未来的准确把握。人类的未来将要走向何方,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与民族,它应该由全人类掌握;共同体存在治理者与被治理者,关键在于充分考虑公共利益,如此,共同体才能够存续。总而言之,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理论渊源为其提供了延续性,延续性则体现出理论的稳定性与普遍性,因此,保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源头纯洁,是防止理论曲解化、片面化与抽象化的根本。

注释

①②[以色列]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林俊宏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第1、23—31页。

③[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人类文化哲学导引》,甘阳译,译文出版社,2013年,第45—46页。

④[以色列]尤瓦尔·赫拉利:《未来简史:打开人类认知未来之窗》,林俊宏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第133页。

⑤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5、273—274页。

⑦[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林荣远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53页。

⑧[美]彼得·德鲁克:《经济人的末日·极权主义的起源》,洪世民、赵志宏译,译文出版社,2015年,第18页。

⑨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页。

⑩[加拿大]威廉·莱斯:《满足的限度》,李永学译,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16页。

B11[德]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龙婧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39页。

B12[以色列]尤瓦尔·赫拉利:《今日简史:人类命运大议题》,林俊宏译,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第209页。

B13[法]埃德加·莫兰:《伦理: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于硕译,学林出版社,2017年,第167—174页。

B14参见[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

B15[德]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钱永祥等译,2010年,第266页。

B16[美]哈佛燕京學社主编:《建构世界共同体——全球化与共同善》,万俊人、姜玲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页。

B17[美]萨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刘绯、张立平、王圆译,新华出版社,2002年,第266—269页。

B18[美]约翰·罗尔斯:《正义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何怀宏、何包钢、廖申白译,1988年,第56—79页。

B19[英]弗里德里希·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王明毅、冯兴元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第248页。

B2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页。

责任编辑:思 齐

Abstract:Constructing a community of human destiny is a great theoretical conception and a global strategy. It is necessary to reflect on some premise issues, otherwise it will deviate from the truth or become a blind action. The premise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human destiny community is that people exist as "class essence". The essence of the class makes "human" possible, and the dependence of the class evolves, making the human community possible. Another issue built by the community of human destiny is the "common goodness" of human beings, which requires correct handling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behavior and non-human existence, concept goodness and institutional goodness. The key to building a community of human destiny is how to correctly understand the "human destiny". The destiny of mankind is the general trend and opportunity based on the objective laws of human society development. Marxism provides a scientific method for this.

Key words:human; community; human destiny; premise issu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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