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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复载与音乐戏剧的情缘

2019-10-10吕杰

音乐生活 2019年12期
关键词:体裁音乐剧戏剧

吕杰

我与金复载老师相识是在2016年“国家艺术基金”音乐剧创作与评论人才培训班。回忆起74岁的金老师,热情认真地给培训班学员上课的情景,不禁让我对这位为中国电影音乐和音乐戏剧发展都做出重要贡献的老人心生敬佩。

金复载是我国著名的作曲家,他的创作前30年主要集中在电影音乐领域。56岁到美国学习,百老汇成熟的音乐剧产业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刺激,他由此决定开始尝试音乐剧的创作,这成为他作曲生涯的重要转折点,也使金老成为国内音乐剧创作的先行者。

金复载1942年出生在上海,13岁开始学习小提琴演奏,1957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中作曲理论专业,师从顾淡如、陆钦信老师。1961年被保送至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本科就读,师从邓尔敬、桑桐、陈铭志、陈钢等名师。1967年,大学毕业的金复载,被分配至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从事专业作曲,直到2002年退休。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工作,对金复载来说是艰苦的考验,也是难得的锻炼机会。这对我们这些刚刚走出学校的大学生来说倒是一个特殊的锻炼机会。老作曲家们都不能工作,厂里又急着出片子,也就只好用我们这些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了。金复载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克服没有实践的困难,经常看乐团排练,学习演奏法在实际演奏中的运用。思考怎样用音乐语言为塑造人物形象服务。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金复载创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动画电影的音乐语言。《三个和尚》、《哪吒闹海》、《雪孩子》,《舒克和贝塔》、《山水情》、《宝莲灯》、《金猴降妖》等动画片经典的音乐旋律深入人心、生动的动画形象至今令人难忘。这些动画片陪伴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都是童年美好的回忆。如今,我的儿子已经7岁了,仍然对这些“老掉牙”的作品乐不思蜀,嘴里还经常哼唱着《三个和尚》的旋律,陶醉其中。我想这就是经典的传承力量。金复载真是名副其实的孩子们最喜欢的作曲家之一。

动画片音乐创作为金复载打开了长达30年之久的电影音乐创作之路。与众多知名导演合作,准确的把握音乐创作与电影的关系,用音乐语言准确的刻画人物形象,金老在电影音乐创作之路上不断探索。由他创作的《清凉寺的钟声》、《风雨故园》两部影片获得第12届(1992年)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红河谷》获第17届(1997年)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正是这些电影音乐创作的经历,为金复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能准确的把握剧本形象、用生动的音乐语言将其刻画出来,是他30年电影音乐创作中练就的真功夫。同样在电视居0音乐的创作中也能把握这些原则。《济公》的主题歌把这个主人公的形象刻画的准确而有特点,所以有广泛的传播力。

1992年,金复载有机会到美国学习,到百老汇看到了现场版的音乐剧《猫》。在采访中,金老回忆起当时看《猫》这部剧的情景,他说:“我确实被音乐剧这种活泼、新鲜的戏剧结构吸引了,这跟我们以前通过电视看音乐剧感觉完全不同了。”从此,金复载有了做音乐剧的想法。从创作到教学都倾注了金老后半辈子的心血,他成为中国音乐剧领域的第一批拓荒者。

金老创作的第一部音乐剧是《日出》。据金老回忆,在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他扮演起了制片人的角色,找来了美影厂同事董为杰与他一起作曲,请上海电影局原局长吴贻弓担任编剧,由老搭档著名电影音乐指挥王永吉任指挥。将《日出》这部曹禺的名作用音乐剧这种体裁创作出来,对于萌芽阶段的中国音乐剧而言是整個行业的探索。为保证剧本符合音乐剧结构的要求,金老与吴贻弓二人反复推敲,确定戏剧结构,而后由吴贻弓完成剧本创作。音乐剧《日出》历时四年完成创作,2002年正式登上舞台。四年磨一剑,将中国文学作品用音乐剧这种西方现代的音乐体裁演绎出来。金老说:“我们可以参考的资料不多。当时音乐剧基本没有乐谱,而且图像也很少”。现在问及金老对这部作品的评价,金老谦虚的说:“基础不错,几个唱段还可以,被收入到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材中,中国音乐学院也有老师在排演。”

