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富豪杀子：自己生的垃圾能“退货”吗

王龙

据报道2019年6月1日，76岁的日本政府前高官熊泽英昭，亲手杀死自己44岁的儿子，此事引发日本社会震动。熊泽英昭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部，当过高官，做过驻外大使，家庭条件很好。

可他44岁的儿子，不仅未工作过一天，每月还要“自豪”地花费父母几十万日元。他憎恨社会，脾气暴躁，还对父母家暴。案发前，日本刚刚发生过凶手随机砍杀数十名小学生的恶性事件，熊泽英昭认为儿子跟凶手有太多相似性，担心儿子将来危害社会，老人一狠心，拿刀刺向儿子……

76岁的老父亲，一辈子都没害过人，却亲手结束了儿子的生命，实在让人唏嘘。有极端言论说，这位老父亲大义灭亲，自己生的垃圾，就该自己清理掉，只有这样，社会才和谐。

而本文主人公，也怀有这样极端的想法……

富养的小皇帝

谁都没料到，赵军会杀害他曾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子。

赵军出生于1959年，排行老五，前边有哥哥也有姐姐。家里孩子太多，面临的困境，是没吃的。吃糠咽菜，已算幸福。幸亏赵军尚在襁褓，能优先享受家中特权。待到他懂事时，日子虽然依旧艰苦，但最困难的时期早已过去。

成长过程中，留给赵军最深的印象，就是饿。每天二十四小时，似乎有二十五个小时想吃饭。好在赵军有福，不仅健康长大，还上了高中，赶上高考恢复，全家人又合力把他送进大学。

大学毕业后，他有了铁饭碗，父母和几个哥哥姐姐也时常得到他的照顾。但儿时的苦日子，是赵军心上的疤。他发誓，这辈子，绝不让子女再经历他儿时的贫苦，那是一段没有尊严的人生。

1984年，趙军结婚了，妻子是一位医生，这标志着，赵军的小家，从此开启新的征程。第二年，儿子赵亮出生，沉浸在初为人父喜悦中的赵军，似乎看到了儿子将来闪耀的前途。

因为，他和妻子将不遗余力，保障儿子的成长之路上将不会见到半颗小石子，全是光滑的柏油路。儿子赵亮，也将光耀他赵家的门楣。

有此目标，赵军把积攒下的家底，全都花到儿子身上。

在很多人还为生计发愁的年代，他已经带着儿子，去过北京、深圳、海南等地旅游。家里有上海生产的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儿子的玩具，赵军也托人到沿海去买。哪怕三五百元的玩具，只要儿子开口，赵军从来不会心疼。

即使他曾经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他也舍得花这笔巨款。因为他趁着改革开放的浪潮，离开体制，与人合伙经商赚了钱，他不想儿子因为钱流泪。

可赵军忙于生意，常年在全国各地跑，不能时常陪伴儿子，他充满愧疚。儿子上学被人欺负，别人说他没有爸爸，赵军听说后，恨不得立刻飞回儿子身边，替儿子教训那些讨厌的孩子。

因为这份缺失的陪伴，赵军只能用金钱来弥补，儿子的要求，他从不拒绝。

1995年，儿子十岁生日时，赵军和妻子带着他去夏威夷旅游，住豪华酒店，吃高档西餐，回国时，又给他买了一身名牌。

此后，赵军只要有机会，就带儿子到世界各地旅游，想让儿子看尽繁华后，能找到心中的理想，不会因为短视，而走弯路。

赵军如此疼爱儿子，儿子却变得越来越任性，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踢桌子摔碗，在学校骄横异常，经常欺负同学，他用手里的钱购买各种食品，吸引了一帮孩子围绕在他身边。

妻子很担心，向赵军反映，赵军却一句：“孩子嘛，有脾气是好事，有脾气的人才有本事，像只温驯小绵羊的，长大了多半没出息。而且咱儿子有头脑，知道笼络人，以后一定能当领导。”

