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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列传

2019-09-28於可训

长江文艺 2019年9期
关键词:土话胡先生普通话

於可训

三十年前,我写过一篇小说,叫《说聱声话的北方佬》,主人公的原型,是我上镇小时的一位地理老师。我在小说中说他是我的班主任,其实不是,班主任是熊先生。因为是小说,所以,虚构的成分居多,但其中也有些事,确实是真的。比如,下面这段描写,就是真的:

普及普通话的那个学期,正轮上他给我们教地理,讲到东北地区的资源和物产。这一节课,胡老师的眼睛眨巴得非常慢,像一架没有上油的老机器,格里格涩的,极不顺溜。到后来,干脆停在一个地方不停地抖动,“diāo—diáo一diǎo一diào”的,上不去也下不来,卡了壳了。原来他正讲到那句有名的俗谚“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的“貂”字上,被“貂”字的四声卡住了,说什么也过不去。大家也跟着他着急,又觉得好笑,因为“貂”在我们那个县的方言俗语中有一个不太雅的字眼与它相对应。看着平时极文雅的老师在一个粗俗的字眼上结结巴巴,课堂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现在读这段文字,我还想发笑。但丝毫也没有对老师不敬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时候的人十分可爱。放到现在,碰上不会念的字,依然有勇气按自己的读法念下去。没见前些年那些名牌大学校长当众读错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要是他们都像胡先生这样认真就好。想到这一层,就觉得当年推广普通话的那些事儿,还值得说道,所以才决定换一个写法,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再翻出来抖搂抖搂。

在推广普通话之前,我们那儿的人只会说土话,也就是方言。别种语言只听过邻县来打短工的人,或外地嫁到本县来的媳妇说的话,那也是土话。我们那地方一个县是一个县的口音,差别很大。有些县份甚至不同的乡镇,口音也不相同。本县上乡话和下乡话,就不一样。上乡山里有一个界岭镇,界岭镇上有一条界岭街,街中心是本县和邻县的分界线,左边属本县,右边属邻县,两边的人世代友好相处,也互相通婚,却各说各的话。虽然相互都听得懂,但说了几百年也不相混。据说从前有个州官到镇上微服私访,问街左的一个老人,今年粮食收成如何,老人很客气地回答说,冇见得。州官不懂冇见得,随从赶紧上去解释说,他是说还过得去。又问街右的一个后生,今年粮食收成如何,后生没好气地说,冇见得。州官不等随从解释,就点点头说,好,好,过得去就好,过得去就好,就怕收成不好,收成不好就要挨饿,就过不去了。过不了几时,街右的这个后生被人押送到了州衙,说他带人抢了縣里的粮仓。州官问他为何抢粮,后生回答说,不抢就要饿死。州官说,我当时问你,你不是说今年的粮食收成冇见得吗。后生瞪大眼睛大声咆哮着说,我是说冇见得,你们这些狗官哪管百姓的死活。州官很是不解。跟他一起去私访的随从这时候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老爷,他说冇见得,就是颗粒无收,冇见到粮食,跟街那边说的意思不同。州官只好摇摇头叹口气,让人把那个后生放了。县志上有童谣专记此事:界岭街,长又长,两边说话不一样,老爷不懂冇见得,错把无粮当有粮。

胡先生就是这界岭镇上的人。

胡先生当过兵,先是解放军,后是志愿军。还在朝鲜战场上受过伤,左手的手指断了四根。他在部队上待的时间长,接触的人多。部队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说的话很杂,听多了相互影响,久而久之,自己受了感染,说话也带点口音。偏偏我们那地方的人,对说话带口音的,非常反感。总觉得这种人不坦白。坦白在我们那儿的意思,不是坦白从宽的坦白,而是不分彼此,没有隔阂,能坦诚相见的意思。后来来了一些南下干部,说话都带口音。本乡人排外,把这些人都叫北方佬,说他们说的是聱声话。胡先生转业回到界岭镇上,也成了说聱声话的北方佬。

