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西食人主义翻译理论的视角论鲁迅的异化翻译观
2019-10-07李嘉怡
【摘要】本文采取巴西食人主义的视角,探索鲁迅提出的异化翻译观,揭示两者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而全面认识鲁迅的译文特色和翻译倾向。在遭受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背景下,译者开始肩负着深重的民族使命感,译者的文化身份开始觉醒。译语文化的弱势地位要求向强者学习,通过汲取强者能量来延续本土文化的生命。巴西食人主义和鲁迅提倡的拿来主义观点相似,都体现了采取主动学习的方式来实现反殖民的政治议程。
【关键词】鲁迅;异化翻译;巴西食人主义
【作者简介】李嘉怡(1993-),女,汉族,广东中山人,广州涉外经济职业技术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翻译研究,商务英语研究。
一、引言
巴西食人主义翻译思想诞生于后殖民语境,并作为第三世界重塑本土文化身份的工具,从而成为解殖民议程中的强大工具。食人主义最早可以追溯到巴西小说家、诗人索萨·安德拉德(Oswaldde Andrade)于1928年发表的《食人宣言》(The Cannibalist Manifesto)。该宣言讲述了一名葡萄牙传教士萨丁那神父因冒犯当地禁忌而被巴西土著Tupinamba族土人吃掉的故事。维拉(E Vieira)在把巴西学者德坎波斯兄弟(Haroldo de Campos & Augusto de Campos )的理论译介给英语世界时,她发表了一篇名为《Liberating Calibans》的论文,该文对食人主义翻译观进行了论述:
实际上,食人主义是一个从土著人的仪式中引申而来的隐喻,即吃某人的肉,喝某人的血的做法。正如土著人崇拜图腾“貘”一样,这种方式可以吸收他者的力量,为食人部落的事业做出指引,同时,他不会排斥外来的影响或营养,而是通过掺入土著人的输入,进而吸收和转化这些影响和营养。(Vieira, 1999:143)
通过吸收他国文化的精华,内化成本民族的特色,这一主张与鲁迅先生提倡的“拿来主义”有相似之处,而“异化”可被视作“拿来”的手段。鲁迅在《拿来主义》一文中提道:
“总之,我们要拿来。我们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会成为新宅子。然而首先要这人沉着,勇猛,有辨别,不自私。没有拿来的,人不能自成为新人,没有拿来的,文艺不能自成为新文艺。”(鲁迅,2005a:41)
下文将从译者的文化身份、译语文化地位和反殖民议程的角度来探究鲁迅的异化翻译观。
二、译者文化身份的觉醒
在传统的译论中,译者在翻译中的地位一直不受重视,甚至被无情地比喻为“舌人”“一仆二主之仆人”(杨绛)、“隐形人”(韦努蒂)、“吹双簧的”(萧乾)、“戴着镣铐的跳舞者”(Dryden)、“牵马人”(歌德)等等。(欧亚美,2011:83)可见,译者身份一直处于不受待见的地位,甚至像林纾这样的翻译巨匠也不乐意被称为“译才”。
与传统译论推崇的译者的隐身相比,鲁迅提倡的异化翻译观是要让译者走出帷幕,身着异域的服饰到众人面前舞文弄墨,耍刀弄剑,让充斥着自我优越感的国人正眼看世界,促使国人文化觉醒。而根据阿洛多·德·坎波斯(Haroldo de Campos)对食人主义翻译理论的论述,翻译就是“创译”(transcreation)、“重塑”(reimagination)、“跨越文本”(transtextualization)、“(translumination)、(transparadisation)、(poetic reorchestration)”等,他所提出的一系列以“trans”和“re”为前缀的翻译策略体现了译者的主观能动性,披着的是本土的皮囊,目的是為了重塑本民族的文化身份,从元语言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其实他们两者都是要借助外力来改善自身文化,然而移植手段不同,前者是原封不动,后者是改头换面,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提升民族文化的地位。
三、译语文化处于弱势地位
