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地下活动与工业发展亲历记

2019-09-12梁成业

西江月 2019年7期

关键词：梧州罗杰同志

梁成业

梧州自来水厂

解放前，我作为梧州地下党的一员，圆满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迎来了解放大军；解放后，我又投身到梧州工业发展的工作中

迎接解放

解放前夕，我以特派员的身份来到梧州，带领梧州地下党同志开展搜集情报、迎军护城、护厂等工作，直至梧州解放。

（一）

1948年底，以陈枫为书记的中共广西省城市工作委员会成立，领导桂、柳、邕、梧四市的工作（属中共中央华南分局直接领导）。1949年6月初，我从南宁到柳州和陈枫同志见面，陈枫同志向我介绍了梧州党组织的情况，并把梧州党组织关系和地下学联（我党的外围组织）的组织关系交给我，派我以特派员的身份到梧州开展工作。

我到了梧州，在小南路一家镜画店里，和党员钱涤笙同志接上了头，在他家暂时落脚。之后，我到圣心小学找到了莫仪萱同志和从柳州撤退来梧、在莫仪萱家里寄居的李庚成同志。通过莫仪萱，我在西竺园小学与黄振麟同志接上了头。与此同时，我还派党员陈坚到平南县大安镇，接收蒙一平同志的组织关系（蒙一平当时是地下学联成员）。派人去大安还有两个意图：一是为了梧州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时，将暴露的同志撤退到大安；二是为了摸清那一带有没有发展武装斗争的条件。陈坚到大安后，经过我的同意，发展蒙一平为中共党员。之后，通过省城工委将蒙一平的党组织关系转到农村的党组织。

当时，我住在钱涤笙同志家里，感到不太安全（我是以镜画厂工人的身份报临时户口的），后来我征得黄振麟同志和她父母亲的同意，搬到黄家去住。黄振麟同志的父亲黄天泽是洪帮首领，是桂系军阀黄绍竑的哥哥，又是桂系黄旭初的同乡（广西容县人），势力相当大。我住在他家，往往不为敌人所注意。同时，我还有两个想法：一是摸清洪帮内部的情况；二是争取黄天泽站在人民这一边。我住进黄家以后，改名黄沙源，说是与振麟是西大同学，到梧州找工作。他们一家人对我很热情，对外以远房侄子相称，经常闲聊。我从中了解到梧州上层人物的不少情况。同时还推荐李庚成（李狄）同志到黄家担任家庭教师。从此，黄天泽的家成了我党的一个秘密活动据点。我在黄家住了大约一个多月，才另搬新居。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情况以后，我对当前的形势作了分析，布署了当时梧州地下党力所能及的工作：恢复组织，积蓄力量，开展活动，迎接解放。

当时，我也是广西省民盟地下省支部的负责人之一（我是跨盟的党员）。我从民盟那里得知：梧州是苍梧县县城所在地（当时梧州还没正式设市），县长易人，国民党玉林县长谢中天要调来继任。玉林县图书馆馆长黄韬（黄半文）是民盟盟员，和谢中天有私交。谢中天有意要黄半文随他调来苍梧，拟任黄半文为秘书和社会科长。这是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一个好机会，我同意了民盟派黄半文到苍梧县任秘书的意见。黄半文同志到了苍梧以后，我即以盟员的身份和他接上了头。之后，黄半文同志又出任机要秘书，这个岗位更接近敌人机密核心了。黄半文同志还介绍陈坚同志到苍梧县社会科任科员，这对于我们今后了解掌握敌人动态，保护组织，保护群众，很有好处。

（二）

1949年8月初，我到柳州向陈枫同志汇报梧州地下党工作的情况。第二天，陈枫和我一起到柳州郊区的一个村庄里，和罗杰林同志会见，我们商讨了在梧州开展工作的一些问题。陈枫同志明确指示：梧州成立城工委，由罗杰林、梁成业、陈坚三人组成，罗杰林主要负责兼管组织，梁成业兼管宣传。8月11日，我和罗杰林、唐美真、李品茜四人从水路下梧州。陈枫同志还亲自到江边为我们送行。8月15日，船到梧州。我奔走了两天，以行商商人的名义在北山街和马王街分别租下两个房间。罗杰林夫妇住在北山街，我们夫妇住在马王街。这样，城工委领导机关就算有个地址了。