成了说聱声话的北方佬,胡先生就显得很不合群。本来是乡里乡亲的,在街上见了他都绕着走,不想跟他搭腔,连小时候一起屙尿调泥巴的童年伙伴,也有意躲着他。想办个什么事,就更不方便。当兵之前,家里就跟他张罗了一门亲,回来后女家就催着完婚。结婚打家具要木材,镇子后面有一片香樟林,砍樟树要经镇政府批准,胡先生的父亲就带他去找镇上的人。镇上管事的嫌胡先生说聱声话,故意装着听不懂。胡先生说樟树,他故意听成脏树,胡先生说木材,他故意听成么事。胡先生说,想砍几棵樟树,弄点木材打家具,他说,树就是树,什么脏树干净树,你都不晓得用么事打家具,我么样晓得。还是胡先生的父亲出面解围,用土话重说了一遍来意,才把事情办下来。结婚的那天晚上,进了洞房,掀了新娘的盖头后,新郎却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新娘说,你也坐呀。新郎说,你戳(坐),你戳(坐),我沾(站)一哈(下)子。胡先生本不想在新娘子面前说聱声话,没想到说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结果把好端端的一句客气话,说成了个四不像,新娘子当场笑得都要岔过气去。胡先生的爱人后来在镇小当校工,这些,都是她在课间当笑话讲给我们听的。讲完了还要撇撇嘴说,哼,叫他教普通话,普通话教他还差不多。

吃够了苦头的胡先生,还是坚持说他的聱声话。家人劝他改一改,他说,改不回去了,部队上的人都这样说。他爹说,部队是部队,地方是地方。他说,都是人说话,有什么两样。家人也拿他没办法。胡先生说,他当兵的时候,正碰上解放战争,部队频繁移动,首长见战士们说话南腔北调,五花八门,妨碍战斗命令的执行,也影响联系群众,很是头疼,就要大家在战斗间隙互相学习各地的方言土话,也向驻地的老乡学习语言,结果就练成了这种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聱声话。他说,现在的普通话,就是由部队的聱声话变来的。

这以后,说聱声话的胡先生名气越来越大,外面来找他的人,不用说出姓名,只要说找那个说聱声话的,或说找那个北方佬,就会有人指着他家的方向说,诺,诺就是。后来,上面把他安排到教育部门工作。调到镇小的时候,领导看他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就安排他教地理课。又见他听得懂很多地方的话,还会说带口音的聱声话,前年推广普通话的时候,又让他当了学校领导小组的副组长,组长是校长,布告牌还挂在开水房的土墙上。胡先生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为乡亲们厌弃的聱声话,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胡先生当了副组长没两年,各行各业都开始了大跃进,样样事情都要放卫星,推广普通话也不例外。校长从教育局开完会回来,就召集全校师生讲话。

这天早操过后,工友通知全校师生,说校长有重要事情要讲。等大家集合拢来,校长站在开水房前的土台上,却半天一言不发。大家正感到奇怪,校长突然开口說,我才从县里开会回来,教育局领导说,我县推广普通话成效不大,这都两年啦,还有很多人不说普通话,尽说土话。我校也是这样。现在要乘大跃进的东风,向新洲和广州进军,争取放一个普通话的卫星。从今天起,人人都说普通话,不说普通话的,一律免开尊口。解散。

这天以后,我们那所乡镇小学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往日里叽叽喳喳的校园似乎变得安静些了。但你仔细听听,又觉得并没少太多的声音。爱打球的照样打得震天响,好闹的同学照样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只是只有物理的音响和没有内容的感叹词。要交谈就要求助于手势语,看上去就像两个哑巴在对话。老师们大都变得十分严肃,见面时只是匆匆地点点头便擦身而过。像我们班主任那样平时爱跟同学说说笑笑的老师也变得不苟言笑。