《日出》的创作保持了音乐剧的体裁原生性特点,音乐语言生动活泼:不多的舞蹈段落和戏剧表演却有声有色,生动地表现出了中国20世纪上半叶激化的社会矛盾。作品中合唱与独唱段紧密呼应,戏剧结构紧凑,人物性格对比鲜明。主要人物陈白露、方达生、王福升、小东西,都有符合他们人物性格和所处戏剧情境的独唱段落,如:陈白露表现风月场中的《我多么喜欢我自己》;表现最后绝望的《明天太阳依然升起》;方达生表现不满陈白露堕落生活的《带她回家》;表现看到陈白露死亡后的悲痛心情的《为什么破灭的总是美丽?》。

《日出》的音乐突出戏剧性,作曲家采用了电影音乐中场景描绘的创作方法,无论是唱段间的音乐衔接,还是乐队伴奏的写作,都带有鲜明的戏剧特点,音乐与戏剧融为整体,这确实让我联想威尔第的歌剧,音乐与戏剧水乳交融。《日出》紧凑的戏剧结构让观众沉浸在戏剧情节的起伏跌宕中。全剧用鲜明的调性音乐作为统一风格,拉近观众的距离。作曲家在《日出》的创作中,发挥其在电影音乐创作中积累的优势,用描绘性的手法塑造音乐场景、人物,具有很强的可听性;剧中鲜明的音乐语言又很容易让观众体味到人物的深层情感。

《日出》这部以中国传统文学作品为题材的音乐剧,从创作完成至今仍不断上演,成为了音乐剧教学、演出中的重要保留作品。

2002年9月,上海音乐学院成立音乐戏剧系,金复载担任系主任。上音成为国内继北京舞蹈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后第三个成立音乐剧系的专业院校。此时的音乐剧在上海、在中国的发展方兴未艾。既要培养人才,又要培育市场,难度可想而知。谈到那几年的工作,金老笑着说:“我可是累得很呦。”金老不仅担任了大量的教学、创作工作,还肩负起了制作人的重任。那时,要为在校大学生排演的音乐剧找投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2006年1月14、15日在上海艺海剧院演出百老汇经典音乐剧——《旋转木马》,此为该剧在亚洲的首演。金复载教授担任制作人,聘请美国音乐剧专家对台词、表演、舞蹈、音乐进行全程指导。”金老一直在努力推动中国音乐剧朝产业化方向发展。从人才培养到作品创作、到作品投资、再到作品上演,这些关键环节金老都亲历亲为。为了解决投资难的问题,金老在2010年退休后,与上海文广集团合作,成立了公私合营性质的“高瞻音乐剧团”。“组织剧团是为了给毕业生找出路,留住专业人才,跟有关单位合作,没有盈利,所以剧团搞了四五年就不成了。现在是单纯的创作,不做剧团了。因为有很多剧团,不需要我了。”话语中难掩金老为了音乐剧的发展不为名利、心系学生的真情,这真是半生牵手半生缘啊。

如何使音乐剧这种外未音乐体裁讲好中国的故事、表达中国的情感、传递中国的文化,一直是国内的音乐剧从业者探求的重要问题,金老也不例外。继《日出》之后,2010年,金老根据上世纪30年代的电影《马路天使》写了同名音乐剧。2011年为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创作了第四部音乐剧《鲜花与烈火》,该剧讲述了蔡锷与小凤仙的故事。在此之前,又实验性的创作了一部一个角色的音乐剧《最后的瞬间》,这是根据同名话剧改编的。2014年,应南京凤凰出版集团委约,金老创作了第五部音乐剧《锦绣过云楼》,作品讲述了苏州著名藏书楼“过云楼”在抗战时期如何保护文化遗产的可歌可泣的故事。第六部音乐剧《上海方舟》金老仍选择了与上海历史有关的题材。作品讲述了二战时期犹太人在上海的故事,这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历史题材。6年前,金老就有了创作这个题材的想法,直到2015年抓住了纪念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的契机。此剧的音乐会版于2015年11月演出。

