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战争
2019-09-27帕三绝
帕三绝
初恋何锦来电话时,我有些愕然,说话一度结巴,好半晌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失态了,想补救,但到底还是失态了。
也许是我的失态彻底让他放弃了迂回,接近收线时,何锦对我说:“我想见你。”
他只说,我想见你,没说我想你,也没说我忘不了你。
我再一次怔住,不知道要怎么样接下去,接受,或者拒绝。可何锦似乎并不想给我时间或机会去矜持。
他说:“明天下午三点半,在老地方,我等你。”
说完,他收了线。
我握着电话,又过了半晌,直到有人敲门,这才从神游太虚的状态里走出来。
进来的是谁,我到许久以后,还是没有想起来,也不记得他到底是进来干什么的。那时,我满脑袋里想的都是,三点半,穿什么呢?那套新买的宝姿?太正统了吧,他会不会认为我那样穿有点炫富的嫌疑?要不,去年那套只穿过一次的波西米亚长裙,不失礼,又不太隆重,恰到好处吧?再不,穿套运动装去吧?
我做了头发,又去美容院做了保养,在镜子里仔细地端详自己,直到找不出一点疲惫或者憔悴的痕迹,这才肯放心地躺到床上去,刚躺下,又跳起来,拉开大衣柜的门。
那一整个长夜,我就是在这样不断地穿了脱,脱了穿的试穿中度过的。
直到华庭打着趔趄开门进来,多奇怪,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的门,我甚至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要知道,若在以往,纵然在熟睡中,他开门的声音仍旧可以把我惊醒。
华庭见我盛装的样子,显然吓了一跳。我们就那样在午夜的日光灯下彼此用眼睛纠缠,直到华庭打横把我抱起来。
我想起了那次,我跟华庭的老板娘去酒店捉奸时的情景。我們搞错了房间,华庭的老板娘叫嚣着把门弄开时,我看见了华庭,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华庭光着上身,表情愕然。
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冷战。
华庭曾经想要跟我解释,许多次。软的硬的,他都用过,但我不听,不想听。
不听,一则因为他出轨,二则因为他在我那么多的朋友面前出轨。这样的情况,有时,就算我想原谅,但我又拿什么去原谅他呢?
我迟了十五分钟到达何锦的约会地点。没什么目的,纯为出轨,纯为叙旧,或者,纯为报复。又或者都不是,且行且看。
何锦的出场,真在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他该和我一样,至少也得是个整装待发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憔悴至极,衣衫不至于褴褛,但绝对是有日子没换了,一身的落泊味道。
那一刹那,我开始后悔出来见他。一种极其原始的、本能的、不由自主的想法油然而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他不会是来管我借钱的吧?如果他开了这个口,我想,5000元以下,超过这个数,我只好找个像样的借口推他了。
当这个想法清晰且笃定地冒出来的时候,也着实吓了我一大跳:不过经年的岁月,我何时变得这般世俗又市侩了?
我有点坐不住了。那是家装饰雅致的咖啡馆,里面打我进来落座到现在,一直在低低地徘徊着王菲的声音,清澈而又空灵,低低地,如吟似诉。
为掩饰尴尬,我低下头轻轻啜了一口黑咖啡。真苦!我皱了一下眉。
就这样一个小动作,何锦按了呼叫器帮我叫了服务员,然后帮我要了两包糖,他小心翼翼地撕开,然后用目光询问我,再然后,轻轻地把那包洁白的细沙一般的东西撒进我的咖啡杯子里。
就那一个动作,我的心又有了些许的沦陷。我想,到底是初恋,事到如今,他仍旧没有忘记过我们谈恋爱时我的习惯。
简单的寒喧、沉默、问候、冷场,后来,何锦仿佛下定决心般,说:“百合,这一次,我是有事相求!”
到底还是有事相求!