与往日不同,校长这天讲的是普通话,只是这普通话听起来怪怪的,比他平时讲的土话还不好懂。难怪他站在台上半天不出声,大约也是在想着下面的话用普通话该怎么讲。解散以后,大家虽然不敢公开用土话议论,心里却很纳闷。校长的话,大意我们都听懂了,只是这新洲广州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向新洲和广州进军,却搞不明白。就趁胡先生来上地理课,偷偷地问胡先生。胡先生笑笑说,我猜领导的意思,是向深度和广度进军,新洲和广州是两个地名,这两个地方离我们都很远,那儿的人又没招惹我们,没事向那儿进军干什么。胡先生这样一说,我们才闹明白校长为什么要我们向新洲和广州进军。

说是从那天起,人人都要说普通话,但真要开口说,谈何容易。我们从来没听过普通话,更不知道普通话怎么说。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有说普通话的人,到处都听得到普通话,学习普通话也很方便。我们祖祖辈辈说惯了土话,张口就来,既熟悉,又轻松。有许多意思,还只有用土话说才说得出味,用别的话说,就说不出那个味道。比如说,大家都知道,很多地方的土话把红薯叫苕,苕就是傻瓜,我们那地方也是。但是,我们那地方说一个人是苕,并不一定是骂这个人像苕一样,是傻瓜蛋一个,多数时候是带点夸奖带点亲热的意思。所以,我们那地方的嫂子媳妇提起自己的丈夫,不是说我男人,而是说,我屋的那个苕。要是像现在这样用普通话说,我丈夫或我先生,谁受得了。

连说话都要句句话想着说,对我们这些从小就说惯了土话的人来说,不知有多别扭。最好的办法,就是校长说的,免开尊口,所以才出现了我在小说中写的,一时间校园里万马齐喑,顿失嚣嚣的景象。但是,不开口也不行哪,操要出吧,课要上吧,值日生要检查作业吧,班级活动要开展吧,放卫星的任务要完成吧,什么事都离不了开口说话。校长把免开尊口的话说出了口,临了也觉得麻头。既然不让说土话,大家一时间又说不了普通话,校长就想到了胡先生的那一口既不是土话又不是普通话的聱声话,不如让它来个过渡,先让大家说胡先生的聱声话,再慢慢过渡到普通话,这样,推广普通话的速度可能要快一些。既然部队上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说这样的话,大概跟普通话也差不了多少。校长把这个想法跟老师们说了,老师们都表示赞成,胡先生还希望我们班带个头,他要在我们班种个试验田。

从这天起,胡先生从早上带操,到晚上自习,除了到别班上课,都跟我们滚在一起。班主任熊先生也很配合,也跟我们一起学说聱声话。我们班本来在上课时就听惯了胡先生的聱声话,也爱学胡先生说话,这下学习的机会就更多了,所以,我们班学说胡先生的聱声话,就比别班进步得快。渐渐地,我们发现胡先生的聱声话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卷舌头的时候多,另一个是说话很用劲。胡先生说,卷舌头是因为部队上北方的兵多,北方人说话喜欢卷舌头。用劲是因为部队上说话要干净利落,不能拖泥带水,用劲说,就能把那些稀稀拉拉的土腔土调都去掉,所以,我们班同学最后都能像胡先生那样,说一口部队上的聱声话。连熊先生也说,我都快成一个当兵的了。

胡先生的聱声话其实用不着刻意去学,也用不着胡先生刻意去教。我们班同学这样说,别班同学也跟着这样说就是。胡先生教两个年级的地理,大家已听惯了他的聱声话,所以学起来很快,不久就在师生中间普及了。沉默了很久的校园,又开始热闹起来。校长见普通话没普及之前先普及了胡先生的聱声话,觉得这是向普通话跃进了一大步,就向公社教育组作了汇报。原本想这不算放卫星,总能坐一次火箭,没曾想公社教育组报到县里以后,县教育局的领导很快就发下话来,说,这是胡搞,弄夹生了,学普通话更难,还放狗屁的卫星。校长只好把普及聱声话的活动叫停。

