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

Elizabeth Segran

选择

新贵服装品牌Everlane正在试图彻底摆脱对新合成材料的依赖。剧透：这将是一场硬仗。

零合成愿景Everlane創始人兼CEO迈克尔·普雷斯曼正在将合成材料从他的个人和职业世界中根除。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四上午，Everlane可持续发展委员会在旧金山召开每周例会。公司总部采用开放式布局，30几名员工围坐在中央的一张白色会议桌旁。营销主管艾尼·雷蒙迪（Ayni Raimondi）身穿白色T恤、高腰牛仔裤和方跟凉鞋（这是该公司标志性的“极简基本款”风格的变体），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但首先，雷蒙迪有一个紧迫的问题要处理。她提醒委员会成员，Everlane的办公室经理很快就会停止在厨房里供应Pirates Booty和Boom Chicka Pop的爆米花了。雷蒙迪料到会有员工表示抗议。“我希望在座每个人都对厨房里的东西负责。”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有人问，‘薯片在哪里？你可以提醒他们，薯片是用新塑料包装的。”

志愿者委员会负责监督公司办公室和门店的环保工作，他们认真对待自己的职责。毕竟，Everlane需要维护自己的名声。这家成立于2011年的初创服装品牌等了整整6年，才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条牛仔裤。为了找到一家回收98%用水的合乎道德标准的制造商，他们坚持不肯妥协。去年夏天，Everlane推出了一组“无污染丝绸”衬衫系列，由一家使用无化学染料的节能工厂生产。这个委员会成立已满一年，最近在全公司范围内开展了一项垃圾审计工作，目前的重点是通过在线和店内系列讲座向购物者宣传环境问题。

Everlane总部共有150名员工，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能看到员工们在努力解决塑料问题。在这间通风良好的白墙办公室一角，鞋类主管艾莉森·梅尔维尔（Alison Melville）在该品牌颇受欢迎的Day Heel方根皮鞋鞋底上发现了一小片泡沫塑料。她该如何说服意大利的工厂把它换成非塑料泡沫的材料呢？她把这件事添加至任务清单，清单中还包括用回收塑料改造公司的雨靴和徒步鞋。过去5年里，金伯利·史密斯（Kimberley Smith）一直担任服装部总经理，负责监督该公司的供应链。最近，她接管公司6个月前推出的ReNew外套系列，该系列采用了二手水瓶制成的聚酯材料。然而，外套的纽扣和拉链仍然是新塑料做的，这事快把史密斯逼疯了。她正在搜索供应商，寻找替代材料。

员工们每天都在钻研这些细枝末节，因为Everlane的创始人兼CEO迈克尔·普雷斯曼（Michael Preysman）将其列为首要任务。2018年11月，他公开承诺到2021年将完全消灭供应链、商店和办公室的所有新塑料。尽管该公司的产品主要由棉、丝、羊绒和皮革等天然材料制成，只有10%是合成材料，但塑料制品已经渗透到从外套和弹力裤到拉链内衬和文胸肩带等各类产品中。除此之外还有包装。普雷斯曼坦言：“太难了。塑料真尼玛无处不在。”

2019年是值得铭记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世界开始反对塑料。Surfrider和Lonely Whale等环保组织传播了海洋动物被一次性塑料吸管呛死的图片和视频，在它们的倡导下，加州奥克兰、西雅图和华盛顿特区等城市开始颁布法令禁止此类产品，包括夏威夷和加州在内的几个州也出台了类似的立法。与此同时，欧盟正在逐步淘汰多种形式的一次性塑料。

去年10月，在研究塑料污染的英国非营利组织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推动下，包括达能、H&M和欧莱雅在内的250家全球大品牌和包装商品公司签署了一份承诺书，保证将消除不必要的塑料包装，改用可回收材料。宝洁、百事可乐及联合利华等大型企业组成的联盟已开始与回收先锋TerraCycle合作，销售以可重复使用的容器包装的佳洁士漱口水和潘婷洗发水等产品，空容器可运回该品牌重新灌装。

时尚界也开始反思其塑料“成瘾症”。该行业每年消耗9，800万吨不可再生资源和930亿立方米的水，同时向大气中排放12亿吨温室气体。但对合成材料的过分依赖可能是它最大的问题。据估计，所有用于服装的纺织品中有60%来自塑料，相当于每年使用近3万亿个塑料瓶。这些衣服最终大部分都被扔进了垃圾填埋场或海洋。通常情况下，服装公司会烧毁未售出的库存。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工业生态学教授罗兰-盖耶（Roland Gever）指出：“大自然已经进化到可以处理有机废物，但它分解不了塑料。”

