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真实性与客观性探讨
2019-09-16陶钰陈岩
陶钰 陈岩
摘 要:自纪录片诞生一日起,关于纪录片的真实性就一直是备受争议的话题,真实性作为纪录片的本质特征,没有了真实,纪录片就不复存在,而常常与纪录片真实性讨论同时出现的,是对客观性是否真实存在的探讨,作为纪录片的一种表达风格,客观性与真实性密切相关,创作者通过客观风格来体现真实性,然而这种客观性不免带有作者的主观色彩,并不能等同于真实性。本文将从纪录片的内容选择、叙事手法来分析纪录片的客观性并不影响真实性。
关键词:真实性;客观性;剧情化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3--02
一、引言
法国著名电影理论学家安德烈·巴赞曾在其《真实美学》这篇文章中指出:“一切艺术,即使是最现实主义的艺术也摆脱不开共同的命运。它不可能把完整的现实捕入网内,它必然漏掉现实的某些方面。无疑,技术的进步和运用的得当会使网孔变的细密,然而,仍然需要在各类现实事物中进行选择”[1]。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何一部纪录片都是其制作者根据主观想法而对大千世界选择的结果,从纪录片的选题开始,是由导演根据某些事物的激发产生灵感选择的结果,导演的选择,是他所主观理解的世界;在现场,攝像师也会根据自己的主观想法,选择性的拍摄镜头画面和使用镜头语言。
事实上,自纪录片诞生以来,对于其真实性与客观性的探讨就一直存在着,那么,纪录片真实性与客观性之间有何种关系,是否客观性能够等同于真实性,本文尝试着从纪录片的内容选择、叙事手法上来解释纪录片的客观性并不影响真实性,因为在一部完整纪录片产生的全过程中,纯客观性是不存在的。
二、纪录片的主观内容选择
首先,任何一位纪录片导演,无论他如何有意识的想要客观记录现实,但是大千世界可以拍摄的题材很多,为何他独独选择这个内容?当他想要选择某一内容题材进行拍摄时,他就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自己的主观色彩,虽然许多纪录片来源于现实生活或者历史题材,是真实存在的现实,但是从选择这个题材的一瞬间,他就对这个题材的内容就有了一个判断,他所选择的是他自己判断的“真实事件”,如果他在判断时出现了偏差,很有可能就会导致这个“真实事件”在传达过程中出现偏差。因为“创作者是个社会人,他承载着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和他所生长的环境给予的意识形态,这就使一部纪录片从思想内涵到感情倾向,从美学追求到技巧手法,都或深获浅地具有了民族的及个人的色彩”[2]例如莱妮·里芬斯塔尔就深受当时意识形态的影响,对纳粹党的和当时的社会环境的认识出现了偏差,她在1935年拍摄了《意志的胜利》,作为一部成功的政治宣传片,里芬斯塔尔用多种艺术手法使这部纪录片的内容充满了史诗的维度与气魄,体现了希特勒的“伟大和崇高”,她将她的艺术才华和独特的个人色彩用在了为纳粹的反动宣传上。《意志的胜利》等纪录片的内容暗含着创作者的主观选择,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其客观性是缺失,但是它记录的依旧是真实发生的事件,仍然具有纪录片真实性的本质特征。
再有,另一位将纪录片带入政治宣传作用的纪录电影教父约翰·格里尔逊,他的纪录片获得来自英国政府部门和许多资本家的资助,所以他的很多纪录片都有为政治宣传的痕迹。众所周知1929年左右,英国正在经历经济大萧条,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关系紧张,格里尔逊选择渔民打鱼这个题材来拍摄纪录片,虽然《漂网渔船》的内容是记录平民日常生活,但是由于受到政府资助,他在选择这个题材时就在主观思想的影响下进行了选择甚至加工,在这部纪录片中,工人从开始的准备到出海,下渔网的这段过程中,格里尔逊都加上了欢快、轻巧的背景音乐,并通过视觉上的冲击力表现渔民捕鱼的轻松和愉快,体现了人们对于能获得劳动成果的自信,而在收网的时候又加上紧张、雄伟的背景音乐,从而教育大众要勤劳奋斗改变生活,体会劳动的魅力,而对于当时严重的工人阶级生存困难、和资产阶级纷争的问题并没有客观性的展现。在《漂网渔船》中,作者的主观性是真是存在的,体现了创作者的创作意图,而客观性被消灭,但渔民出海打鱼的情况是真实发生的,其真实性并没有被客观性所影响。
最后,创作者要遵循真实这一核心原则,但是在纪录片内容的选择上也需要有主观的个人情感共鸣和现实生活碰撞所产生的火花。《幼儿园》的编导张以庆曾指出“纪录片不是纪实片”。他在一次与投资商的饭局上莫名聊到社会上普遍存在的准则缺失,从而想到人们一生中所恪守的,是从幼儿园开始培养的生活习惯和道德准则,这些看似微小的准则都是在幼儿园形成,于是,张以庆选择拍摄幼儿园生活,其是带着让成年人再一次看到幼儿园时的美好,让他们再一次受到洗礼、再一次纯粹的想法投入《幼儿园》的拍摄。甚至对记录拍摄的幼儿园张以庆也是通过自己多方观察和比较,选择出来的符合他内心主观想法的注重人文教育、亲切美好的幼儿园。从创作的一开始其实就已经失去其客观性了。他在拍摄初期也是抱有着孩子们是无忧无虑的、幼儿园是快乐美好的想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发现这个想法都只是刻板印象,孩子们也存在很多问题,他内容的开掘变了,但是他必须遵循纪录片真实性的核心原则,重新找到切入点进行拍摄,在拍摄中由主观到客观再到主观,就像是张以庆在纪录片中写道“或许就是我们自己”一样,这个选题的进行也是由创作者的主观价值加工过了的。