赵军没有警惕，反而窃窃自喜。

他想着把赵亮培养成栋梁之才，花钱让他上最好的学校，请最好的老师辅导，生活上也很富足。但，赵亮在学习上，似乎并未继承他们夫妻的优点，成绩平平。

赵军有些失落。

赵亮也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他曾问过赵军：“爸，以后我考不上大学，没有工作怎么办？”赵军不想打击儿子，豪气地安慰他：“条条大路通罗马，别担心，有爸爸在，不会让你吃苦的。”见十二岁的赵亮有些不相信，他拍着胸脯补充：“爸爸妈妈积累的家产，以后都是你的。哪怕你长大了没工作，爸爸妈妈也能养活你。”

赵军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痛快话，却成了之后很多年，儿子索求无度时理直气壮的理由。

残废的白眼狼

不是每一份全身心付出，都能获得同样的回报。

上初中后的赵亮，开销越来越大，每次开口，都是五百元起，一个月要花好几千。如此下去，赵军担心以后吃不消，他想改变这样的局面。

赵亮还小的时候，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开心时可以全是恩宠，生气时一个眼神，也能让赵亮噤若寒蝉。可赵亮上初中后，身体蹭蹭往上蹿，很快就和赵军一般高了，加上赵亮好运动，身体也结实，赵军哪怕想对他动武，也要掂量一番。

赵亮脾气暴，做事一点耐心都没有，还很爱面子，时常和校外的小混混裹在一起。赵军说过他几次，但他总是不耐烦，让他不要管。

赵亮正处于叛逆青春期，赵军担心儿子学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毁了人生。可赵亮还小的时候，他没有好好教育培养，如今想管教，却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这大抵和“打弟弟要趁早，长大就打不过”同理。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赵军和赵亮商量，如果他和那些小混混断了往来，可以给他一笔钱。“能有多少？”赵亮不在乎。赵军一咬牙：“三万。”“成交！钱拿来。”赵亮两眼放光。赵军安心了，先用钱稳住儿子，慢慢再和他谈心吧。

赵军如此打算。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赵亮拿到钱，当天就邀约一帮同学，去KTV狂欢，一夜下来，钱所剩无几。赵军把醉醺醺的赵亮狠狠揍了一顿。没想到赵亮酒醒后，又喝了一些酒，借着酒劲要和他拼命，说赵军打他，让他在兄弟面前没面子。

赵军心里，五味杂陈。他只能暂时断了赵亮的经济来源，想借此敲打他：“没有父母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能干”的赵亮，又破了赵军的招，他向很多同学“借钱”，家长反映到学校后，学校要开除赵亮。赵军只能紧急救火，免得儿子变本加厉，进了局子，那他赵家的脸，就丢大了。

处理完这件事，赵军只好安排已经上初三的赵亮转学，为此花了一大笔钱。以前因为儿子的事花钱，他从来不犹豫，可现在，他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

好的高中，赵亮是没机会上了，花再多钱也无用。但他年纪太小，如果不继续上学，出学校很容易走歧途。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一颗雷，而且，自己一年四季出差，没时间管他。还是送出国吧，眼不见心不烦，别人也不知道他具体的情况，对外说出去留学，面子上也好过。

或许儿子哪天突然悔悟，学有所成也说不定。他依然侥幸。

出国，赵亮不反对，国内玩腻了，到国外混几年也好。可他语言不行，但他不怕，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大不了花钱请几个跟班当翻译就好了。

幸亏赵亮在国外没有闹出大事，赵军只要按时给钱，一切看着风平浪静。

2006年，在国外生活了6年赵亮回来了。已经成年的他，除了一身毛病，似乎没什么长进。

回国后的第一件事，让赵军帮他买辆新车。赵军以“到他公司上班”作为交换条件，赵亮同意。

可他还没工作几天，就受不了约束，再也不去了。让他自己找感兴趣的工作，也不干，要么成天开着车瞎逛，要么呼朋唤友吃喝玩乐。没钱，就找赵军伸手。赵军不给，他就闹事：“小时候，你不是说我不工作也没关系吗？你和我妈攒的钱，都是我的，你们养我。”

