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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中的引路人形象研究

2019-09-17戴重谊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1期
关键词:引路人乐园人性

摘  要:斯蒂芬·金的作品《乐园》是一部典型的成长小说,“引路人”这一成长小说建构元素的运用在这一部小说中十分突出。在戴文的成长旅程中,安妮、迈克、莱恩作为不同类型的引路人对戴文的性格、观念与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们带领着戴文对人性进行更深刻地认识与理解,教戴文在发现生命的黑暗真相后能与之达成和解,帮助戴文在痛苦中成功地实现了蜕变与新生。

关键词:乐园;引路人;人性;黑暗真相

作者简介:戴重谊,湖南冷水江人,就读于湘潭大学,研究方向:外国文学方向。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1-0-03

一、引言

斯蒂芬·埃德温·金被《纽约时报》誉为“现代恐怖小说大师”,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他的小说总是名列历年美国畅销书排行榜榜单前茅。英国作家克莱夫·巴克评论说:“每个美国家庭都拥有两本书——一本是圣经,另一本可能就是斯蒂芬·金的小说。”与以往恐怖小说依靠恐怖意象来引发恐怖心理不同,金对恐怖的呈现在于恐怖气氛的营造、对人性深处黑暗真相的挖掘、对社会问题和潜在忧虑以及人类生存状况的揭示。所以,当拂去金小说中最外层的恐怖面纱后,隐藏在内部的黑暗的社会真实更让读者感到焦虑、恐惧与沉重。《闪灵》、《迷雾》是如此,《乐园》亦受到这种写作风格的影响。

《乐园》讲述了预感自己即将失恋的大学生戴文来到名叫乐园的游乐场打工,在经历一系列疯狂、离奇的事件后由迷茫消沉变得坚定成熟的故事。同金之前的小说一样,《乐园》呈现的整个故事基本都处在金营造的神秘、惊悚、充满着未知恐惧的紧张氛围之中,但和金的其他小说相比,《乐园》又有所不同。它脱离了满是恐怖、黑暗元素束缚的窒息感,更多地偏向真实、琐碎与积极,而且,小说中说含有的成长小说的必要要素——成长契机、成长仪式与引路人、旅途伙伴、成长顿悟[1],以及男主人公在平淡的琐碎与突至的惊悚中成功走向成熟的结局,更让它看起来像是一部温情脉脉的成长小说。

张硕在《当代美国成长小说引路人形象研究》中将传统的正、反面引路人具体划分为导师型引路人、伙伴型引路人、反面型引路人[2]三种,这些引路人,或给处于迷茫与痛苦中的主人公们带去有益的教诲与指引,或将主人公引向人生的歧途,或为主人公提供反面素材,在与“坏”的比较中,使“好”获得清晰的界定。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对主人公的成长产生重要的影响。在《乐园》中,后两者引路人的形象都有存在。其中,安妮與迈克作为正面的伙伴型引路人出现,莱恩则是戴文成长路上的反面型引路人。

二、伙伴型引路人

(一)安妮·消解

安妮是戴文的性引导者。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将人的性心理发展分为5个阶段,分别是口腔期、肛门期、性蕾期、潜伏期、生殖期。在生殖期,男性青少年需要依靠一位爱的伴侣提供给他和母亲在婴儿时期所提供的一样多的爱和亲密关系。这样的爱带着些许恋母情结的色彩,其爱恋的对象往往会指向年纪较大的成年人。当这一时期不能顺利发展时,人就有可能产生性犯罪、性倒置,甚至患精神病[3]。在安妮之前,前女友温蒂在性事上的推拒和对戴文的抛弃让他的自尊、自信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也是让戴文陷入消极、不安的主要原因。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戴文的价值虽然得到了不断的肯定,但他还是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这时,大戴文将近10岁的安妮在性事上对他的引导与满足是作者对戴文不健全人格安排的最后一次完善与补救。安妮卸下所有的防备,以包容的姿态温柔体贴地引导着童男子戴文经历性的第一次体验,让他获得了性事上的愉悦与满足,消解了对温蒂的执念,也帮助他在心理上走向成熟与平和。

与伊斯特布鲁先生不同,安妮在性引导者的角色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需要成长的人物,她与戴文之间有一种互帮互助的伙伴关系。在戴文与安妮相识的最初阶段,安妮对戴文充满着戒备,生怕他的到来会让迈克离开自己。“我跟我自己达成协议:‘如果我不带他去乐园,他就不会死。如果我一直不原谅父亲,一直不让父亲来看他,他就不会死。如果我们一直住在这,他就不会死。”[4]p236但戴文似乎总是喜欢“打乱”安妮这样努力维持着的正常秩序,他教迈克放风筝,与迈克说悄悄话,甚至想带迈克去乐园。于是,忍无可忍的安妮愤怒地拒绝了戴文的建议,并要求戴文别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可在戴文的一再坚持和迈克的恳求下,安妮不得不接受戴文的提议。当安妮看到迈克在玩游乐项目时露出了她从没见过的开心笑容后,安妮为自己过去自私、怯弱的行为感到懊悔与愧疚。“我不让迈克去乐园是错的;我怀抱着对往事的怨怼,执拗地要求补偿也是错的。我的儿子不是用来交换的货物。”[4]p234在这以后,安妮由以前的一味逃避转为积极地面对现实,或许那些既定的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但现在的她至少可以努力一番,为迈克的生命填充更多的美好回忆与意义。

