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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聊斋志异》中的疾病隐喻

2019-09-17胡淼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1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隐喻疾病

摘  要:疾病在文学创造中获得了不同于生理现象的审美象征意义,《聊斋志异》中也有大量的篇目涉及到了疾病这一主题,本文从蒲松龄的个人生命体验角度分析聊斋人物与疾病相关联的原因,并从情感内面的外化、繁衍秩序的异常和道德惩罚的表征三方面浅析聊斋中的疾病隐喻。

关键词:《聊斋志异》;疾病;隐喻

作者简介:胡淼(1997-),女,汉,山西人,本科,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1-0-02

疾病本身是医学领域的问题,但是在文学作品中往往被赋予了其他内涵,通过委婉含蓄的隐喻手法,疾病在文学中拥有了多重指向,这种在现实生活中带给人们巨大的生理痛苦的、不愿面对的现象通过作家的艺术加工便不再成为简单的生老病死,而具有了超越现实的审美感受和附加意义。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除了描写了大量的狐妖精怪,关于疾病的描写也不下少数,涉及篇目有十分之一之多,虽然其症状描写精简意赅,但是情状多样,诱因不一,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于疾病的体验以及对反常的心理和社会的思考。

一、疾病与《聊斋志异》发生关系的原因

作者蒲松龄一生穷困潦倒,最终也是因病与世长辞,所以他本人对于疾病有着较为深刻的体验和认识。“忽然四十岁,人间半世人。贫因荒益累,愁与病相循。坐爱青山好,忽看白发新。不堪复对镜,顾影欲沾巾。”这首诗写出了他深受足疾和牙病折磨的痛苦感受,这种感受便化作某些情绪因素添加到其文学创作中。明朝的吕坤曾经指出过病痛与短暂灵感的关系:“呻吟,病聲也。呻吟语,病时疾痛语也。病中疾痛,惟病者知,难与他人道,亦惟病时觉,既愈,旋复忘也。”[1]在病中人们往往可以产生独特的、与常不同的思维和想法,在生理刺激下产生的对于病、善、恶的思考会更加深刻,同时疾病也可以赋予人们超常的创造力。在这种层面上就可以理解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对于疾病描写的偏爱了。

值得注意的是蒲松龄一生与贫困民众长期接触,对于他们病无钱医、甚为所痛的现象深有体会,因此他曾作《药祟书》,“疾病,人之所时有也,山村之中,不惟无处可以问医,并无钱可以市药。思集偏方,以备乡邻隐之”,从这篇序言中一方面可以看出他对于贫民病痛的同情,另一方面也看出他对于医药知识的精通,这也可以解释在《聊斋志异》中他对于患病和疗救、疾病的生发和消除的精确描写。

总之,出于个人的生命体验和对社会的深刻思考,蒲松龄将疾病这一主题串联在《聊斋志异》中,渗透了他对于当时大众心理的认知以及自己的道德价值观念。

二、疾病在《聊斋志异》中的隐喻

在《聊斋志异》中,提到疾病的篇目有近十分之一,出现“病”字335次,包括生理、心理两大类。在这里仅挑选几篇代表,以分析其疾病隐喻。

(一)被压抑的情感的外化

《聊斋志异》刻画了相当一部分痴情男子的形象,他们大多因为偶然的原因遇到心仪的美貌女子,因求之不得而患病,典型的如《婴宁》中的王子服,在偶遇“容华绝代”的婴宁之后,他“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母忧之。醮禳益剧,肌革锐减。医师诊视,投剂发表,忽忽若迷”[2]这种因情发生的病往往没有生理上的病因,而由主人公内心所致。从隐喻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激情的过度喷涌和消耗,爱情的力量可以变相为疾病,这在很多作品中都有所体现。换言之,在情欲得不到正当认可的社会背景下,如王子服等人将欲望压抑,他们的形象或痴顽愚钝,或虚弱忧伤,都处于正统观念的压抑之下,显示出心理上的某些反常,等到遇到心仪之人时便将之转换为强烈的激情,在从隐蔽走向表露的外化过程中,主人公往往会诱发疾病。当这种过度的情感得到肯定时,患病便显示出浪漫的色彩,成为表达丰富情感的一种合理途径,最终男女主人公再次相见,得以欢好的情节或者终成眷属的结局便是对这种表达方式的肯定。

