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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场福尔摩斯”林松

2019-09-18侗芷

恋爱婚姻家庭 2019年9期
关键词:火灾现场火场痕迹

侗芷

一次偶然,讓学化学的林松,查明了火灾的真相。此后,她不断接到来自消防部门的求助。与高级工程师、消防专家等诸多称谓相比,林松更喜欢别人叫她“火场福尔摩斯”……

科学推断

高中时喜欢上化学的林松,从广西师范大学化学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很快便崭露头角,尤其在金属的氧化反应研究方面成果显著。谁知,一个偶然事件,竟然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一次,一个存放建筑材料的仓库失火,疑似有人蓄意纵火。警方介入后,却找不到起火原因,便向武警消防部门求助。因为火灾现场破坏性大,消防人员在对起火点的查找方面遇到了困难。

消防部门从灾后现场提取了几份检材,送到广西师大化学系请求帮助。林松采用溶剂萃取法,判断出检材与起火点所对应的方位。送检方向她请教,林松解释说:“在火灾条件下,金属表面的氧化反应,比常温下要快得多,并产生金属氧化物锈层,根据锈层的厚薄,可以判断出检材与起火点所处的相对位置。”

在林松的帮助下,消防部门确定了起火点位置,迅速查明了仓库起火的原因。当林松接过消防部门送来的锦旗和感谢信时,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此后,她不断接到来自消防部门的求助。有时,对方送来的检材不能让她满意,她便亲自进入灾后现场,自己动手寻找有价值的检材。出入灾后现场的次数多了,林松认为火灾调查更有挑战性,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快乐。

鉴于林松在火灾调查方面的出色表现,她被调入广西武警消防总队,并在全国率先成立了火灾鉴定实验室。此后,林松先后参与了十余起,全国重特大火灾的调查工作,并一一查明了火灾原因。

2001年12月4日凌晨,桂林一栋居民楼发生火灾,租住在这里的4名韩国人不幸遇难。这起火灾不仅引起了国家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韩国方面也在密切关注,破案重任落在了林松肩上。林松发现,发生火灾的这栋居民楼共有3层,二楼和三楼除了有一些烟火熏过的痕迹,基本保存完好,一楼毁坏严重。根据这栋居民楼的燃烧蔓延特点,林松很快确定了最初起火的楼层和房间。

不管是故意纵火还是意外失火,确定起火点是调查专家的首要工作,只有确定了起火点,才能确定火灾的起因和性质。林松看到,火是从一楼客厅向门厅、餐厅、厨房蔓延的。最初起火的位置是客厅,大火过后,客厅烧成了一片废墟。调查过程中林松发现,火灾燃烧有一个很明显的指向:从靠墙的一排沙发上面向四周辐射形成了不同痕迹。经过现场确认,沙发就是起火点。

林松和同事在沙发与客厅窗户之间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大片明显呈熔化状态的玻璃。玻璃在高温下熔化,原本是一个常见的物理现象,但在林松的眼里,却有着重要意义。火灾能使玻璃熔化,说明它遭受的火焰燃烧时间最长。接着,林松又发现,烧毁的茶几灰烬上面留下了烟灰缸残骸,而在这个烟灰缸残骸中,还有一个打火机芯的残余物。这一发现令林松十分兴奋,她当时有个想法:是不是男主人当天晚上在这里吸过烟?

根据林松的这个推断,刑侦人员开始了解这家人的日常起居习惯。他们了解到,火灾发生的当天下午,男主人宴请客户后回到家中,喝醉的男主人一边吸着烟,一边打了个电话。根据电信局的通话记录,通话结束的时间是晚上11点17分。打完电话,醉意和困意同时向男主人袭来,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他手中的烟头掉在了沙发上。根据这个推断,林松在沙发弹簧下方的地面上看到一圈灰化的痕迹。通过这些痕迹,再根据调查询问掌握到的情况,把证据链连起来,这起火灾就是男主人吸烟的烟头遗留在沙发上引燃的。

在事故处理会议上,林松充分利用现场的痕迹物证,深入浅出地阐述了火灾形成及蔓延的过程,并向遇难者家属进行耐心、科学的讲解,最终让对方信服。韩方人员说:“我们虽然不懂火灾调查,但你们科学细致的工作态度,让我们感动,我们相信科学,相信你们所做的工作!”

让物证说话

与高级工程师、消防专家等诸多称谓相比,林松更喜欢别人叫她“火场福尔摩斯”。火灾中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情节逐渐清晰,在废墟中找到证据,让烧焦的物品开口“说话”,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2014年11月21日下午,柳州一辆搭载约40名乘客的公交车燃起大火,造成2名乘客受重伤、6名乘客轻伤、3名乘客轻微伤,价值40多万元的公交车被烧毁,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接到指令后,林松在赶往事故现场的路上,通过手机查询现场燃烧的图片,看到图片上的火焰带着一股白色的光,心里便有了初步判断。林松清楚,火焰通常在燃烧初期呈现黄红色,而这辆公交车刚开始燃烧,就已经呈现极亮的白色,说明它的燃烧温度很高,而且从照片上能够看到,后车门、脚踏板这些没有可燃物的位置,也出现了猛烈燃烧的情况。因线路故障引发车辆着火,一开始不可能出现轰燃的状态。林松怀疑有人蓄意纵火,但也不排除公交车自燃等原因。