巴西食人主义告诉我们,要想获得能量和营养,吞噬的对象必须是强者。汲取的力量要来源于深受自己爱戴和尊敬的强者,才能延续生命。而译者汲取原文的精华,宛如将他国文化的血液输送到本土文化中,从而延续我国文化的寿命并滋养本土文化。
鲁迅对于原作的选择较多倾向于强国的文本,如日本和俄国的文学作品,这符合巴西食人主义的要求,从强者身上汲取养分来滋养本族,才能换取本族力量的新生。然而,关于鲁迅先生的译本,备受争议的要数《域外小说集》,该译著最受译界关注、评价也最高,但是销售量却最差,遭受读者批判也最多。当今的研究者都认为这部有周氏兄弟翻译的短篇小说都带有“弱国模式”,其实名不副实。据统计,在《域外小说集》中,能算作弱国的短篇小说加起来不过6篇,仅仅为三分之一。如果按国别统计,英美法各1篇,俄国7篇,波兰3篇,波斯尼亚2篇,芬兰1篇。(廖七一,2010:207)
从鲁迅所宣扬的异化翻译观也可以看出他承认本族文化处于弱势地位。原因在于,“当翻译者深深眷恋着本土文化,并认为外来文化的引入会对本土文化构成威胁时,他往往愿意选择意译的方式,以自己对外来文化的本土化改造作为一道栅栏,防止外来文化的长驱直入;当翻译者对本土文化充满不满,而对外来文化充满信任和期待时,他往往愿意采取直译的方式,以尽量保持外来文化的原质性。”(雷亚平、张福贵,2000:33)因此鲁迅的异化观体现了他对中国文化的批判和否定,从而决定通过翻译来重构中华文化和改革社会。
四、以“拿来主义”的异化观来实现反殖民化
1963年,徳坎波斯兄弟(Harold & Augusto de Campos)发表了《作为创造与批判的翻译》(Da Traducao como Criacao e come Critica)一文,里面提倡应大量翻译外来文化作品,通过吸收内化其有益成分来提高殖民地文化的内涵。当时,欧洲中心主义论盛行,但面对欧洲的霸权主义之风如摧枯拉朽之势袭来,食人主义的态度并非完全妥协、退让,也非誓死抵抗和坚决反对,而是大胆触探霸权主义的爪牙,选择性的“进食”来滋补自身。可见食人主义提倡的是,在清楚认识自身实力的基础上接纳强国优势,从而转变为内在发展动力。这就类似于鲁迅先生所提倡的“拿来主义”,翻译也可以看成是“拿来主义”的象征行为。翻译可以看成是“输血行为”(act of bloodtransfusion)和“滋养行为”(nourishing act)。正如输血是为了延续生命一样,通过翻译来吸取原文的精髓,把先进的价值观和传统带到目的文化当中。同时,在翻译前,译者应准确且充分解读源语文化,引进先进的概念和表达方法,充实本族语的语言和表达形式,达到滋养本族语的目的。 在《关于翻译的通信》一文中,鲁迅明确指出了当时中国文化的缺点,言语文字贫瘠,词句过时,读起来佶屈聱牙,让人不忍卒读,兴趣殆尽。再加上受到封建宗教伦理的束缚,使得中国人的话语一直保持“蹑手蹑脚”的状态,不敢迈步前进。根据语言学的常识:语言一旦停止发展、停止变化了,就会走向死亡。因而中华民族的语言要想发展,只能通过异化翻译来吸收新鲜血液。
五、小结
巴西食人主义理论为弱势国家进行反殖民、反霸权提供了一项锐利武器,也为弱势族裔和弱势文化的未来发展指明了方向。鲁迅提出的异化翻译观给当时世人造成的冲击不亚于“食人主义”,两者的共同点在于吸取他者精气,滋养本土元气。
在翻译实践中,我们在坚守自己的语言文化价值观的同时,要以异化的方式引进外来元素,才能产生中西文化碰撞的火花,避免滋生狭隘的民族中心论。
参考文献:
[1]Compos H.. Translation as Creation and Criticism[C]. Matelinguagem e Outras Metas:Ensaios de Teoria e CríticaLiterária. 4th rev. and enlarged edn. Sāo Paulo: Per- spectiva,1992.
[2]廖七一.中国近代翻译思想的嬗变——五四前后文学翻译规范研究[M].南开大学出版社,2010.
[3]鲁迅.拿来主义.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二集(第六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a.
[4]鲁迅.关于翻译的通信.鲁迅全集·二心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