据美国私人市场金融分析公司PrivCo估计，在价值1.3万亿美元的时尚产业中，Everlane仍然是一个规模相对较小的参与者，其2017年的估算年收入为1.15亿美元（与前一年的8，500万美元相比有所增长）。然而，该公司却为根除新塑料下了大功夫：仅ReNew系列就有望在未来5年内转移垃圾填埋场的1亿个塑料瓶。但普雷斯曼并不关注具体的数字，他更希望向该行业证明，经营无塑料生意在经济效益上是可行的，而且具有竞争优势。他说：“Evetlane的声音比我们的影响力大得多。”

普雷斯曼擅长颠覆和重置时尚行业的规范。当他第一次向顾客介绍这家公司及其制作精良的基本款时，他列出了每一件产品的劳动力成本、材料成本和公司利润率，使外界对其服装的价值主张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入了解。如今，行李制造商Away和在线食杂商Brandless等初创企业也使用了类似的图表，阐明其直销模式所带来的成本节约效益。

几年后，普雷斯曼将类似的透明度措施普及到了Everlane在中国、越南、意大利、西班牙、斯里兰卡、秘鲁和美国的35家工厂。2013年，孟加拉国一家制衣厂倒塌，导致1，134名制衣工人死亡。受此影响，他开始在品牌网站上发布自家工厂和工人的照片和描述文字。（作为供应链主管，史密斯表示，她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突击检查工厂状况。）在当时，这种对供应链的深入披露是罕见的，但今天，甚至连服装巨头也在效仿。从2016年起，Gap每年定期公布工厂名单和地点，H&M成立两年的Arket品牌也在其网站上张贴供应商索引，名单内容几乎和Everlane一样。

普雷斯曼相信，当他揭开服装原材料背后的秘密时，他的顾客会作出回应。“消费者不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你不告诉他们，他们就不会在意。”他说道，“如果做到完全透明，每个人都能了解时尚造成的影响，他们就会做出更好的决定。”换言之，这是一个建立在信仰基础上的使命。

最近一次出差途中，普雷斯曼在机场转机时走进了麦当劳吃早餐。他今年33岁，身材苗条，更喜欢吃甘蓝藜麦之类的食物。然而，当饥肠辘辘的他在航站楼里四处徘徊时，他意识到，周围的大部分食物都是用塑料餐具盛装的。不过，麦当劳的烟肉蛋松饼是用纸包装的。我在旧金山见到普莱斯曼时，他告诉我，几天前，他去杂货店忘记带帆布包。于是，他拉上夹克的拉链，跟卡通人物一样在里面塞满了苹果和牛油果。他回忆道：“我看上去就像个小丑。”

成长过程中，普雷斯曼既浸淫于旧金山湾区的环保理念——他每个周末都会去家乡森尼维尔的农贸市场——也受父母的节俭教育熏陶。他的父母是计算机科学家，上世纪70年代末从苏联移民到美国，在当时刚刚起步的硅谷工作。他表示：“他们成长的地方物质并不富足，所以，他们从不被过度消费所诱惑。”他记得，他的母亲会仔细地清洗和擦干塑料密封袋。即使是现在，普雷斯曼最昂贵的财产也还是他和妻子合用的那张床。他们连车都没有。

25岁那年，普雷斯曼创办了Everlane，当时他学的是金融，不是时尚。直到开始参观工厂，他才了解到这个行业的污染情况有多严重。他回忆说：“你每天看到成千上万件产品被生产出来，每一件产品都用塑料包裹着。你看到材料、水和能源被浪费。然后，你突然意识到，这只是成千上万家工厂中的其中一家，成千上万件产品中的其中一件。”

魅影缝匠

看Everlane如何将塑料瓶打造成ReNew外套系列。

第1步

每季初，Everlane确定ReNew服装所需要的面料码数。接着，该公司在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的工厂使用一种算法计算出纺制纱线需要多少个塑料瓶。

第2步

塑料瓶主要來自以高效回收系统而闻名的中国台湾和日本。来自这些源头的材料往往更清洁，更少受到垃圾的污染，这点对于制造高质量的回收塑料来讲很重要。

第3步

塑料瓶被运到中国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回收工厂压缩成重达926磅（约合420公斤）的大包。

