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核潜艇之父”黄旭华
2019-09-20刘军青谢学军
刘军青 谢学军
黄旭华同志长期默默无闻、殚精竭虑于中国的核潜艇研制事业。作为卓越的技术专家和杰出的技术组织管理者,他在我国核潜艇横空出世、从无到有的光辉事业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主持制订了首艇与动力协调总体方案,提出并决策采用水滴形艇体,为核潜艇总体研究设计奠定了坚实基础,为我国国防现代化建设作出了卓越贡献。
在某次试验中,作为总设计师,他置个人安危于度外,亲随产品深潜到极限,创世界首例。
十载铸剑惊寰宇
在2014年2月10日,中国第一代核动力潜艇总设计师、中国工程院院士、88岁高龄的黄旭华迈着稳健的步伐,登上了中央电视台“2013年度感动中国人物”的颁奖台,面对镜头,他说:“只要祖国需要,我可以一次流光自己的血,也可以让血一滴一滴地流淌。”
20世纪50年代,我国决定建造核动力潜艇。不到一个月里,黄旭华和众多技术人员毅然决然地抛弃优越的城市生活,会集到了一座荒山半岛,在一无资料、二缺技术的情况下,仅仅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就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动力潜艇的国家。
中国研制核潜艇主要出于战略的需要,核潜艇只有深深地、静静地隐蔽于海洋中,才能对敌人产生真正的震慑。中国的核潜艇是否具有战斗力,极限深潜试验的成败是关键之所在。
一代艇首次极限深潛试验在即,细心的黄旭华发现参试人员中有人唱起了当时的流行歌曲《血染的风采》:“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队伍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气氛。黄旭华觉得极限深潜试验本身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再让战士们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前去,那就险上加险了。为此,黄旭华和战士们座谈、对话,他说:“《血染的风采》这首歌很好听,我也喜欢唱,但是,这一次我们不需要这首歌,这次我们要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去把试验数据完整地拿回来。”
接着,黄旭华又一字一顿、语气坚定地说了一句谁也没有想到的话:“我要和大家一起参加极限深潜试验。”黄旭华说话向来语调不高,但这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威震全场,更让队员中的悲壮情绪一扫而光。
极限深潜试验的那天,天公作美,海面上刮着五级偏东风,浪高一米多,是南海难得的好天气。试验由浅潜到深潜, 100米、200米……终于,极限深潜试验成功了,在这样的深度下,核潜艇的耐压艇体结构和通海系统安全可靠,全艇设备运转正常。当日,黄旭华豪情万丈、诗兴勃发,他即兴挥毫一首:“花甲痴翁,志探龙宫,惊涛骇浪,乐在其中!”
30年隐姓埋名
从63岁开始,黄旭华的母亲经常枯坐在广东汕尾老家的青石板上,盼自己最为骄傲的儿子从远方归来。直到95岁,她才在故乡老屋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然而,年迈的母亲对儿子没有一丝责怪,只有欣慰与骄傲交织的泪水——眼前的儿子,已走过30年隐姓埋名、孤独而隐忍的生活,成为“中国核潜艇之父”:1970年,第一艘核潜艇下水;1974年,第一艘核潜艇交付海军使用;1981年,第一艘导弹核潜艇下水……
此时,远在汕尾老家的母亲,丝毫不知这些震惊世界的壮举是人间蒸发般的儿子领头创造的。即使是20世纪70年代父亲因病去世,黄旭华也没回家奔丧。“文革”期间,母亲被下放到农村养猪,睡猪棚,吃咸菜,受尽屈辱,儿子却依然不见踪影……儿子的影像模糊了,但在母亲心里,儿子是永远的挂念。黄旭华心里虽刻骨地思念母亲,但他只能偶尔写封信回家问候,信里面不能谈工作,不能吐露驻地,他只能将思亲之情独自吞咽……
1995年3月的一天早上,黄旭华忽然接到从汕尾打来的急电,里面传来弟弟的哭声:“三哥,妈妈不行了,你快回来吧……”原来,102岁高龄的母亲不久前先后摔了两跤,导致内脏破裂,治疗无效,生命垂危。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工作,她不愿惊扰千里之外的儿子,弥留之际,却在昏昏沉沉中呼唤儿子的名字……
飞机、汽车、三轮车,一路狂奔,70岁的黄旭华心急如焚,痛悔不已。下午三时许,黄旭华赶到汕尾老家,蹲在母亲病床前,轻唤了一声“妈”就泪水盈眶。此时母亲气若游丝,她很想起身好好看看儿子,却全身无力。黄旭华哽咽道:“妈,我很想你……”母亲怕儿子一路劳累,摆手示意黄旭华“休息”。过了一会儿,老人对身边的女儿说:“叫三哥来。”黄旭华来到了母亲的床前,这一次,母亲坐了起来,戴上老花镜,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你长肥了……”但很快她再次陷入昏迷。不知过了多久,黄旭华当医生的妹妹给母亲把脉,突然,她哭了起来:“妈妈走了……”
从回家到母亲去世,前后不过三个小时。葬礼这天,在母亲的坟头,黄旭华长跪不起……
穿越44年的惦念
2018年6月,黄旭华来青岛参加中船重工集团公司第十次专家休假活动,他有个心愿:去一趟海军博物馆,看看自1974年交付海军之后就再未谋面、让他一直心心念念惦记了44年、现已退役入馆的401艇,如果博物馆允许,最好能到核潜艇里面去走一走、看一看。
27日下午,黄旭华一行六人来到了海军博物馆,很快,他们看到了那条线型优美流畅、庞大威武的水滴形核潜艇正停靠在海岸边。
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黄旭华经直径不过盈尺的垂直扶梯进入到艇内,参观完一舱,又经直径不足一米的水密门进入二舱,在进出水密门时,黄旭华可是吃了大苦头,虽然他对这个水密门非常熟悉,也曾轻车熟路地钻爬过无数次,可水密门不仅口径小,位置还很低,而黄旭华的腰椎本来就有问题,此时他的腰间还缠着一圈厚厚的带钢板的护腰带呢。他吃力地低着头、弯着腰,让上身和一条腿比较顺利地通过了水密门,接下来腰部和臀部却不听使唤了,挪来挪去过不了门洞。大家在水密门两边拉的拉、推的推、托的托,好不容易让黄旭华的腰部和臀部慢慢地挪了过去,可还有一条腿在门外边过不来,众人想帮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用力不对帮了倒忙。黄旭华也急得满脸通红,他两手用力地抓住门框,挪动一下那条已经迈过去的半蹲着的腿,身体重心慢慢转向一边,带动着另一条腿挪动一小步。如此几番之后,众人分别在水密门两侧小心翼翼地帮着黄旭华挪动,终于,他的另一条腿也迈过了水密门。
在401艇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年轻人走几步、转个身都觉得困难,92岁高龄的黄旭华却兴致盎然、如数家珍,他一个个部位、一台台设备地看过去,还不时指着某台设备向大伙儿讲述一些当年鲜为人知的故事。对他来说,这艘核潜艇就像是他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子,在他的眼里,它不仅是一艘核潜艇,更饱含着过往抛家舍业、隐姓埋名、艰苦奋斗的情结和回忆。
在401艇会议室,应官兵之邀,黄旭华在留言簿上挥毫题词:“骑鲸蹈海日游八万里五洋捉鳖”。黄旭华的题词正是他心境的写照,是一代核潜艇人投身那段激情燃烧岁月时铸就的初心,也是穿越44年的惦念……
(发稿编辑:姚自豪)
(题图、插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