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水牛啦
2019-09-17甘耀明
@甘耀明
我们坐在榕树下的冰店,等待冰块从制冰厂运来。除了村民,还出现了一头牛。据主人阿旺伯的说法,牛中暑了,想给它吃碎冰。可是冰块一直没来,趁着空当,我们拿出了成绩单比较。
“太夸张了,我天天爬围墙进学校,操行也能拿‘甲等’!”张大胖说。
“我这学期跌断腿,体育还拿甲,见鬼了!”说话的是光头蛋。
该我炫耀了,但拿什么呢?
光头蛋把我的成绩单从书包抽出,大喊:“哇,你的数学最低分,‘乙等’,乙只有一笔画,最好改。”
“改什么?”我惊讶问。
“反正要毕业了,也就不是秘密了,我大方分享。”光头蛋大笑几声,凑过头来,“其实,我改过自己的成绩单,方法很简单。”
光头蛋从书包搜出了美工刀,推出刀片,发出恐怖的“嗒嗒嗒”声响。他把成绩单拿过去,闷着头,很仔细地用美工刀在成绩单上刮来刮去,成绩单数学的“乙”,很快就糊掉了。
成绩单像奖状厚,刮掉一层,还不致影响外观。还好老师的笔迹不是“力透纸背”,不然刮破纸也没用。而且,光头蛋说,成绩中“乙”的笔画最少,最好刮了,刮干净后,填上“甲”就行了。
天气太热了,光头蛋认真干活,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他像外科医生,执刀帮我医治成绩单,我应该如护士般在一旁用手帕帮他擦汗。可是,我感到这样帮他擦汗,男生帮男生,有种芥蒂。
在我犹豫的瞬间,噩梦发生了。光头蛋的汗水汇到下巴,滴了下来,恰巧落在成绩单上他动刀的位置。刀子一勾,纸破了,透出个伤口。
“手术很成功,只是伤口有些感染。”光头蛋对我尴尬微笑。
“你不是说很有经验,怎么会搞砸了?”我急着喊。
“谁说我很有经验,”光头蛋停顿一会儿,才继续说,“其实,每次帮我改分数的,是我阿公啦。”
光头蛋眼眶一红说,“前一阵子,我阿婆生病,后来,我阿公想到妙招,改我和哥哥的成绩,用好的成绩单让阿婆看,要是她心情好些,病也许会好。”
光头蛋的阿婆病重,最后离世了。这件事我和张大胖都知道,却不晓得改成绩单的内幕。
光头蛋不改顽皮特性,悲伤不过三秒,立即抬头说:“其实用美工刀刮成绩单是错误的,我阿公都用镰刀刮,厉害吧!他说他割稻子割了一辈子,绝对不用这种杀蚂蚁的小刀。”我们听了大笑起来。
这时候,冰块运来了,机器上刨下一堆白花花的冰屑。把碎冰覆盖在红豆、仙草蜜、芋圆上,淋上红糖水,绝对是碗镇暑的清凉刨冰,令人忘却烦恼。可是,我的烦恼绝对不是冰块能浇熄的。一张破烂的成绩单,说明我除了成绩不好之外,还是改成绩单的坏学生,回家我如何说明呢?
我苦恼不已,决定先吃碗冰。不料,一站起身,撞上拿冰回来的光头蛋。冰与配料掉落桌子,把桌上的成绩单弄湿了。这时,阿旺伯的那头水牛走过来了。它伸出舌头,舔着桌上的冰块,连成绩单也一起吃掉了。我气呼呼地跟在牛后头,跟阿旺伯理论:“你的牛吃了我的成绩单,你看怎么办?”
他走到牛的后头,猛力拍牛屁股。牛吓坏了,拉出一坨屎。阿旺伯从口袋拿出塑料袋,套在手里,把地上那坨牛屎捞起来。塑料袋一拉,牛屎装在袋里,手也干净。
“拿回去吧!你说的成绩单都绞碎了,剩下一堆屎。”阿旺伯说完,牵着牛离开榕树下的冰店,往乡间小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