到达事故现场后,林松从车身开始勘查火燃烧蔓延的过程。根据现场车子内部和外部留下的痕迹,她发现,这些痕迹都指向车子后面的第二排,最先起火点应该在这个位置。通过对车子的检查,林松发现火焰的燃烧从车尾燃向车头,其中还有助燃剂的痕迹,便让助手提取了起火点附近的残留物,送到检验中心检测。

当晚,检测结果出来了,在起火点提取的残留物里含有汽油成分,这也证实了林松的猜测:公交车起火是人为所致。

至此,林松和她的团队完成了起火原因的调查工作,但她的心却没有放下,她认为只有犯罪嫌疑人被绳之以法,工作才算全部结束。对纵火者的范围,林松也有自己的推断。她认为,纵火者坐的位置最有利于隐蔽,有利于助燃剂的泼洒。还有,纵火者靠近窗户可以逃出去,这一切都说明是有预谋的。

按照林松的思路,刑偵部门调取了火灾发生时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警察发现,公交车起火时,别的人都是往起火现场跑,一名男子却匆匆离开起火现场。警察在监控视频中锁定了火灾现场逃跑的男子,并调取了几天来附近路口的监控,发现该男子时有出现,还在附近买过汽油。但仅凭模糊的监控视频,很难确定该男子的面孔。

就在这时,一名交警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监控视频中的男子,很像几天前他办案时遇到的一个人。当时这名男子驾驶违规车辆被查,便放火点燃了自己的三轮车后迅速逃离。警方确定该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就在查找他时,却发现他已逃离了柳州市。24日晚上,警方在另一座城市把该男子抓获。经过审讯,这个姓宋的男子,承认了自己纵火作案的事实。

在林松眼里,火灾的发展总会留下“脚印”,这脚印便是痕迹物证,物证重于人证。让每个物证开口“说话”,找出火灾背后的真相,就是她的工作。

2018年元旦刚过,南宁一家刚开业的五金商店突然起火,虽然消防队员及时扑灭了大火,但五金商店已经烧毁。据店主小李回忆,他离开商店时,关好了煤气,锁好了门,起火的原因让他费解。更令人费解的是,消防队员在清理现场时,发现卫生间里有一具尸体。

一间无人的店铺,为什么突然起火?火灾现场又怎么会有一具尸体?当地公安、消防部门联合组成了专案组进行调查。经过几天的排查,专案组确定死者为附近一家商店的员工,名叫黄显强,死亡原因是吸入火场有害气体,窒息死亡。同时,刑侦人员发现,五金店的卷帘门有被撬动的痕迹。会不会是黄显强意欲行窃,被突然燃起的大火烧死在店里呢?然而,刑侦人员面对的是一片被烧焦的现场,取证工作无从下手。于是,他们向已退休的林松求助。

带徒弟是她最开心的事

林松到达火灾现场后,排除了电线短路起火的可能,把目光转向火场中被烧焦的电暖器。通过缜密调查、推理,林松找到了起火的原因:电暖器把周围的东西烤着了以后,再把电线烧断。那么黄显强为什么会死在别人的商店里?林松发现,卫生间的水龙头是打开的,这个人应该有救火的行为。

经过反复勘查,林松在火灾现场复原了当天的事件经过:偶然的停电,让匆忙去吃饭的店主小李忘记了关闭电源开关,而晚上送回来的货物,又不经意地堆在了电暖器上,来电后电暖器温度慢慢升高,把上面的可燃物引燃。而此时路过这里的黄显强,冲进火场救火,却因吸入浓烟窒息死亡。至此,这场离奇的室内起火案告破。林松再次用她高超的专业技能,揭开了火灾背后的谜团。

林松退休后,没想到比以前更忙了,只要国家需要,她会随时赶赴火灾现场。消防系统素有师傅带徒弟的传统,林松先后带了7名徒弟,她把自己所有的经验和对火灾起因的研究,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如今,这些徒弟已成为国内火调战线的精英和骨干。

工作之余,林松还担任着中国科技大学的客座教授,和中国武装警察学院的硕士生导师,并兼任公安部消防培训基地的教授。不但如此,她还在广西师范大学开设了全国首门消防选修课,以丰富的工作经验和深厚的理论功底、幽默风趣的授课方式,赢得了学生们的喜爱。

每年7月2日是林松的生日,也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徒弟们都会携带家人前来为她祝寿。寿宴上,林松与徒弟们交流最多的,仍是火灾调查的得失。徒弟们取得的成绩,都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她说,她要把毕生精力,献给国家的消防事业,让火灾可防、可控,这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林松整天忙碌在火调现场,还受邀到全国各地传授经验,家人对她的工作非常支持。她说,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在世时,对林松有两个请求:一是每月回来陪她15分钟;二是尽快退休回家陪伴她。林松答应了母亲,却无法做到。在业内的威望以及深厚的火灾调查功底,让她整天奔走于全国各地,连陪伴母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每天早上和晚上,林松都会和母亲通个电话聊聊天,讲讲自己的见闻。母亲虽然渴盼她陪在身边,但也知道她干的是大事,是为国家出力,就谅解了她。母亲叮嘱她最多的是注意安全。最让她愧疚的是,母亲去世前,她竟没有陪母亲去外地旅游过一次。

如今,66岁的林松,依然为心爱的消防事业忙碌着,她给自己多年来的火灾调查工作打89分,说还有11分的差距等着她去填补。她觉得还可以完善自己,为国家的消防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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