我低下头喝咖啡,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按照常理,这时何锦该自顾自地说下文。
然而,何锦的要求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何锦说:“百合,我有个情人,如今怀孕了,非要跟我结婚,我给她多少钱她也不愿意把孩子打掉,还非要到我家里去闹。百合,你……你能不能装一下我妻子,去见见那女人,劝劝她?我不想离婚。”
我答应了何锦的要求,没有为什么,虽然有短暂的犹豫,但我还是答应了他。
何锦告诉了我那女人住的地方。他朝一处高级小区的小户型指去,说:“三楼,1号。”
然后,他先行上去,装作探望,或者其他什么都好。再然后,我再像个抓奸的正室一样冲上楼去,破口大骂或者殷勤苦劝。
总之,何锦说:“至少要让她把孩子打掉,否则,我的家就要保不住了。”
他已经不小了,辛苦了十来年才得来的一切,不想被个女人毁于一旦,更何况,他并不爱她,只不过是爱她年轻的身体罢了。
那天,何锦对我的表现并不满意,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会那样。他以为我会像个真正的正室一样,泼妇似的扑上去,撕扯那所谓的小三的衣服或者头发,然后闹得尽人皆知,让那个“小妖精”知难而退,到最后退而求其次,收了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胜过爱自己老婆的那个男人的钱,然后打掉孩子,自此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但我没有,我敲开了门,然后看何锦像电影金像奖得主一样,表现得诚惶诚恐,再兼之惊愕得张大了嘴巴,用半责怪半怀疑的口吻软软地质问我:“你跟踪我?”
我“啪”地给了何锦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直视他身后的女人,说:“这个男人我不要了,我愿意离婚,净身出户。”
然后,扔下仍旧处于错愕中的何锦和兀自悲欣交集的小三决然而去。
许多天以后,我收到来自何锦的短信,没有责备,当然,也没有赞扬。他只写了一句话给我: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年华渐渐老去,我们又都不需要爱情了。
我看着幽蓝的手机屏幕上那几行简短的小字,心里像突然间失去了什么一般,空荡荡的失落。
我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却还是在寂静地,华庭没回来的深夜里,一个人抱着短信呜呜呜地大声哭泣起来。
我和华庭离婚了。
原因很简单,他发现了何锦发给我的短信。站在一个丈夫的角度,那样的短信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暧昧的,更何况,我也没打算要澄清。
在一段腐败变质的感情里,还有机会冠冕堂皇地华丽转身,我不知,这是上天对我的仁慈还是残忍。
离婚手续办下来那天,华庭摔烂了我的电话,我静静地看着他,他冲我咆哮,喊得声嘶力竭:“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那天你见到的情景,是老板事先收到了情报,说他老婆要带人来捉奸,情急之下喊我过去救场的。你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事实!”
“是吗?”
他指着我:“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婚姻!”
我静静地看着他。当年他追我的时候,第一次牵我的手,第一次笨拙地亲吻,第一次羞涩地缠绵,多像发生在昨天。那些情景还历历在目,但,人事却已全非了。
我想起那件事发生不久的某个夜晚,他未归,他的那个喜欢到处去抓奸的老板娘喝得醉醺醺的,打電话给我说:“百合啊,我对不起你。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老公是被我老公抓去顶包的。我知道啊!我全都知道。但,即使是那样,我还得要装作不知道,装成一个傻女人。百合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保全自己的尊严和婚姻,那么下贱地牺牲了你!百合,我爱他,他也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又想起那天,华庭早归,他去卫生间洗澡时,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是这样写的:是不是你老婆要是没有把柄,你就永远不跟她离婚?我告诉你,我能等,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我肚子里的孩子能等,我爸爸也不能等。我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到时候别说这份合同,就连你现在的工作恐怕也保不住了。
我捂紧了大衣,手插进衣服口袋里。对了,电话让华庭摔坏了,怎么办,再买一个吧!买一个什么样的好呢?买华为吧!华庭一直说这个合同签下来就会给我买一部最新的华为,看来,这个愿望,只能由我自己来实现了。
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路过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时,我听到了这样的对白。
女孩说:“讨厌,净骗人!”
男孩说:“不骗你,真的,这一辈子,我只爱你一个女人,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