（三）

城工委成立以后，要对城市各方面进行较为系统的调查研究，为准备接管城市打下坚实的基础。所有地下党团员都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广泛搜集各种资料、情报。打入国民党县政府的黄半文、陈坚同志是重要情报来源之一。黄半文以机要秘书和社会科长的身份，把县政府管辖的经济、文教、军事设施等重要档案卷宗，从档案室、办公室里取出来，带回他的宿舍交由陈坚同志摘抄。我也不时以“访友”名义，拜访黄半文，在他的宿舍里查阅重要的资料，并把一些重要的核心机密摘抄下来。如，我抄录了敌人的特务名单，包括他们拟在解放后潜伏下来人员的名单。解放初我把这份名单交给军管会、公安局，对破获潜伏特务组织，肃清残匪，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这段时间里，地下党不失时机地对敌开展政治攻势和宣传攻势。李庚成、黄振麟同志印发我党关于工商业政策、土地政策等文件，供党员、团员学习，也宣传教育群众。李庚成那时名义上是黄天泽的家庭教师，黄天泽家里有一台收音机。李庚成、黄振麟每天抄收新华广播电台的午夜新闻，当晚抄收，第二天就送给城工委的同志参阅，再选择重要的新闻加以刻印，向市民传播我党我军的胜利消息。在广州已解放，梧州反动派四处镇压人民，人心浮动的时候，我们印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布告“约法八章”“给梧州国民党党政军警特的警告信”。这些政治、宣传攻势，对于长期受国民党欺骗的梧州人民来说，起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统一战线的工作也是很有成效的。我们分析了当时梧州国民党中上层人士，以及梧州社会各方面力量的情况。根据党的政策和解放军渡江南下的军事形势，我们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开展了工作。比如做黄天泽的工作。黄天泽是梧州洪帮的首领，手下徒众、枪支均过百，有一定的社会势力。他的胞弟黄绍竑曾是南京政府和谈代表，谈判破裂后到香港参加发表反蒋声明。他的女儿黄振麟是共产党员。黄天泽社会关系特殊，地位也特殊，我们就慢慢地去做他的工作，终于把他争取过来。通过黄天泽，我们又争取到前苍梧县县长陈汝楫（陈的女婿是共产党员）等人，组建梧州民主人士联谊会。之后，他们在维持梧州社会治安、筹措军粮、支前等工作中，都起了一定的作用。解放后梧州市人民政府成立，还适当地安排黄天泽、陈汝楫等人的工作。又如广西银行襄理秦光汉，经过对他做工作，他交出了广西银行金库的钥匙。解放后，人民治安委员会成立，秦光汉完整地交出了银行有关账簿和金库的存款。此外，我们还对罗杰（警察局大中分局局长）、刘玉璇（粤桂航业公司经理）等人做了工作，策反他们。

迎军护城，是梧州地下党在解放前一项很重要的工作。首先是迎军，我们需要与攻城部队及时联系。当时，解放军已解放了广州，我们得到消息，部队已进抵广东都城。于是，我们先派党员黄汉云到苍梧的吉阳乡，与地下团员李克新联系，以李克新的家为地下交通联络点。同时又派党员陈志明做好李扬生的工作。李扬生是小学教师，父亲李挺然是土地革命战争后期的共产党员，家在苍梧新地，靠近广东。这样，一条从梧州到吉阳乡、新地乡，然后下广东的地下交通线就初步形成了。第二步是派人。从梧州到广东，沿途已被国民党守军与地方民团自卫队联合设哨守卡。我们派去的人要可靠，要有被捕甚至牺牲的思想准备，且随时可以离开梧州，必要时还要留在攻城部队，为部队作向导，翻译广东话。城工委考虑再三，决定派李庚成去，另外以黄汉云为二线，陈志明为三线。我找到李庚成，向他传达了城工委的决定，李庚成欣然接受这一任务。第二天晚上，罗杰林和我一起在北山公园和李庚成见面。我们商量了东去的时间、路线，又把同解放军联系的暗号郑重地交给李庚成。暗号是“我是长江，是五台山殷丹同志派我来的”。那时，我们没有从陈枫同志那里取得梧州地下党与解放军联系的统一暗号。这个暗号是中共广西省农村工作委员会书记李殷丹同志交代下来的。我们还向李庚成交代了要向部队首长汇报的几个问题，再三要求他胆大心细，见机行事。

