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模样
2019-09-23李云舒
李云舒
无论几时看山,山都在那里,借著晨曦借着余晖,借四季,住在我的心房上。
春的山,软。
低垂着眉眼,躲在云雾里头,只剩点点肌肤若隐若现,等到光从背后扫到头顶,才不情愿地羞红脸从云里出来。山头还是青的,带着点生涩的青。芽从枝头吐出花骨朵,草懒散地从土壤钻出。实在是不忍心上山,怕折了因有未绽放的花而像刚伸出半截手臂的枝,怕踩伤刚探出头来想一见世面的苗。只得站在小径上,远远地望着,慰藉心里的欢喜。唯有那杜鹃花,不怕臊地搭上我的肩,用它若有若无的香引诱我将它带回家。春的山,像是一块江南的糕点,小巧精致,是包着素色头巾的女子用纤纤素手将柔软的情愫包裹进去的糕点,尝者也忍不住软下身子,沉迷在它的柔香里。
夏的山,凉。
山上的仲夏总是来得比山下晚几分。等到河畔的柳絮纷飞扰游人、巷尾的冰棍卖出好几十箱,山才不紧不慢地转了个身,绿了半生不熟的树,催着橘也胖大起来。绿色的山,褪去了初见的羞涩,摇曳着,伴着虫鸣为我歌唱她的梦。我总疑心上天偏爱山一点,不然怎么让她绿得那般浓,平息了酷暑诸多的骄狂。大概,他把夏的艺术全部给了山,才使得每一株树都浓密得像要把后半辈子的力气用完。夏的山,从高耸的山峰间抖落瀑布,生机勃勃,滴滴水珠落在我的手心里,凉意瞬间渗入血液,全身立刻清凉起来。头顶的烈日也有点留恋这凉意了,不想再去其他地方。
秋的山,丽。
到了此时,她再也不躲在云层树影里,挑着眉噙着笑看你,身旁的万千紫霞都只配做她的背景。整座山都成了烈火,烧向余晖,像是要与落日争锋。小径上落满了火,那日火烧阿房宫恐怕也不过如此。肥胖的橘将枝压下,假装不小心跌进我手心,扭了个身子,巴望着有更多的人来尝一尝。小心踩在小径上,还是会有清脆的响声,似乎抱怨我弄皱了她刚穿上的霓裳。秋的山,像是古龙笔下的一碗烈酒,灼烧翻滚,江湖人士对着彼此仰天一笑一口闷,豪情都在这一碗烈酒里。山河也罢秘籍也罢,都复杂不过这杯酒。
冬的山,涩。
纷扬的雪落满山头,掩盖了岁月的痕迹。曾经令人惊艳的景,只留下一片白。在天与水之间,白雪成了他们的桥。偶有飞鸟经过,在雪意浓重的日子里,立在惹上积雪的寺庙瓦顶上,抖落一身雪绒花。它抬头看着,不知是在看萧瑟的树还是来年的春。爱上雪,是在《雪国》里,雪落在长长的火车上,随车穿过隧道,没有留下其他痕迹,如同一个个生命来了又去。这样的日子里,心也惹上积雪。冬的山,像是一杯置在桌上冷了的茶水,当年对坐饮茶下棋的人走到山河那头去了,剩下这杯茶,茶叶把涩留在杯里,让留下的人舍不得换。
一个人看四季的山,总像是走过了一生,曾羞涩怯弱曾生气勃勃曾张牙舞爪,最后都归于平淡。
山年年相似,人岁岁不同。
(作者系湖南省郴州市永兴县一中539班学生)
(责任编校宋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