2016年,金老创作了《红楼梦》为题材的“音越剧”。这部作品是用音乐会版的方式呈现。作品简化了剧情,演员们围绕一个民乐队在台上表演。作品加强了音乐成分。分别于2016年、2018年在上海和香港演出。

2017年,金老受第十八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委约,应张军剧团邀请创作了当代昆曲《我,哈姆雷特》。这是为了纪念莎士比亚和汤显祖逝世400周年创作的。此剧被金老称为“实验性昆曲”。所谓“实验”笔者认为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表演形式上的创新与两种戏剧种类的融合。剧中设置了4个角色——掘墓人(丑)、亡灵(净)、奥菲利亚(旦)、哈姆雷特(生),但只由1个演员饰演,由被称为“昆曲王子”的张军担任主演。剧中用中国戏曲中的角色塑造西方经典戏剧中的人物,也许是考虑到角色辨识度的原因,在以昆剧曲牌为主的演唱的形式中也夹入了英语独白。聆听整部作品,东方古老的昆曲曲牌与融入了英国及北欧音乐风格的现代音乐交相辉映,四百年前的东方与西方不曾相识的文明,跨越了时空的长河在这里相汇了。这部作品打破了东西方文化的界限、打破了音乐体裁的界限,用多元化的表现手法为表达戏剧思想服务。所以经常出国演出受到国内外观众的喜爱。

现在国内的音乐剧是热门,很多人力、物力、财力都投入进来,但怎样创作出中国观众喜愛的音乐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针对现在的一些音乐剧作品存在概念不清、体裁边界模糊等问题,金老特意谈了他对音乐剧的理解。金老称有些作品为“杂拌儿”,“中国许多的音乐剧,开场是音乐剧,中间跟音乐剧没关系了,整个结构、定位是混乱的。定位很重要,是音乐剧的定位还是戏曲、歌剧的定位,倾向哪一方面肯定没问题,但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如果这样肯定是杂拌儿。”金老用“乐制”的概念来讲如何给音乐体裁定位。他认为“乐制”就是每种音乐体裁产生时间和空间,要将音乐体裁放到时间、空间的坐标中定位。歌剧产生发展在西欧,后来发展至全世界;戏曲主要产生在中国;音乐剧主要产生在英美,传到世界其它地方,等等。每种音乐体裁都有其文化原生性特点。不管怎样发展、借鉴都应该遵循音乐体裁的原生性特点,金老很形象的将其比喻为“屁股决定论”。“定位问题要搞清楚,首先要明确屁股坐在哪?如果屁股坐在戏曲上,戏曲的一套基本东西是要坚持的,而后再借鉴音乐剧等手法、概念;如果屁股坐在音乐剧上,将民歌、戏曲等手段用到音乐剧中,这样可以叫音乐剧。”“音越剧”《红楼梦》、“实验性昆曲”《我,哈姆雷特》就是金老的屁股先坐在了戏曲的板凳上,再谈与其他文化融合的结果。

从《三个和尚》、《红河谷》到《日出》到《鲜花烈火》,以及《马路天使》、《最后的瞬间》等作品,笔者感慨金老的音乐非常好听。这与一些作曲家过于追求个人内心世界的表达,观众不知所云的现象形成了鲜明对比。金老说:“我不否认有些作曲家创作时完全是靠个人感情,这也是很好的并且是必要的,但和我的思路有点不一样。我创作中一定要有对象,这个对象是一个特定的角色。”笔者:“这跟您做电影音乐多很有关系吧。”金老:“这就是实践与真知的关系”,此时金老开心地笑了……。

今年他创作了一部以创世神话为题材的歌剧《天地神农》,这是上海歌剧院邀请他和编剧游暐之、导演陈蔚合作的一部大戏。首演后反响热烈。

77岁的金复载,仍然活跃在音乐戏剧的创作、教学领域,连作品彩排他都亲自去指导,这十足的劲头都源于金老对音乐戏剧的热爱,对中国音乐戏剧发展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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