11月中旬，天刚亮，我按照约定在西江江边和李庚成、陈志明见面，并把陈志明介绍给了李庚成。之后，我亲自送他们过了河。过了三天，黄汉云回梧汇报，李庚成安抵新地后，已动身前往广东。再过几天，陈志明汇报：李庚成已平安进入广东。又过几天，李庚成回到了梧州，他向我汇报去都城的情况。当天晚上，罗杰林和我又在北山公园会见李庚成，听取他的详细汇报。李庚成机智无畏地通过了敌人封锁线，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护城护厂，也是我们的一项重要工作。我们派黄汉云、谭玉精等同志专门从事工运工作。他们在水电厂、火柴厂、航运码头等地，利用各种关系，在工人中积极扩大党的影响，宣传党的政策，进行护城护厂活动。

梧州水电厂是个要害工厂，一旦断水停电，全城将会陷入一片黑暗，引起恐慌混乱，需要重点保护。该厂的要害是锅炉房、透平机，负责这个要害部位技术工作的是冯璜的堂侄子冯振鼎。此人在广西大学念书时倾向进步，与我党、团员有过接触，争取他，同时也可以通过他去争取这些关键部位的工人。于是，我们通过黄振麟对冯振鼎加强了工作，据其表现发展他为共青团员，把保护水电厂的任务交给了他。

富民榜山山坡边的梧州电力厂

11月上旬，我们从黄半文那里得到消息，国民党有个撤退计划，计划中要破坏梧州城和重要工厂。由于情况紧急，我们马上分线传达，通报全体党团员，做好应急思想准备，要求大家在各自岗位上，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制止破坏，保护人民。同时，我们了解到水电厂经理欧家琳是洪帮一员，是黄天泽的手下。我们就通过黄天泽、陈汝楫去做欧家琳的工作，要他以人民的利益为重，不要执行国民党的反动命令，保护水电厂。与此同时，我们争取罗杰起义。罗杰是梧州警察局大中分局的局长，若是他能起义，那么大中分局的警员和枪支就能为我们所用，成为护城护厂的一支武装力量。经过青年团员、罗杰的弟弟罗致英的劝说，罗杰最终同意起义。同时，城工委又积极争取梧州航运的护航队。梧州的航运公司原来就配备武装队伍，把他们争取过来，对维护社会治安极为有利。其中以粤桂航业公司的护航队实力最为雄厚。公司经理刘玉璇与地下党员秦榕年有亲戚关系，与梧州民主联谊会的成员也有私交。经过多方面做工作，我们终于把粤桂航业公司的护航队争取过来。

1949年11月25日下午6时左右，解放梧州的先头部队进城。我们很快和进城部队的领导同志接上了头。因为部队要追歼张淦兵团，留下了民运部长张烈和我们一起研究成立机构，维护治安，支援前线。

次日上午，城工委在国民党专员公署召开了地下党团员胜利会师大会，商讨成立人民治安委员会及委员会成员分工等问题。第二天，还召集梧州各界企事业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开会，宣布成立苍梧县人民治安委员会（主任为罗杰林，副主任为梁成业），以及治安委员会所属机构负责人名单，并决定出版新的梧州《建设日报》。会上还正式宣布：撤下国民党的旗子和国民党的挂像，各企事业单位要完整地保护好财产、档案文书，等候接管。

一周后，梧州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正式成立，主任是谢扶民（部队同志），副主任是陈枫同志。至此，苍梧县人民治安委员会的工作，宣告结束。