第4步

瓶子使用机器和手工分拣，确保混合物中没有废料。接着进行彻底清洗，去除标签。研磨机将瓶子磨成1厘米的薄片。

第5步

薄片被熔化，材料通过一个穿孔模具，形成细长的线。这些线在水浴中冷却，再切成小晶体。接着，这些晶体被熔化，挤压成更细的线，再纺成纱线，最后编织成各种各样的布料。

第6步

布料被送往越南的工厂。经过检查，切割成样片，缝入绗缝夹层，里头填充了100%回收的PrlmaLoft绝缘材料。最后，这些布块被缝进派克大衣和充气式外套。

世界对塑料的依赖由来并不久远。19世纪末，科学家们从石油中提炼制造出第一个塑料聚合物，但直到20世纪中叶，人类才开始大规模生产塑料聚合物。那时候，它似乎成了一种神奇的材料，能够幻化成我们所能想象的几乎任何东西，从汽车仪表盘到苏打水瓶再到家具。它的生产成本非常低，厂家因此做出了一次性用品。1955年8月，《生活》（Life）杂志的封面是一家人愉快地把塑料勺、盘子和包装纸抛向空中的特写照片，标题是“一次性生活（Throwaway Living）”。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们的厨房里仍然堆满了一次性容器、购物袋和保鲜膜。

在时尚界，塑料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使用棉花、羊毛和亚麻等天然材料制作服装。但到了20世纪，科学家发明了廉价的合成纤维（尼龙、人造丝和聚酯），它们模仿天然纤维，同时又具备新的功能。上世纪80年代，运动品牌采用弹性好、吸湿排汗的氨纶和莱卡制作了霓虹色的健身服装，户外品牌则发明了轻便防水夹克和派克大衣。到了90年代，快时尚品牌开始快速廉价地大量生产合成材料服装。今天，即使在Everlane这样的公司，整个供应链也离不开合成材料的参与。

去年秋天，Everlane宣布将停止使用新塑料，这一消息酝酿了两年。2016年，普雷斯曼和史密斯开始寻找优质再生聚酯的供应商。史密斯是一位制造业专家，在Aritzia和李维斯等公司拥有20年的工作经验，她发掘了自己在世界各地的工厂网络。目前，把消费后的塑料转变成纤维的工厂非常少，愿意把它们织成布的工厂更不用说了。“寻找供应商需要时间，因为材料不是现成的。”普雷斯曼说道，“需求不够大，而且（回收材料）的生产成本要高出10%-15%。”最终，史密斯不得不找到塑料瓶的供应商，请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的工厂回收瓶子并磨成布料，接着，越南一家裁缝工厂就把这些布料缝制成衣服。现在，她正致力于改造Everlane生产的每一件合成产品。到今年年底，她将成功处理雨具、内衣以及运动夹克和外套中的尼龙羊毛混合物。

普雷斯曼常说，Everlane是快时尚的对立面。但它所从事的业务就是激起人们对新衣服的欲望，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她还想做一些其他公司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消灭轻巧的塑料袋。在从工厂到仓库、再到商店和消费者家中的漫长旅程中，塑料袋可以保护服装不受水和灰尘的污染。全球每年生产5万亿个塑料袋，其中只有1%是可回收的。时尚产业是主要的买家之一，仅Everlane一家每个月就需要成千上万个不同形状和大小的塑料袋。

史密斯的第一个想法是把几件衣服捆在一起，装进一个袋子里，以减少塑料的使用。她还开展了一项实验，要求Everlane的洛杉矶工厂把50件T恤放进一个大塑料袋里。然而，一旦这个袋子抵达宾夕法尼亚州的公司仓库，工人们就很难保持衬衫的干净了，因为他们要把商品拆开，上架，然后运送给顾客。“衬衫装在板条箱和箱子里，有些掉在地板上，传送带也不干净。”她说道，“如果一件丝绸衬衫掉在配送中心的地板上，那它就完了。”

史密斯探索了可重复使用的袋子，但它们需要在流程结束后运回工厂，既不方便也不环保。她还想过用可生物降解的塑料或玉米制作塑料袋，然而这种袋子需要喷上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才能分解，于是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大多数废物处理系统都不具备这种能力。

最终，经过长达数月的搜索，史密斯与中国一家有能力生产100%可回收塑料袋的制造商达成了合作。然而，传统的塑料袋只需要5天左右就能生产出来，这家工厂的塑料袋却需要45天，这就意味着Everlane必须提前很早计算出需求。工厂的惯有做法是向附近的供应商采购塑料袋，而史密斯得把自己的袋子运送到Everlane遍布全球的工厂网络。她承认，这个解决方案并不完美，但眼下来讲也足够了。