(二)迈克·调适

迈克是戴文的第二位伙伴型引路人。迈克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男孩,他能够“看”到一些现在或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听到远方的声音,感受到他人的想法,这种能力在小说中叫作“闪灵”。迈克与戴文的相遇看似是巧合,实际上更像是上帝早已安排好的两根平行线的突然弯曲。迈克通过闪灵,冥冥之中获得了一道意旨——“我并不知道,但我想她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了你,戴夫。”[4]p178而失恋的戴文在第一次踏进乐园时,命运女神福尔图纳女士就告诉他:“在你的未来有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小男孩有一条狗,其中一个小孩有预视力。”就这样,两个本无交集的人宿命一般地相遇了。在与小男孩的相处过程中,戴文愈发觉得迈克善良、纯洁与神圣,也越发为男孩生命的即将消逝感到惋惜与难过。对世界上大部分人来说,自己的生存状况虽然有些可悲、荒诞,但通过努力,自己至少能让它有些许改善,即使没有改善,也能有一番生命体验。可是,患上肌营养不良症和肺炎的迈克连这份体验的机会都没有。死神将会席卷一切——戴文在刚来到乐园时这样消极地认为。但事实的真相比这更让他难以接受——死神在收割生命时是无情与残酷的,他把美好的带走,把丑恶的留在人间。然而戴文只能接受事实,毕竟,他也无能为力。只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打击与黑暗的戴文终于学会了自我调适,悲伤过后,戴文更加珍视那些美好的回忆,同时,琳达·格雷和埃迪的灵魂也让他相信,死亡或许并不意味着湮灭与空虚,逝去的生命并没有消失,它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是一种放生,它让埃迪的灵魂得到解脱与抚慰,让迈克能挣脱残破沉重的肉体,像风筝一样在蓝天飞翔。

因为闪灵,迈克知晓了戴文留在乐园继续工作的原因,于是为他提供一条条关键的线索,一次次接近真相的机会。他指引着戴文去发现生活中与人性中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带领他“看见”死亡后人的另一种状态,让戴文在震惊、痛苦与思考中获得蜕变。同时,迈克将安妮带到了戴文身边,帮助他们化解彼此的偏见与误会,帮助戴文和安妮同无常的命运与周遭的环境达成和解。在陪伴迈克面对生命困境的考验中,戴文感受到过无力,感受到过不公与痛苦,可戴文更加明白,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努力的过程。风筝禁不住雨打风吹,会坠落掉下,可是,只要努力地放飞过它,只要风筝挣扎着接近天空,这一切便都是值得的。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迈克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就像《圣经》里的那只替罪羊,以自己的死亡帮助戴文完成了新生的最后一个阶段。故事的最后,他乘着那只印有耶稣画像的风筝飞向高空,飞向属于自己的彼岸。

戴文的存在对迈克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在戴文来乐园之前,由于身体条件的限制和母亲安妮的固执,迈克很少有机会能体会到这个年龄段小男孩应有的快乐,他就像是被困在一个荒芜的花园里,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片枯叶的坠落。但戴文的到来让他的这座颓败的花园开始重焕生机。戴文在海边为他放风筝,让坐在轮椅上的迈克感受到了飞翔的自由,戴文还带他去了从没有去过的游乐场,让迈克第一次像健康的小男孩一样能肆意地获得欢乐,最重要的是,戴文解开了安妮的心结,这让安妮与迈克能在所剩不多的相处时间里为迈克生命填充更多的乐趣与意义,戴文,带迈克走进了乐园,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

三、反面引路人

(一)莱恩·驯化

莱恩是戴文成长道路上的反面型引路人,他让戴文认识到人性的复杂面。在所有人眼里,莱恩是一位魅力十足、俏皮亲切的男士,他会对周围人表示关切并提供帮助,会以幽默的方式化解紧张的氛围与冲突,他对工作充满热情,极其尽责,还试图发明几项技术提高工作效率。而在戴文的设想中,杀害琳达的凶手应该是残暴与冷酷的代名词,所以,即使在将所有线索拼凑起来得到真相——莱恩,一个众人眼中的好人,在10年间至少残忍杀死了五位女性,并对其中一位进行了性侵——后,戴文也不愿真正相信这份黑暗而残酷的答案。坚硬的厚壳下或许是柔软,美好的面孔后可能隐藏着丑恶,莱恩用最令人心碎的黑暗事实给戴文上了最深刻地一课。

