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老总统87岁为中国写歌

凌云

西蒙·佩雷斯（1923—2016） 以色列开国元勋。曾先后任以财政部长、国防部长、外交部长、总理和总统等职，公职生涯长达66年。1994年，因促进巴以和平的努力而与拉宾、阿拉法特同获诺贝尔和平奖。

在北京东三环的一栋办公楼里，舍米·佩雷斯在《大梦无疆：勇气、想象和现代以色列的建立》中文版上，为《环球人物》记者签下了中文“舍米”二字。看到记者有些惊讶，他的助理笑了：“为了向中国读者介绍这本书，舍米专门学了签中文名。”

这本书是舍米的父亲西蒙·佩雷斯的自传。佩雷斯是以色列开国元勋，当过10多个部的部长（包括财长、防长和外长）、4任副总理、两任总理，最后以总统身份退休。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参加他八十大寿活动时，曾列举了他担任过的各种职务，并开玩笑地说：“西蒙，我认为你在工作的专一性方面有问题。”93岁时，佩雷斯写完了其20本著作中的最后一本《大梦无疆》，这也是他第一本自传。搁笔几周后，他就去世了。

以色列驻华大使何泽伟说，佩雷斯曾和他谈起这本书在中国出版的计划。舍米则说，《大梦无疆》出中文版圆了父亲的梦。“父亲深爱中国。他认为两国都拥有古老的文明，都对世界作出重大贡献，并成功地适应了现代。他非常看重《大梦无疆》的中文版，希望以此继续将我们两个民族联结起来，给年轻人以启迪。”

“有勇气和敌人一起追求和平”

在许多人眼里，佩雷斯充满矛盾。在他职业生涯的前20年，他被看成“旗帜鲜明的鹰派”。后40年，他又被视为“最直言不讳的温和派”“异乎寻常关注和平的人”。他创建了以国防军，建立了全民皆兵的体制，形成了强悍战斗力，还启动了以核能计划和航空航天工业。他还是特战史上著名的恩德培行动指挥官。

1976年，武装分子将一架客机劫持到乌干达的恩德培，将机上以色列人扣为人质。以色列派出特种部队奇袭4000公里外的恩德培機场，成功解救了人质。舍米说，时任防长的父亲冒险批准军机起飞。“飞机飞到半途，他才向总理报告这个决定，说如果出什么事由他负责。”在他看来，父亲是通过乐观、想象、勇气和坚韧，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父亲这一经历给我上了一课：你永远都要有创新性思维，去寻找原本不存在的选择，而且要敢于冒险。父亲曾说，最大的风险就是不敢冒险。”当时，支持佩雷斯的人被称为“幻想协会”。“行动成功后父亲说，只有幻想家才能成就梦幻”。

虽然擅战，佩雷斯却说“和平是一个值得追求的目的，而战争只是一个功能”。在他的努力下，以巴在1993年签订《奥斯陆协议》，时任外长的他也因此和时任以色列总理拉宾、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一起获得1994年诺贝尔和平奖。佩雷斯说：“我们必须有勇气和我们的敌人一起追求和平。”舍米对父亲这句话的内涵十分了解。在以色列，不少人并不赞成与阿拉伯人和解。在佩雷斯八十大寿时，一方面宾客盈门，另一方面场外抗议不断，有一条标语写着“希望你没有下一个生日”。

舍米说，在他眼里父亲不是鹰派也不是鸽派，而是“向前看的人”。“当以色列没有防御力量时，他致力建设国防;以色列强大后，他致力发展创新经济，吸引外来投资（事实上，佩雷斯去世前半个月还参加了活动，会见全球上千名企业家，鼓励他们投资以色列）;经济强大之后，他又想到我们最终还是要与邻居和平共处。追求和平需要更大的勇气，打仗时很多人团结在你背后，但当你呼吁和平、且大家都知道和平要付出代价时，人们就不那么团结了。但父亲想做正确的事。”

青年时代的佩雷斯。

恩德培行动后，佩雷斯欢迎人质回家。

1994年，佩雷斯（中）和拉宾（右）、阿拉法特共同领取诺贝尔和平奖。

马云为创新之梦喝彩

1996年，佩雷斯在雅法成立了佩雷斯和平中心，旨在推动中东地区的持久和平。2016年，这里又开工兴建了一个创新中心。佩雷斯在开工仪式上说，这个中心展示的是以色列在创新领域的成就。“让我们沿着创新与和平之路前进，因为这条道路远远胜过战争与痛苦。”