梧州城工委将梧州地下党全部党团员名单给了军管会组织部门，之后又转给中共梧州市委组织部，从此，梧州地下党完成了历史使命，梧州地下党团员分别走向新的战斗岗位。

初兴工业

解放以后，我留在梧州市工作，直到1974年4月，历经24年。其中大部分时间，我负责分管梧州工业。

（一）

宋代，梧州就被称为广西的手工业城。清末，梧州兴办了一批工厂，如炼锑厂、染布厂、缫丝厂、机器厂等。20世纪30年代，梧州成为广西现代工业的发源地。拥有机械、纺织、冶炼、医药、化学、电力、火柴等行业。1933年，梧州有工厂716家，其中小作坊和手工业占大部分，资本总额242.7万元（银毫），有工人4700多人，动力1279.64千瓦。梧州工业资本的投资，占广西4市（南宁、柳州、桂林、梧州）工业资本总额的73%，在广西工业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20世纪30年代后期至40年代，由于日本侵华战争和随后国民党发动内战的破坏，梧州工业发展逐步迟滞，到1949年解放前夕，大多数工厂经营困难，停业关闭的不少。解放后，经过1950—1952年三年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建立了国营工业企业14家，私营企业由解放前的46户发展到68户。1952年，梧州工业总产值1307万元（按不变价格计算），其中，国营工业企业总产值483万元，私营及个体工业企业总产值824万元。

（二）

1953—1957年，进入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梧州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引导个体手工业走合作化道路。1956年，实现资本主义工业企业全行业公私合营和手工业合作化的社会主义改造。共改造了55个私营工业和2110个手工业户，组建成14个国营工业企业和24个集体工业企业，使国营工业企业增加到35个，实现了由小规模生产向大规模社会化生产的转变。1956年，全市的工业总产值与1950年相比，国营、集体工业所占比重由17.22%上升到45.6%。当年市属工业总产值达到4138万元，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利润130万元。

1960年市管工业总产值达到1.35亿元（按1957年不变价格计算），比1957年增长2.51倍。1962年1月，中央召开了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即七千人大会，毛泽东主席亲自主持了这次大会。我作为分管工业的市委书记处书记，与梧州市委第一书记杨明同志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开了一个多月。我们从北京回来以后，传达了中央的指示。之后，梧州市委抓住有利时机，认真贯彻执行中央关于“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全市关、停、并、退了一批企业，市管工业总产值为5403万元，比上年降了10.05%。经过三年调整，加强了企业管理，梧州工业生产又迅速得到了恢复和发展。1963—1965年，市管工业总产值每年递增25.1%，主要工业产品产量比调整前的1962年成倍增长，工业经济又出现一片喜人的景象。工业布局方面，先后建立了河西、莲花山、塘源、钱鉴、富民、大塘等六个工业区，而且每个工业区都具备一定的规模。

1965年5月，中央批准我担任梧州市委书记，同年7月，我正式接替杨明同志的工作。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梧州市的工业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这场“文化大革命”给工业经济和财税收入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三）

回顾梧州市工业从1950年至1965年所走过的路子，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当时，广西四个市（南宁、柳州、桂林、梧州）的工业生产排名：柳州市发展最快（柳州是广西的工业重点），其次是首府南宁，再次就是梧州，桂林和梧州不相上下。20世纪50年代，梧州市的工业，除了由国家投资兴建梧州松脂厂（由苏联专家援建，当时该厂所生产的松香号称亚洲第一）以外，其余的工厂都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通过扩建、改建、创建发展起来的。主要体会有如下几点：

（1）国营、集体（手工业、街道工业）两个轮子一起转，并鼓励手工业、街道工业积极发展。只要有原料、有销路、有一定的技术条件，千方百计组织生产，为居民创造就业机会。

（2）对原有的工厂企业，强调多种经营，综合利润，采取“母鸡下蛋”的方法，建立车间或分厂，待条件成熟时，单独建立独立核算的工厂。如锅炉厂、炭素厂、牙膏厂，就是采取这个方法建厂的。

此外，各个工厂企业积极开展技术革新，有计划有步骤地试制新产品。如试制锅炉、牙膏、显微镜、电灯泡等等。当时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韦国清同志很支持这项工作，特别批准从自治区财政拨四万元人民币给四个市的市委书记，作为新产品的试制专项费用。钱虽不多，但给了大家很大的激励和精神力量。

（3）积极推行工厂企业的三大管理和三级经济核算制度。三大管理就是企业的计划管理、技术管理、财务管理；三级经济核算就是厂部、车间、班组三级核算。有条件的工厂、车间或班组，可以实行计件工资，多劳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