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安娜公主呀
2019-09-12沐染曦
沐染曦
记得她4岁的时候,我和她在院里的树荫下玩儿过家家。我把家里的扑克牌拿出来和她平分,然后严肃地说:“这就是咱俩的钱,一会儿可以互相买东西。”她瞪着两个玻璃球般又大又圆的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扑克牌,然后重重地向我点了点头。我笑了笑,然后趁她不注意把藏在屁股底下的几张扑克牌也重新放回了手中。她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停地摆弄着几张扑克牌。我瞟了她一眼,便跑回了屋子去找可以“卖”给她的东西。可当我出来的时候,那个趴在地上数着扑克牌的她不见了!我一愣,顺着房前屋后开始像电视里的警犬搜寻毒品似的对她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在和我玩儿捉迷藏,可当我看见一手拿着一根冰棍摇摇晃晃像一个小鸭子似的从门外走回来的她时我就蒙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拿着我说的“钱”去了前面的商店“买”了两根冰棍儿回来。我又气又觉得好笑,最后还是耐不住诱惑和她一起坐在树荫下吃起了冰棍儿。
那天妈妈回来后问我家里的扑克牌是不是被我拿去玩儿了?我低着头不敢出声,她却捣着小碎步走过来举着小手一本正经地说:“被我拿走买冰棍儿了!”我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出声,却已经笑得不可开交。
那天傍晚,妈妈带着她去给商店的阿姨道了歉,付了冰棍儿的钱,之后还没收了她的“錢”,她因此闷闷不乐了一个晚上。
她稍大一些的时候迷上了姥姥家的菜园,每天我放学回家她都要拉着我去姥姥家的菜园子里捉虫子,玩儿泥巴。
后来有一天她挖土突然挖出了一只蚯蚓,然后她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手里抓着蚯蚓在地上又蹦又跳,还拿去给姥姥看,说姥姥家的土里有精灵。
姥姥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笑着告诉她:“精灵的名字是蚯蚓,它能帮助菜园子里的菜长得更好。而且只要把它切成两半,精灵就能变身成两个精灵哦。”
她听到后,眼睛里冒出了光,若有所思地拿着蚯蚓跑回了菜园子。紧接着在菜园子的角落里看书的我便看见她忙前忙后地一会儿从前屋拿过来一把小刀,一会儿又带出来一把小铁锹。我无奈地摇摇头,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过了不大一会儿,我再抬头去看她,她竟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念起了什么咒语:“小精灵变一变,施点魔法你快变……”我跑过去问她在干什么,她转过身把手放在嘴边告诉我不要说话。随即便看见了被她剁成了饺子馅的蚯蚓,我一脸惊悚。
她念完咒语以后便把蚯蚓,准确来说是蚯蚓的尸体给埋了,全部都结束以后,她才把我拉到一边像特务接头似的悄悄地对我说:“姥姥说精灵能让她的菜长得更好,姥姥还说把精灵切成两半就能变成两个精灵,所以我把精灵切成了好多个,这样它就能变成好多个精灵,姥姥的菜园子也能长得更好了!”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言语中的喜悦压制住了我要告诉她真相的心情,只是我没想到几天之后她还能记得这档子事。
燥热的午后,她坐在前几天埋蚯蚓尸体的土旁边不停地挖着,嘴里还委屈地说着:“精灵呢?应该有很多的啊!”我站在一旁看着她像是在自导自演一出戏。终于,戏到了高潮——她一只蚯蚓也没挖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我无奈地走过去看她,她却越哭声音越大。我看了看那堆被她挖出来的土,灵机一动对她说:“精灵长成了以后它也不可能一动不动啊,它得在菜园子里四处走动,要不然它怎么让姥姥的菜长得更好啊?”
听到这儿,她突然就不哭了,我正想借此批评她总喜欢哭时,她一把拉过我开始满菜园子地挖蚯蚓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这个谎撒得是好是坏了……
再后来,我考上了离家很远的住宿高中,她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成为了一名成绩优异的初中生。
送我去学校那天她也刚好开学,于是不得不留在了家里。临行前,她嘴硬说不会想我,谁想我谁是小狗,可就在我踏进车里的那一刻,她却哭出了声,接连不断的哭声传进我的耳朵里,让我感觉像是响起了震天鼓,声声刺耳,震耳欲聋。
在风中,我听见她哽咽着大喊道:“姐,要不我逃两天课去送你吧!”我摇摇头,忍住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假装平静地说:“别,你要好好学习!”
车开走了,可她犹如一尊雕像站在那儿不停挥动着手的模样却在风中刺伤了我的眼,于是,泪如雨下,无法自拔。
在那之后某一天的半夜11点,我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本以为她又是来发牢骚说她们班主任布置了多么多的作业的,可不料她开口第一句话说的是:“姐,你有男朋友了吗?”我一愣,随即义正词严地说:“当然没有,你个小屁孩儿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呢?”她没有理会我的说辞,而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你找一个吧!”我无比惊讶:“为什么?”过了几秒钟,她的声音伴着夜的深邃慢慢地传来:“这样就有人照顾你了!我和爸爸妈妈都不在你身边,你肯定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李佳的姐姐找了男朋友,把她照顾得可好了!”我听着她这段无厘头的话,忍了半天的眼泪硬是被逼了出来。
她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呢?我早已记不得了。虽然她童年的每一寸光阴我都有参与,但我如今却丝毫记不起她是在什么时候起不再玩儿过家家了,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沉迷于姥姥家的菜园子了,什么时候开始懂得关心别人了,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熬夜学习了。一切的一切,我竟说不上半点时间,看来,我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姐姐,可她呢?那个在我记忆中还是小小的蹒跚学步的她,好像也从来没有怪过我,而是一味地关心着我,忍让着我,如此看来,我这个姐姐是被她这个妹妹宠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