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隆:交响乐团有家后解决难题还得立规矩
2019-09-17张学军
文/张学军
“委约作曲家费用”“作曲家创作拖延症”“租借演奏员费用”等等这些以往在交响乐业内不愿被抬到桌面上的敏感话题,日前在杭州举行的第5届“中国乐团艺术管理论坛”上被一一搬上了桌面。作为联盟主席的余隆并非是主持和司仪的身份,而是作为深耕古典音乐领域有着强烈思考的“发问者”,他的发问几乎每个问题都很尖锐。
乐团掌门人聚会共商大计
论坛分两天进行,首日论坛从下午一点开始持续到晚上八点半,五个半小时极有成效,特别是后面的论坛部分,更是抛出了很多业内的敏感话题,掌门人们不回避不绕弯子,直面话题直言不讳。在全国58家职业交响乐团团长的见证下,中国音乐家协会交响乐团联盟正式成立。用中国音协主席叶小纲的话说“中国音协交响乐团联盟的成立,从此交响乐团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当选联盟主席的余隆表示,联盟的成立标志着交响乐团这个行业在中国有了新的起点。他说:“在今天新的起点上,我们行业需要更进一步发扬光大,一代一代中国音乐前辈留给我们很多希望,希望我们走向世界,让中国的音乐在世界的舞台上出彩,希望更多的年轻音乐家能够有机会在这个平台上得到更好的发展。让更好更多的中国音乐家走向世界,讲好无愧于这个时代的中国故事!要完成这一切就要求我们更加专业化,更加职业化的管理,优化我们的工作平台。”
委约创作的费用谁来定规则
在乐团委约创作这个话题上,余隆认为应该量力而行,大团大做,小团小做。没有钱的情况下就不要做这么大的委约作品,不过一旦做了就要按规矩来。
一个交响乐团不能一辈子只演奏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的经典作品,委约创作是每一个乐团都不能回避的话题。但是,目前在国内在对作曲家的违约费用上价格高低不等,甚至有的高的离谱,远远高于国际标准。关于作曲家的委约费用拿到桌面上公开讨论,这在以往应当是禁区,在此次论坛上被指挥家余隆直接抛在了每个人面前,现场就有叶小纲和陈其钢两位大作曲家。经常在国际上被委约的作曲家陈其钢透露,一般专业作曲家国际惯例差不多是一千欧元一分钟,超过25分钟以后递减。余隆问了一个隐私的问题:“你现在委约费多少?”陈其钢回答:“这个保密。”余隆追问:“大概的费用是多少?”陈其钢说:“如果四、五家机构联合委托,一般在四万到五万欧元,如果在法国独家委约最高不能超过一万五千欧元,德国一般是一千欧元一分钟。他们主张联合委约,联合委托可以为国家省钱。”陈其钢说,他一般的写作速度是一年平均写一部作品,如果折合成人民币就是30~35万,“每个月三万不到的生活费,像我们这样开销很大的有时候不够的。”
和国际惯例相比,国内的委约就有着特殊性,不透明没有规则,有的委约十几万、几十万,有的竟然还有上百万,所以就出现了作曲家口中常说的“保密”。指挥家张国勇也指出了一些存在的个别怪现象,有些作曲家完全不按照艺术规律,谁给钱高就为谁写,谁能够早一点拿出来让我交差我就给谁,这样就变成滚雪球一样的,委约费用就会越来越高。此外,他还表示,因为年轻没有经验,为了创作不失败很多院团的委约就想请大作曲家,这样很多有才华的年轻作曲家机会就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有平台。
交不交版权费是个态度问题
既然把钱的事儿摊到桌面上,那么索性铺开了说吧!作曲家陈其钢吐槽说,2011年到2019年上半年,他总计在全球范围内收到版权费相当于人民币81万,但是国内只收到一万三千块。叶小纲也说,他每年在电影音乐可以收到很多版权费,但是交响乐方面每年音协和音著协只有很少的钱。
现场,与会者也提到了吕其明的《红旗颂》,至今每年有那么多的院团在演这首作品,但是吕其明先生又能拿到多少版权费呢?当然还有那首家喻户晓的《梁祝》,更是面临着这种窘况。指挥家张国勇表示赞同采取国际惯例给作曲家版权费,但是作为地方院团有些团生存起来举步维艰,有的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余隆说道:“一定要交,但是也要等我们的生存条件也跟国际对等接轨,等所有的乐团都能够保持他们正常艺术运行的时候才行,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在向国际靠拢的过程中,我们还是应该要尊重版权。水滴石穿,本着一份对版权、对行业、职业尊重的心态应该要做到什么。逻辑上来说,尊重版权是对一个人道德底线的尊重,不管穷也好富也好,偷盗的版权还是一个犯罪行为。至于能付多少钱,这是可以商量的事。比如说一些经济状况不太好的院团可以尽力而为的拿出哪怕是演一场100元的价格,跟作曲家沟通尽可能的得到理解与支持,以所能承受的最大的支付能力为自己争取到一次演出的机会。”对于这个问题,作曲家陈其钢表示没问题,但是在国际上与作曲家签约的出版社可能会按照规矩来。