从另一个角度解读,莱恩或许就是堕入黑暗与极端的戴文。与在以往小说中对犯罪者详细的描述不同,金在《乐园》中对莱恩的背景并无交代,对他的作案动机也没有解释。整个凶杀案,以莱恩被安妮枪杀作为结尾,此后,故事中再也没有莱恩的影子,他似乎是被作者刻意地遺忘和忽视了。但小说前半部分戴文的一段心理活动,使莱恩的存在有了另一种可能。与温蒂分手后,戴文在一些无眠的漫漫长夜想,她应该遇上一些坏事——很坏很坏的事——她那样伤害他,应该得到报应。这时,割喉案凶手杀人的画面总会浮现在戴文的脑海里。而在这里,戴文也提到,对他来说最渗人的歌词是约翰·列侬唱的——我宁愿看到你死去,姑娘,也不愿你跟另一个男人走。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明,戴文有过某些黑暗的想法,而通过学习,戴文有能力将这些想法隐藏在自己虽然有些消沉但勤劳热心、体贴善良的外表下。另外,杀死莱恩救下戴文的人是安妮,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安排。在文中,作者对此的解释是,安妮的儿子迈克在得到了亡灵埃迪的提醒后,告知安妮戴文有生命危险,安妮驱车赶至乐园凭借自己精准的枪法在狂风中神奇地开枪救下了戴文。这解释在故事中是合乎情理的。但我们应该考虑到安妮的另一种身份——戴文的性引导者。如上文分析的那样,安妮与戴文进行了肉体的结合,帮助戴文满足了肉体的欲望,这让他对温蒂的执念得到了彻底消解。这消解可以看作是戴文内心中滋生黑暗气息的源头的彻底消失,此后,戴文对生活中那些黑暗的真相能越来越平和地看待。这种情形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有相似之处。老虎是派心中兽性的一面,莱恩也是戴文心中黑暗的一面,或者说,莱恩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但戴文将自己内心中疯狂残暴的一面投放到了莱恩身上。荣格认为:“与自己的遇会首先是与自己的阴影遇会”,“那阴影是一条狭路,是一道宅门,任何走下深井的人都摆脱不掉那痛苦的挤压,但人必须学会认识自己,才能知道自己是谁”。[5]陈虹对此进一步阐述:“为了使个体成为团体中的一个与其要求相一致的成员,驯化他蕴含于阴影中的兽性是必要的。这种驯化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完成的:抑制阴影的种种显象,发展一种强有力的人格面具,去抵消阴影的能量,当这种人格面具处在一种不完整的情况下时,阴影中的兽性就会表现出来。”[6]所以,在《乐园》中,当戴文的性格还存在着缺陷,执念还没消解时,莱恩作为戴文的阴影陪伴在戴文身边,而当戴文的执念与危机在得到消解后,莱恩这个阴影也随之消失。至于莱恩杀害5位女性的动机,或许戴文的执念就是对它的解释。这样一个反派人物,将其定义为对手似乎更加合适,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戴文成长路上必不可少的引路人,这样的引路人带给戴文的虽然是深切的痛苦,但也是他,给了戴文最深刻的认识与发现。

四、结语

或许,小说的题目《乐园》既是指戴文成长的环境——一个游乐场,又是指戴文的成长过程——从乐园到失乐园,再从失乐园努力到达复乐园。他在乐园里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在引路人的指引与帮助下经历种种光明与黑暗、善良与丑恶,忍受着这份成长的疼痛,同时他也在疼痛中蜕变,汲取了纯真、真挚与美好,褪去了性格中的阴暗、疯狂与逃避,乐园之旅,可能正是他回归“灵”与“真”的路途中的重要一程。

而在书外的我们,也从戴文的成长之旅中获得了生活与人生的启示。我们和乐园中的人们一样,会对自己丧失信心,对未来迷茫绝望,我们遇到困难时也可能会逃避与害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走进了人生的死胡同,它只是提醒我们,或许自己需要换一个方向,去遇上一些人,遇上一些美好的风景,遇上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地方,可能就在这转换方向、不断向前的路途中,我们会迎来自己的成长。

参考文献:

[1]苗渝萍、刘春慧.成长小说:一种解读美国文学的新视点[J].宁波大学学报.2005(1):4.

[2]张硕.当代美国成长小说引路人形象研究[D].吉林: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5:7-18.

[3]威廉·尹迪克.编剧心理学——在剧本中建构冲突[M].井迎兆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29-41.

[4]斯蒂芬·金.乐园[M].任战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

[5]荣格.心理学与文学[M].冯川,苏克,译.北京: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1987:71.

[6]陈虹.西方现代童话中的成长仪式原型及文化意义[J].安徽大学学报.2009(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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