去年10月，该公司开始转向新型包装袋，颜色比传统塑料袋略浑浊一些（但足够透明，海关官员审核时仍然可以看到袋子的内容）。为了宣传Everlane的教育理念，所有袋子都印上了简短的制作说明。

塑料革命

从华丽噱头到标准创新，看其它品牌如何解决塑料问题。

MADEWELL

今年2月，J.Crew旗下的Madewell品牌推出首个女性泳装品牌，包括以回收塑料为原料的比基尼、连体泳衣和沙滩外装。该系列每件泳衣使用8个塑料瓶，每件比基尼使用4个塑料瓶。

斯特拉·麦卡特尼

这位拒绝皮革与皮革的时装设计师致力于在2020年底前和2025年底前分别逐步淘汰新尼龙和新聚酯材料，同时倡导使用符合奢侈品买家高期望值的回收塑料布料。

阿迪达斯

阿迪达斯承诺，到2024年，其门店将不再使用塑料袋，并“在每一种存在解决方案的应用场合”使用回收聚酯。该公司的可持续发展团队包括约70名律师、工程

师和环境审计人员。

GIRLFRlEND COLLECTIVE

这家运动休闲服装公司的所有紧身裤和运动文胸系列均采用回收塑料制成。由于某些“回收商”以新瓶充当旧瓶，该品牌选择了中国台湾一家已获得当地有关部门认证的工厂。

锐步（REEBOK）

锐步于2017年推出了一款植物鞋，鞋面来自棉花，鞋底由玉米制成，鞋垫以蓖麻油为原料。该公司表示，這只是第一步，一场规模更大的运动即将展开;但它此后一直未公布任何消息。

OUTERKNOWN

职业冲浪运动员凯利·斯雷特（Kelly Slater）的品牌Outerknown推出一系列使用回收渔网和尼龙制成的夹克和沙滩裤。部分产品的收益将用于清洁海洋塑料。

ALLBIRDS

Allbirds采用美利奴羊毛、经森林管理委员会认证的竹子和桉树纤维等可持续材料重新设计了运动鞋。该公司还首创了一种由可持续甘蔗资源制成的鞋底，虽然这种材料不可生物降解。

AMUR

总部位于纽约的时尚品牌Amur于2017年首次亮相，仅使用可持续材料：有机天然纤维、森林友好型纤维素材料（又称树浆）以及再生纤维，包括再生聚酯。

PATAGONIA

Patagonia使用回收合成材料和回收天然纤维，如羊毛和羽绒。它还提供在线DIY维修指南和店内维修服务，鼓励消费者推迟购买新产品。

塑料问题的核心在于，时尚产业鼓励消费者把衣服和鞋子视为一次性物品，而不是耐用品。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发现，从2000年到2015年，一件衣服被抛弃之前的穿着次数减少了36%，很多衣服在被丢弃之前只穿了不到10次。与此同时，全球服装销量翻了一倍，从每年500亿件增加到1，000亿件。

面对这种浪费现象，早在Everlane之前，各大品牌就已经在努力消除衣服中所合的新塑料。1993年，当聚酯回收技术还处于起步阶段时，Patagonia就推出了一系列由汽水瓶制成的服装。“我们的第一款抓绒衫是由回收塑料制成的，质量不算上乘，还很容易起球，但这仅仅是一段漫长旅程的开始。”该品牌材料创新高级总监马特-德怀尔（Matt Dwyer）说道。到2019年秋季，Patagonia 78%的合成材料将被回收。德怀尔表示，公司的目标是到2025年只使用可再生或回收材料。

随着再生纤维质量的提高，越来越多的服装公司开始采用这种材料。鞋类制造商Rothys和泳装品牌Summersalt等初创企业从源头抓起，将回收塑料纳入其供应链。包括Everlane和阿迪达斯在内的其他公司也在有意且迅速地逐步引入这类材料。阿迪达斯近期承诺，到2024年将从整个供应链中淘汰新塑料。该品牌拥有800多家工厂分布于55多个国家，可见这项任务有多艰巨。