余隆强调,在尊重版权这一点上,自己毫无疑问的认为不是说所有条件要等到实现了以后才能做到。其实,版权问题现在已经是合格行业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现场,余隆提醒在座的所有乐团团长注意 “我们以为我们委约了作品,我们以为了我们支付了作曲家的费用,这就解决问题了,其实不然。”他希望,中国音协以及社会方方面面都来推动一下版权问题。
作曲家的拖延症也得立规矩
“拖延症”艺术创作领域是常见问题。对此,北京交响乐团团长孟海东也深有体会,北交每年基本上委约一部,委约过程会遇到两个问题:一个是委约费用没有标准,国内委约费用比国外高太多了,此外就是拖延的问题。比如说北交委约作品基本上都是命题作文,每都有热点和焦点,可是按照焦点和热点委约创作,基本上完成不了。孟海东说:“这是一个问题。而且和作曲家在做合同的时候,我们也是希望按照合同完成。比如说时间要有一个限制,但是基本上作曲家是不同意的,甚至有的作品到了三年还没有完成。”
叶小纲此刻表示,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是作曲家写完了不满意也有可能推翻重来。不过,他认为还是要定一下规矩,“晚交了,合同里应该规定晚交多少天扣多少钱。”余隆也插话补刀说:“晚交多少天扣多少钱。”叶小纲强调:“这是实事求是,希望我们互相理解,但是规矩要定在前面,你要不定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讲不清楚。”
租借乐手也要定行规避免高价炒作
在分析乐团具体情况的过程中,大家又提到一个租借乐器和租借乐手的话题。中国爱乐乐团团长李南说,借人这件事情每个乐团都不可避免,乐手可能因为种种情况不能来上班,只能从兄弟院团借人。至于价格,他认为就是应该随行就市,“我就这么多钱。有时候借不到好的,就借愿意拿这个钱的乐手。”余隆说,我借你,你借我,彼此价位差不多。当然,也有不断炒作情况,比如有时候借一个乐手一场就付人家一万块钱,但是这个乐团的乐手一个月收入都达不到一万块钱,这就不合理。青岛交响乐团掌门人张国勇建议,应该建立行规。他说,自己比较熟悉欧洲歌剧联盟,他们把租借歌剧演员的待遇分的很清楚,比如演员级别、演出费多少、住多少价位的宾馆、坐什么舱位等等,都是统一规定的,这样一来避免了恶性竞争。
国交副团长、指挥家李心草介绍了他们团的做法,他们不去寻问外面的其他乐团的标准,而是自己制订标准并且一视同仁,借来的演奏家和乐团乐手标准一模一样,比如一场演出费一千块钱,排练费国家有标准,一场两百,借来人一样,排两次四百,演一次一千。上交团长周平表示,要对自己的团员负责,租借来的演奏家吹一场不能超过他一个月工资,反之对乐团的管理不力。
李南团长分析,国内的乐团之间基本上不太存在标高价问题,凡是首席演一场一万的都不是交响乐团的人,而是外面的所谓“大腕儿”,“说得尖锐一点,他们之所以要到高价是因为有些大团惯的,就这么简单。如果我们大家都不给他这个钱,对不起,我们借这个首席,不管是元号还是小号,就是按照我们这一千块钱,加上排练费最多两千块钱。你来不来,你说我不来,那好所有团都不用高价用你,他就没有市场。”
公益:12位指挥助推中国交响乐
成立了联盟,所有的乐团就成了一家人。基于全国各地经济、文化等发展的差别,有些地方院团从各方面都稍微逊色一些,这就需要交响乐大团这些老大哥们助一把力。此次论坛除了解决难题,还发起了一项意在推动全国交响乐发展的公益项目。倡议人之一的张国勇表示,这项公益活动将组织联盟内的12位中国著名指挥家赴各地乐团进行为期一周的“工作”,包括义务排练和演出,助力中国交响乐在全国范围内的深入推进。首批指挥家都是自愿报名产生,这12位“志愿者”是余隆、张国勇、谭利华、李心草、张艺、杨洋、林大叶、夏小汤、黄屹、景焕、张洁敏。余隆希望,这些指挥家和乐团之间的选择方式,不是指挥家选择乐团,而是乐团选择指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