佩雷斯和平与创新中心在去年落成，前来参观的中国客人中有一位是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后来，马云为《大梦无疆》写了序言，其中这样写道：“这几年我去了很多次以色列，回来以后又带着公司的年轻人再去。我们在以色列参观、学习，每天讨论到深夜。我们反复讨论的话题永远是，为什么这个国家看起来一无所有，却创造了一切？为什么一个人口不多的民族，能诞生那么多诺贝尔奖得主？”马云的结论是：“在这里，梦想和创新，就像水和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舍米说，以色列资源贫乏，“想要水就会去研发海水淡化技术，想种番茄就发明了滴灌技术。它是建立在创新之上的国家。”佩雷斯推进以色列的高技术产业时，“曾面临很多的反对声，因为当时以色列连自行车都生产不了”。但他坚持下来，终于变不可能为现实。而《大梦无疆》是他写给年轻一代、写给未来的书。“父亲与全球政要见面时，喜欢说：我们离开了昨天的世界，与争夺土地和资源做个告别。我们应该进入一个新时代，这个时代由头脑、科技和企业家精神主导。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一起塑造更好的未来。”

在佩雷斯眼中，和平与创新“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他认为，科学没有疆界，一个国家可以增加自身的科学成就而无需从他人身上掠夺任何东西。“有史以来第一次，我们能够不以任何人失败为代价而取胜。创新者，而非政治家正在推动全球经济并且发挥最大的影响。”他在任时积极推动以色列成为一个创新国家。如今，以色列人均拥有的初创企业数量居世界第一，而中国已是世界第二大研发支出国。创新成为中以合作的亮点，在生命科学、现代农业、新材料等领域都有大量合作。

其实，身为以色列最大风险投资公司创始人和佩雷斯和平与创新中心主席的舍米，在这方面有大量经验。他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过去20年间他多次来华，主要进行科技方面的投资合作。“我们和苏州一家太阳能公司以及诸多互联网企业有合作。佩雷斯中心有4种语言的导览，分别是希伯来语、阿拉伯語、英语和中文，每年都有很多中国客人参观。我相信，未来10年以色列与中国的经济合作会达到与美国的规模。”

2012年6月，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给佩雷斯授勋。

2014年4月，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张德江在北京会见佩雷斯。

开微博吸引数十万中国粉丝

佩雷斯对中国十分友好。资深新闻工作者高秋福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早在1989年，他就应邀来到尚未和中国建交的以色列，见到了时任副总理的佩雷斯。“他说，他对中国非常热爱，《论语》《诗经》和李白的诗都读过，也特别喜欢毛泽东的书，喜欢中国革命。这些话我们听了为之一振。”佩雷斯是以色列开国领袖、工党领导人本·古里安的助手，本·古里安旧居的床边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关于毛泽东的，另一本是关于长征的。

佩雷斯曾向高秋福回忆，新中国成立后不到半年，以外长就奉本·古里安之命发电报，表示承认新中国并希望建交。但由于当时复杂的国际形势，这一动作没有得到回应。为表示希望与中国建交的心情，佩雷斯还开玩笑说：“如果你们得到授权，现在我就拿张纸来，我们5分钟内签个字，咱们就建交了。”以中1992年建交后，高秋福组织翻译了佩雷斯的两本著作，佩雷斯在其中一本的序言中写道：“中国已经表明它能够征服贫穷和几代人经受的苦难。我们希望中国成为中东各族人民，既包括以色列人也包括阿拉伯人，在我们共同走向未来的道路上加以仿效的一个榜样。”

舍米·佩雷斯在新书发布现场。

佩雷斯曾说，犹太难民二战中在上海、哈尔滨、天津等地得到庇护，“我们永远不会忘记”。1993年，他以外长身份到访上海，参观了《犹太难民在上海》展览，看得非常仔细。舍米说，父亲这一代人对中国确实有感情。“我父亲出生在波兰，童年在那里度过，他的祖父是一个犹太村庄的拉比。父亲11岁时，全家移民到以色列，但他的祖父和其他亲戚留在了波兰。二战爆发后，他们被纳粹赶进一所会堂活活烧死。这是我们家族的记忆。但在上海的犹太人很幸运，上海拯救了他们。”

2008年，出任以色列总统不久的佩雷斯出席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他为此赋诗一首，称赞北京奥运会是光荣、和谐、和平之同一梦想的象征。他还说，奥运会开幕式是个宣言，宣布中国走出了5000年的厚重历史，踏进现代世界的大门。中国变得强大，世界会更安宁。2010年，他创作了一首名为《中国旋律》的歌曲祝贺春节，歌词写道：“中国旋律，涌流如江水;中国旋律，悠扬如笛声;中国旋律，携手来高唱，让我们到永远。”

2014年，佩雷斯应邀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到访中国当天，他在新开通的微博账号上发出了第一条帖子。此后，他先后发出了70多条微博，吸引了数十万中国粉丝。他去世后，微博账号写道：“佩雷斯生前多次对中国进行友好访问，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你永远和你的视野一样伟大、和你的梦想一样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