纪录片创作的选题和内容选择是创作者在客观真实的前提下,进行主观选择的一种结果,在承认主观性是纪录片普遍存在的同时,便可以认识到客观性只是表现真实性的一种手段,纯客观的记录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客观与否都无法影响记录的真实性。
三、纪录片的剧情化叙事
我们知道,在纪录片传播过程中,真实性是判断其成功的基础,但随着商业化的发展和对市场的追求,纯客观性的记录已经不能满足纪录片发展的要求,纪录片的叙事手法在不断创新和发展,虽然“纪录片和剧情片是影像创作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前者以纪实的手法追求‘真实,而后者通过‘虚构创作剧情,制造跌宕起伏的剧情。”[3]但是纪录片与剧情片在叙事手法上也在互相融合与借鉴,大量剧情片导演也采用纪实手法来达到想要的效果,例如导演贾樟柯就十分钟爱在电影段落中使用长镜头这个重要表现手段将虚拟的故事巧妙的纳入现实空间,在他的电影《三峡好人》中就近乎还原了三峡大坝在现实生活中拆迁的场景,捕捉到了平民百姓在特定时代变迁下的生存现状。
事实上,纪录片的剧情化叙事已经被业界所接受,电影史上的第一部记录人类生活的长纪录片《北方的纳努克》就采用了剧情化的叙事,影片的观察角度细致入微,弗拉哈迪对于纳努克人的生活细节全面的展现,更是在此基础上创造了搬演再现的记录手法,在弗拉哈迪拍摄爱斯基摩人纳努克一家生活情景时,真正的爱斯基摩人已经不再穿着他们民族的传统服饰了,弗拉哈迪为了体现真实性,纳努克一家又重新穿上传统服饰。在影片中为了展现一种“奇观”和制造跌宕起伏的剧情,弗拉哈迪安排了爱斯基摩人捕捉海象的经典场面,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活动,现实生活中爱斯基摩人以及摒弃了这个方法,但弗拉哈迪的主观思维还是“创造”了这一场景,纳努克一家都是这个场景中的演员,这样看来,这部纪录片已经不算是客观的忠诚再现了,但是搬演和剧情化叙事并没有影响《北方的纳努克》在纪录片史上的崇高地位,更是为弗拉哈迪赢得了纪录片之父的称号。这部影片中,弗拉哈迪为了增加观赏性所使用的剧情化叙事也是在现实生活所发生的真人真事,在被搬演到整部影片中时,不会因为这个非客观性的剧情化叙事从而影响到整部影片的真实性。由此可见,搬演和失去客观性的再现并没有违背纪录片的真实性原则,恰恰相反,搬演反而丰富了纪录片的叙事视角,使得整个故事更为流畅。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纪录片创作者可以在创作中随意的搬演,为了情景再现的搬演,与捏造实时的搬演有着鲜明的不同。BBC出品的纪录片制作精美,內容丰富,一向被认为是行业中的精品,在一些门户网站上的评分居高不下,但是近年来,许多学者和专家发现,BBC中许多脍炙人口纪录片都存在造假镜头。例如2016年,BBC《行星地球 II》制作人承认,片中被评为“年度必看瞬间”的“蛇群围攻鬣鳞蜥幼崽,幼崽侥幸逃脱”,其实是由两部摄像机拍摄的镜头拼接而成,被围攻的和逃脱成功的幼崽并不是同一只……[4]这些行为都严重危害了BBC的行业形象,使得其的良好风评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四、结语
纪录片真实性与客观性的探讨由来已久,在西方,纪录片的创作思维更为自由和活跃,认为表现手法是次要,只要拍摄的事件或者任务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纪录片的真实性并不会被影响,而在国内,创作思维却略显僵化,对长镜头、跟拍等拍摄手法格外推崇,认为只有如此才能保持客观性从而体现真实性,却忽略了创作者的主观情感,但事实上,纯客观性是不存在的,无论是纪录片的内容还是叙事的故事化都包含了创作者的个人情感,如果没有创作者对所纪实事物的体验和情感,他就不能从人们平凡又习惯的生活中发现动人之处,让观众发现普遍的人性美,以达到共鸣的境界。总的来说,纪录片真实性与客观性更像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形式为内容服务,内容不会因为形式的存在与否而消减灭亡,反而更加丰富多彩的形式更有利于内容的表现与传播,无论客观性存在与否,只要能够忠于事实本身,忠于真实性,能够最大限度地再增加观赏性,吸引受众,并且观众在心理上认为这些画面是真实的,那么这部作品的就是有价值的。
参考文献:
[1]欧阳宏生.纪录片概论[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131-132,134.
[2]欧阳宏生.纪录片概论[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134.
[3]马广军;吴桂明.纪录片辛普森:美国制造中的剧情化叙事分析[J].数字艺术.2018-11(11),89.
[4]刘志刚.情景再现还是虚构事实?——由 BBC 纪录片“造假门”引发的思考[J].电视研究杂志.201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