赵军气得语塞，除了骂一声不争气外，别无他法。儿子有手有脚，却要依附父母生活，这和残废有什么区别。看到曾经体制内同事们的子女教育得那么好，他悔不当初。

“从小就把他当宝贝养，宁愿饿着自己，也不会少了给他的钱，没想到竟把他养成了白眼狼。”赵军因此没脸回老家，总是夜里去，夜里回，避免见到熟人。

老父亲“负责到底”

2009年，亚洲金融危机冲击下，赵军所在的公司倒闭，欠下巨额债务，官司缠身。作为第二大股东，他也背负了数不清的债。

几十年的辛苦奔波，已经透支了赵军的健康，加上这次债务危机的打击，他倒下了。他在医院住了两周，儿子除了要钱来过两次，就未再露面。

赵军没钱给：“我都这样了，你还开口要钱，还有点良心吗？”赵亮嚼着牙签，双手一插裤兜：“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生病住院的。”

赵军手上还有一点应急的积蓄，但他和妻子还要生活。他铁了心，也想借此机会逼儿子一把，让他自食其力。

或许赵亮也知道父亲大概是真没钱了，他不再问父亲要钱，但，总是喝了酒之后，到赵军面前辱骂他：“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生下来，生下来了，你们又不负责养到底，真是奇怪。”“不是很有能耐吗？工作了几十年，最后把工作弄没了，还欠一屁股债，连累我没钱花，无能。”

赵军已经无力再和儿子争辩，他爱怎么骂就骂吧，把儿子养成这样，怪他自己。

为了维持呼朋唤友的开销，赵亮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最后把车也卖了。他变得拮据的生活状态，让人笑话，他为此把人打伤，被关了好几个月。

出来后，他更加憎恨父母。父母让他泡在富贵里长大，又让他一无所有，从未受过苦的他，如今举步维艰。这一切，都是父母造成的！他越想越来气，要找父母发泄不满。

面对再次找上门的儿子，赵军夫妻不知如何应对，给了他三千块钱，算是安慰，免得刚被释放的儿子找他们麻烦。可赵亮不满足，他骂了赵军一个多小时才离开，说钱花完会再来。

为了躲避儿子，赵军夫妻只好紧急搬家，找了一个偏僻的出租屋。

此举，更激怒赵亮。他不知如何打听到了赵军的住处，登门就给赵军一记耳光：“躲就完事了？把我生下来，就要负责到底，跑不了的！”赵军不敢报警，家丑不外扬，再者，不管是警方出面调解，还是把赵亮带走，之后，都将有更猛烈的风雨。他承受不住。

被儿子辱骂、动手的生活，赵军熬了七年。

在此期间，妻子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夫妻俩过得异常艰难。雪上加霜的是，赵亮惹上了毒瘾，没钱就找赵军夫妻，不给就动手。社区调解不了，警方也拘留过赵亮几次，还送他强制戒毒，但都无用，他变本加厉。

不堪忍受儿子带来的苦难，赵军心中失控了。想起曾经对儿子的无私付出，对他的厚望、宠爱，如今却换回这样的结果，他悲从中来，生出恨意。

2018年平安夜，妻子有事回了娘家，喝了酒的赵亮再次来到赵军的出租屋。赵军独自承受着儿子的拳脚和辱骂。之后，看着倒在床上睡着的儿子，赵军心中闪过寒光：“既然我生错了你，那我再把你处理掉吧，免得贻害人间。”

于是，通红的三盆炭火，渐渐剥夺了赵亮的生命……

最终，赵军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六年。

此案，与日本高官杀子案类似，都与子女教育以及“啃老”有关。我们探讨这类悲剧，是不希望悲剧再次发生。

父母能给孩子最好的东西，是让他们獲得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本领，而不是包养他的全部人生。

可惜，赵军悟不出这个道理，即使心里明白，但也做不到，最后极端选择“退货”，实在是下下之策。

编辑张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