叫停了以后,胡先生就被派到县上受训。那时节,汉语拼音方案刚刚公布下来,要求以后学习普通话都要用汉语拼音。县里办了一个速成的培训班,要选拔一些有基础的人去培训,一周之内,就要学会汉语拼音。校长觉得胡先生合乎条件,就派他去受训,回来后好教大家学拼音。校长在早操时说,这回一定要学正宗的普通话,不能再搞过渡阶段。

一周后,胡先生从县上回来了。几天不见,胡先生变得又黑又瘦,眼睛布满血丝,满嘴都是燎泡,我们问他是不是病了,他说,不是,是急的。校长说,就这几天工夫要学会拼音,那还不着急上火,满嘴燎泡。校长让胡先生休息几天,就开始教我们学拼音。

我们以前读的民办小学没学过老式的注音符号,对一个字分两口气读,很不习惯。好不容易把声母韵母扯到了一起,还要读出阴(平)阳(平)上去的声调,就更难了。就像把两个爱分男女界线的男生女生硬扯到一起,还要他们同声合唱一样。把平声读出阴阳,已够我们的舌头爬坡的了,还要由高到低又由低到高地读出上声,就是拿舌头逼着声带荡秋千,所以,我们最怕读的是第三声。胡先生教我们的办法是,发声时把脑袋从左到右划一个三角尖,还当场给我们作了一个示范。这办法有效是有效,但划的次数多了,脑袋发晕,不扶住课桌,连站都站不稳。我们最喜欢读的是第四声,大吼一声就出来了。我上高中的时候,同学笑我把所有的字都读成去声,就是这时候坐下的毛病。

好不容易学会了单字的拼音,但轮到要用拼音拼说一句话,读一段课文,又出现了问题。那时候还没有拼音字母注音课本,也没有用拼音字母注音的字典詞典,一句话用普通话怎么说,一段课文用普通话怎么读,全赖老师的普通话水平。胡先生本不会说普通话,学会了拼音,也不知道普通话怎么说。所以,他上课的时候,就成了拼一套,说一套的两面派。有些难读的字,他有时也用他在培训班上学到的读音,给我们拼读,但连成一句话说出来,却不像普通话。那天在课堂上让我们忍不住发笑的,diāo—diáo一diǎo一diào,拼完了以后,说出来的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还是他的聱声话。我们虽然都跟着胡先生学成了两面派,但心里面却感到十分奇怪,就把这事跟班主任熊先生说了。熊先生也觉得不可思议,说,不是会拼音吗,怎么说出来的就不是普通话了呢,就带我们一起去跟胡先生当场验证。胡先生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把挂图拿下来,又把挂图两个字的声母韵母注在下面,然后点名让我拼出来,我赶忙guā,guá,guǎ,guà, tū,tú,tǔ,tù地拼了一通。拼完了以后,就望着胡先生不作声。胡先生笑笑说,你望我干什么,说呀,我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把—瓜头(挂图)—拿哈(下)来,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

就这样,我们一边学着拼音,一边说着聱声话,倒也自在。只是好景不长,不久,上面来检查普通话推广情况,校长又挨了批评,只是再想纠正,已没有气力。小学毕业那个学期,正闹饥荒,大家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解决嘴巴吃进去的问题,至于嘴巴上说出来的是什么话,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不久,连说聱声话都觉得费劲,还是说祖祖辈辈说惯了的土话省力气,于是,各自的土话又宣告复辟。虽然胡先生还坚持说他的聱声话,但到这时候,已没有信徒和追随者了。校长见他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就说,算了,老胡,你也说土话吧。胡先生笑笑说,不,我还是说我的聱声话,我就拿它当普通话说,这就是我的普通话。校长也把他无可奈何。