(二)人类生命繁衍秩序的异常

《聊斋志异》中的鬼狐精怪是其艺术创造的一大特征,在它们与人类的结合过程中,往往会造成人类的疾病,如《董生》中的董生和王九思,《贾儿》中的贾儿之母,《土地夫人》中的王炳等,他们耽于与鬼狐纵欲贪欢,最后都日渐羸弱,疲惫不起。这类疾病的表现特征都是精气不足,由内而外显现枯槁和衰微。而与鬼狐交欢本身是违背人类正常的生育繁衍规律的,即人类的阴阳相合。这种带有自我放任意味的背德行为最终会导致悄无声息的羸弱甚至死亡。在这种情况下,配合着夜晚、翻墙等情节,原本在正常秩序中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男欢女爱也带有了罪恶色彩。蒲松龄批判这一类被欲望支配而失去理性思考、违背正常秩序的人,对女性尤甚——她们不仅要承受生理的痛苦,更要接受心理上的惩罚。值得深思的是,在蒲松龄笔下这一类人患病大都由于被迫与鬼狐发生关系,但是换个角度思考,精怪其实也是他们内心的潜意识所化,如《泥书生》中的某妻“颇丽。自以婿不如人,郁郁不得志。然贞洁自持,婆媳亦相安”[3],后来便有泥书生来与之共寝,最终导致“形容枯瘁”。卡尔·梅宁格认为“疾病之诱因,部分来自外界对患者的影响,但更多的来自患者对待世界的方式和对待自己的方式。”[4]根据这种说法,这位美丽的妻子患病的诱因也就来自于内心对于丈夫的不满和“不得志”。

(三)道德惩罚的表征

疾病在古代小说中的功能最常见的就是宗教、政治和道德层面上的,正如苏珊·桑塔格所认为的“疾病被道德化或政治化, 使疾病不再是疾病本身, 而是成为了一把衡量人的类别属性的尺子,这尺子因背后的国民性理念而即刻升华成为一种政治、道德的审判。[5]”《聊斋志异》试图通过对违背道德,行恶作乱之人的患病惩罚来劝诫世人要遵守伦理规范和社会道德,否则就会自毁性命。在《霍生》中霍生因故意造谣致严某之妻死亡,最后受到惩罚,遭到严妻鬼魂复仇,“三日而成双疣,遂为痼疾。不敢大言笑,启吻太骤,则痛不可忍。”[6]在《潞令》中,贪暴不仁的潞城令宋国英上任百日诛五十八人,最终受到惩罚“忽瞪目而起,手足挠乱,似与人撑拒状。自言曰:‘我罪当死!我罪当死!扶入署中,逾时寻卒”[7]在《骂鸭》中,白家庄民某偷杀了邻居家的鸭子,“至夜觉肤痒,天明视之,茸生鸭毛,触之则痛。”[8]这类在个人品德方面不检点的人,其病症大都非常明显,不同于上述的缓慢憔悴,他们大都以生疮、癞瘢、肿溃等方式受到惩罚,外露的、羞耻的、粗俗的病症更容易凸显其病态的精神道德,从而对本人造成威慑,剥夺其尊严以促进悔改。这种病症也显示出一种难以捉摸、神秘莫测的特点,如突然发病、无药可救等,蒲松龄对于这些疾病的渲染使得其隐喻意味更加丰富,由于在视觉上可以给人造成冲击,所以无法医治就更加增添了其罪恶感,使病患深感困扰和自卑,惩罚作用也就更加明显。

总之,在《聊斋志异》中,对于疾病和人情冷暖有着深刻体验的蒲松龄将这种痛苦产生的觉醒体现在文学创作中,塑造了形色各异的病状,并通过病的生发、消除或恶化来达到教化作用,表现他对于心理问题和道德问题的见解,患病的隐喻意义也增加了《聊斋志异》的思想内涵和艺术深度。

注释:

[1]明 吕坤《呻吟语》 学苑出版社1993年 33页.

[2]清 蒲松龄《聊斋志异》岳麓书社 2012 48页.

[3]清 蒲松龄《聊斋志异》岳麓书社 2012  193页.

[4]美 苏珊·桑塔格 《疾病的隐喻》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3.

[5]美 苏珊·桑塔格 《疾病的隐喻》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3.

[6]清 蒲松龄《聊斋志异》岳麓书社 2012  122页.

[7]清 蒲松龄《聊斋志异》岳麓书社 2012  245页.

[8]清 蒲松龄《聊斋志异》岳麓书社 2012  233页.

参考文献:

[1]清 蒲松龄《聊斋志异》岳麓书社 2012.

[2]美 苏珊·桑塔格 《疾病的隐喻》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3.

[3]明 吕坤《呻吟语》 学苑出版社1993年.

[4]《疾病的隐喻与疾病道德化》  胡凯 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2010-05-25.

[5]《中国现代文学中的“疾病意象”探析》 丁琪 内蒙古大学人文学院2005-09-24.

[6]《聊斋志异》中的疾病与隐喻 涂凌奕 九江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18,37(02),5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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