在这方面，阿迪达斯得到了海洋公益机构Parley for the Oceans的帮助。7年前，曾服务宝马和李维斯等客户的前品牌策略师西里尔·古茨（Cyrill Gutsch）创立了Parley。这家非营利组织在海滩、沿海社区和偏远岛屿附近拦截海洋塑料垃圾，并将其转化为一种叫做海洋塑料的材料。接着，Parley把这种材料提供给承诺减少塑料消费总量的品牌，包括斯特拉·麦卡特尼（Stella McCartney）、Net-a-Porter和G-Star Raw。古茨表示，由此产生的胶囊系列意义不仅在于清理海洋，也是为了说明塑料问题的严重程度。他说：“大家喜欢谈论产品，而通过海洋塑料，我们可以创造关于塑料污染的全球对话。”事实上，尽管阿迪达斯预计今年将生产1，100万双可回收塑料运动鞋，但该公司每年采用新塑料制作的鞋子仍然将近4亿双。

包括Parley在内的许多倡导团体表示，回收塑料用于生产海洋塑料运动鞋和ReNew外套等产品并不足以遏制危机。研究表明，由于受到了食物或其他物质的污染，被扔进回收箱的塑料中，只有不到15%最终会被回收。更深一层讲，加州大学的罗兰·盖耶（Roland Geyer）认为，回收甚至可能导致消费者使用更多的塑料，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在以负责任的方式处理塑料。他说：“我内心怀疑，回收利用实际上可能会推动塑料的总消费量。”此外，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洗涤合成衣物，甚至包括用回收纤维制成的衣物，也会释放出有毒的微塑料微粒，而这些微粒最终会进入水系统，影响海洋动物，进而影响食用它们的人类。

归根结底，解决塑料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是鼓励消费者少买。古茨说：“没有好的塑料。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戒掉‘塑料瘾。”

Everlane的服装主管金伯利·史密斯领导创建该公司的无塑料供应链。

在Everlane总部，一群身穿牛仔和T恤的设计师正在为2019年秋季的外套系列设计原型，包括充气式运动夹克衫和经典的长羊毛外套。与此同时，营销团队的成员正围坐在一台电脑旁，为该公司每周3次的群发电邮撰写文案，提醒客户留意新品和即将发布的产品。

普雷斯曼常说，Everlane是快时尚的对立面：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以公平的价格创造长久耐穿的高质量基本款。但它所从事的业务就是激起人们对新衣服的欲望，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看看Everlane最近发给成千上万订阅者的一封电子邮件，其主题就是典型的“标题党”作风：“你现在需要的这件毛衣只卖50美元。”Everlane还擅长利用产品等待名单吸引顾客眼球。当你发现已经有15，000人排队购买即将上市的鞋子时，你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普雷斯曼承认，Everlane所做的努力存在一个核心矛盾。“这就是所谓的认知失调。”他说，“我们在努力改进产品，也在销售产品。但我已经接受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我们是有选择的：要么作为一个非营利组织，在行业之外推动政策改革，要么建立一家营利性企业，创建可供其他品牌使用的系统和供应链。”他的灵感来自全食超市和特斯拉，前者帮助食品行业转向更多的有机产品，后者则推动汽车产业向电动汽车发展。

随着Everlane发展壮大，也为合适的供应商带来了更多的业务，普雷斯曼相信公司将有能力改变供应链，为其他品牌创造更可持续的产品铺平道路。他也希望利用Everlane的平台，包括其商店、电邮简报和拥有68.5万粉丝的Instagram账号，教育和激励消费者。久而久之，普雷斯曼相信这些努力能够撼动文化。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时尚倡议负责人弗朗索瓦·索切特（Francois Souchet）指出：“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开始询问服装的源头、制作过程以及可能产生的影响。而品牌必须想方设法为他们打造令人振奋的体验。”

一天早上，我来到普雷斯曼的办公室采访他。谈到自己的使命，他显得放松而热情。但我的问题问到一半时，他突然打断了我，因为其中一名团队成员拿着个一次性水瓶。他瞪着她：“你疯了吗？这是无塑料办公室。你需要我们给你买一个可重复使用的瓶子吗？”她胆怯地解释说，这是当天早上她在机场拿的。“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你应該向地球道歉。”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幽默。

她的塑料水瓶只是全球每分钟生产的100万个瓶子之一。普雷斯曼很清楚这一点。Everlane的ReNew产品网站上有一个计数器，显示了自用户登陆该页面以来全世界所生产的塑料瓶的数量。2019年，全球将制造5，000亿个塑料瓶，其中只有9%将被回收。

结束交谈几个小时后，我正走向办公室的另一个地方，碰巧看见普雷斯曼朝着厨房的回收箱走去，手里拿着同事的水瓶。哪怕只是一个瓶子，他也绝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