我初中读的是本县县城的中学,虽然同学来自不同的村社和乡镇,但因为都是同一个县的人,说的话大致都听得懂,不存在交流的障碍,所以,也就乐得各说各的,痛痛快快地过了三年家乡土话的瘾。升上高中以后,换了一个离家很远的中学,同学来自地区的各个县,就像在部队当兵一样,说话的口音很杂。学校也没有要求我们说普通话,同学之间的口音互相感染,结果也像胡先生从部队上回来一样,说上了聱声话。只是,这个聱声话,已不是胡先生的聱声话,而是重新杂糅了种种合成一个的聱声话。我后来在高中所在的城市又待了很多年,在我离开那儿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家乡的土话,还是那个城市的聱声话。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胡先生从部队上回来说聱声话,实在不是他有意变得不坦白,而是自然而然地就会这样。

“文化革命”当中,我和同学出去串联,遇到说话的麻烦事不少。不能跟人用普通话交流,倒也罢了,凭着我们这身行头,人家就知道你是干啥的来了。最头痛的是在红卫兵接待站登记住宿,跟我一起的一个姓曾的同学,改了个革命化的名字叫曾学毛著。外地的接待站,多数人都听不懂我这位同学用方言报的姓名,登记的时候就有意逗他,不是问,什么,从小拉锯,就是说,什么,整宿下雨,拿毛主席著作开玩笑,听得我们心惊肉跳。也只有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会说普通话多么重要,哪怕是会说一点胡先生的聱声话也好。可惜,胡先生在“文革”前一年就已经退休,再也没机会学说他的聱声话了。后来,有同学告诉我胡先生退休后的情况,我也把它写进了小说,现照抄如下:

“说聱声话的北方佬”在“文革”的前一年已因病退职休养。回到山里老家,他仍然坚持说他的聱声“普通话”。这几年,临到老了,他却意外地被人看重了。因为实行责任制以后,进山出山跑生意的人多了,说的话就难免杂。人们这才发现,他的这口“聱声”话正好派上用场。常常是进山来收货的外地贩子由他带着挨门挨户地收购山货,从山外跑生意回来的村里人也爱聚到他的屋里谈说外面的新鲜事。大家说话都有点聱声聱气的,但谁也不感到别扭,反而觉得只有这种话才能尽情地表达自已的意思,才说明自己到底是到外面去见过世面的,有那么股味儿,有那么个派头。久而久之,村里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能说“聱声话”的特殊家族。大家都羡慕他们。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大家都愿意听他们说“聱声话”,愿意听他们用“聱声话”说些山外的新鲜事,或者用“聱声话”同山外来的贩子讨价还价。所以我的这位说“聱声话”的老师的晚年并不寂寞。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向我打听世界上是不是真的通行英语,还说我的普通话有很大进步。其实我是在上大学之后,因为一次演讲比赛说方言扣了分才发愤学习普通话的,并不是从五八年那次普及普通话运动开始。想起这一点,我就觉得对不起我的这位坚持说他的聱声“普通话”的启蒙老师。

临街楼主曰:普通话一词始见于清末。有学者说,普通话古称雅言或通语,多行于官场,或用于讲学,亦称官话。清末民初,创为国语之说,又审定国音,几经废立,复衍为今之普通话,取其普遍共通义也。其名既立,然推广甚难,盖因母舌变之不易故也。胡先生生当斯世,竭尽所能,终不脱母舌之困,难免聱声之讥,可为一证。然则蓝青近色,泾浜同流,岂有不杂糅相浸乎,故有蓝青官话、洋泾浜英语之说,乡民之谓聱声话者,其是之谓也。此皆为普遍流通之语,即俗所谓普通话是也。明清以降,及于现代,皆通行于官商士子之间,华洋杂处之地,可见胡先生道之不孤。

责任编辑 楚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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