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我审视中保持清醒——秦巴子《小》赏析

李汉超

审视自我是自我修炼的一门功课，它要求我们不仅要看清自己的仪表， 还要觉察自己的心灵，其目的是要了解自己。 在尘世里，我们的身体会沾染一些灰尘，我们的心灵有时也会迷茫。 学会审视自己， 就是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打量自己，反思自己，修整自已，校正自己。 人们常说：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 做人应明如镜，清似水。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只有充分地了解自己，才能把握自己，做到扬长避短，取长补短，有的放矢，不断进步。 审视自己是自我修炼的基础，它能帮助我们形成健全的人格结构，培养良好的道德情操。 而充分地认识自己的缺点显得更为重要，从认识缺点到改正缺点，其实质就是一种自我革命和自我超越。 诗人秦巴子保持着对事物的敏感性，从一次爬山的经历中看清了自己的“小”——

站在山下

我能知道自己的小

爬到山腰

我感觉自己更小了

我能否爬到山顶

爬到山顶有无必要

在犹豫中

我又小了一些

鸟儿在飞

泉水在响

我却看不清来路和去路

那是我在继续变小

（选自秦巴子新浪博客）

秦巴子，1960 年10 月生于西安。 从1985 年开始，迄今已在中国大陆、台港及美国、菲律宾、澳大利亚等海内外报刊发表诗歌、 小说、散文随笔、评论等数百万字。 曾为多家报刊专栏撰稿，获文学奖数十次。 作品被多家报刊转载，并被收入海内外数十种诗文选集。 部分作品被译成英、俄、日文。1993 年参加《诗刊》社第11 届青春诗会。

全诗12 行，分为三节。 语言直白，没有理解障碍，但读完全诗，读者的心却被诗人抒写的“小”紧紧地抓住了， 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诗人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地审视自已，发现和看清了自己的“小”。 对人生、对自我的深刻感悟，寄寓在口语化的表达之中，给读者以思考与启发。 诗人发现的“小”有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在山的对比中发现自己的“小”。 不见高山，不知己矮；不见大海，不知己小。 山是自然界庞大的物体，人在山的面前是渺小的，所以，诗人“站在山下/我能知道自己的小”。 这是大家都有的感觉，不足为怪。 诗人从大众感觉或普通常理写起，将读者带到山下一起爬山，爬了半天，腿也酸了，人也累了，才爬了一小截；等到“爬到山腰/我感觉自己更小了”。 人是渺小的，在山的形体面前显得小，在陡峭的山路面前显得更小。 这一层诗意为下一层作好铺垫。

第二个层次，在退缩犹豫中发现自己“又小了一些”。 爬山爬到中途，人困腿乏，“我能否爬到山顶”，对自己的力量产生怀疑；“爬到山顶有无必要”， 甚至对自己的目标也产生怀疑，想放弃初心，半途而废。 山固然庞大，山路固然漫长，但放弃既定目标，在困难面前退缩不前，这样的人是渺小的，是胆小鬼。诗人发现自己忘了初心、不敢前进的退缩心态，认识到“在犹豫中/我又小了一些”。 这是诗人在审视自我后的自察自觉，实在难能可贵。

第三个层次，在人生哲学的基本问题上“继续变小”。“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西方哲学的三个基本命题，也是我们每个人要想明白的三个基本问题。一个人的人生出现问题，也往往出在这三个问题上。 我是人，我从山下来，我要到山顶去，对于一次爬山而言，这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鸟儿在飞”，鸟儿从哪里飞来，又要飞向哪里，鸟儿是清楚的，所以它不停息地在飞翔；“泉水在响”， 山泉从哪里流来，又流向哪里，泉水是清楚的， 所以它不停息地在叮咚。自然界的小鸟、 山泉尚且明白此理，“我却看不清来路和去路”，对自己人生的目标和使命模糊不清；当然，“那是我在继续变小”， 甚至变得可以忽略不计， 可以不值一提。

知耻而后勇，诗人在自我审视的自知之明中， 给读者的启示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咬定目标，克难奋进，只有努力攀登，才能到达山顶。 人还是要做明白人，不能稀里糊涂一辈子，所以，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经常审视自我，增强自省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

《小》是一首精致的口语诗。 有人说，当代口语诗歌有两个重要的美学品质，一是往“绝”里写，一是往“巧”里写，如果既绝且巧，那就十分精彩了。 但我认为，这只是艺术上的， 在内涵上还应该深厚一些，丰富一些。 诗人秦巴子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重意象写作，到近些年的重口语写作，可以说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华丽转型，可见当代口语写作的强大魅力和不断实践，使不少诗人实现了诗歌创新和自我超越。 口语是开放的、朴实的、自由的语言，更能直面人生，更能抵达生活的本质和人性的深处。 秦巴子与另外六位居住在西安的诗人伊沙、朱剑、西毒何殇、黄海、王有尾、艾蒿一起，号称“长安七君子”。 他们创办“长安诗歌节”，把酒论诗，蔚为壮观。 秦巴子是长安诗歌节的第一任轮值主席，是七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 著名诗人沈浩波称赞说：“秦巴子自2010 年以来，其写作丝毫也不肯停留在如主席这个称谓般的稳健持重上，恰恰相反，他在这个年龄，革自己语言的命，观念的命，将自己生生逼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锐利先锋的口语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