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角聚焦：走进婴幼儿心理世界

李晖 陈胜全

作为一名从事儿科工作30多年，有机会接触超过十万个宝宝的医生，从宝妈宝爸嘴里最常听到一句话是：他这么小，懂什么呀？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会用专业观察和沟通技术，与宝宝进行有趣的互动，并与家长分享我的观察。当家长看到宝宝展现出诸多惊人的能力时，他们非常吃惊，连连惊叹：“太不可思议了，太神奇了！”这时我会告诉家长：宝宝懂得很多，会的也很多，只是你们视而不见而已。同时，我会要求父母平时积极参与孩子的互动。

早产儿与足月儿对触觉信息反应的差异

我们经常说0-3岁是人生的关键期，0岁怎么算起？两种算法，一个是精卵结合，从胎儿算起，另一种是从出生后脐带结扎算起。但无论怎么算，0-3岁是我们心智发育的黄金期、敏感期。生命的早期所有的经历对大脑发育结构都会产生持续而深远的影响。许多研究也都证实大脑发育有敏感阶段，怀孕6个月后到出生后的3个月，婴儿所有的视、听、情感、数学符号及大部分的技能在这期间发展形成。

一位宝宝在妈妈孕7个月零15天的时候出生了，作为早产儿住进了我们NICU的保暖箱里。早上查房时，当我的手伸到暖箱里去触摸他，他出现了一系列表情和动作，他的眉毛皱起来呈弓形，双眼紧闭，双手扎起来了，整个身体处于警觉状态。“宝宝，奶奶来看你啦。”随着我的声音，宝宝的眉毛渐渐舒缓，手臂也逐渐放松下来，很快他就软趴趴地躺在我的手里了。可见，早产的婴儿对触觉信息是有反应的。但有趣的是，当实习医生触摸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却一直紧张不安，因为实习医生触摸他时自己就很紧张，孩子感受到了这种差异。这都表明，在胎儿期，他感受触觉信息的能力就已形成。

足月儿对触觉信息的反应和早产儿是不同的。一个足月的宝宝出生后一个月来到门诊随访，当打开包被的时候，他半睁开一只眼睛并斜眼看我。当脱下他的衣服時，眼睛越睁越大，跷起二郎腿，攥紧拳头，手臂撑起，做出愤怒的表情，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怪脸并发出怪声。这有点类似于动物世界，猫科动物受到威胁的时候，首先会发出声音来，吓住对它有威胁的对象。孩子亦是如此，当吓不到我之后他就哭了。但当这个宝宝第二次来我这里的时候，他似乎不再害怕，他的眼神明亮，这表明他对环境好奇，他在学习。这种状态我们常常称为安静觉醒状态，也是我们与宝宝最佳的沟通机会。

婴儿的情绪感知能力

一个26周的宝宝，在NICU住了两个月，当他脱离了呼吸机和所有治疗，快要回家的时候，我们把爸爸请进来，让爸爸给宝宝做袋鼠式护理。当宝宝被放到爸爸怀里与爸爸肌肤相贴时，宝宝疲惫的眼睛忽然睁开，充满深情地看着他的爸爸。在场的医务人员都被这温情的一幕所感动。原来小家伙知道这是爸爸在看他，爸爸瞬间泪奔。分离了两个月之久，宝宝仍然能分辨出这是爸爸的怀抱。

在门诊还有另一种常见情况：宝宝对焦虑妈妈的互动会出现回避。通常情况下，宝宝会对妈妈的脸产生特殊偏好。宝宝不看妈妈，这就表明妈妈对他造成了威胁，什么威胁呢？现在很多高危儿出院以后，有的家长会说我们的宝宝会不会傻？大夫说要给孩子做康复，多给宝宝做被动操，给宝宝看黑白卡，妈妈把医生的交代全记在心里了，回家后不停地训练孩子，然而过度的刺激，反而导致宝宝回避妈妈。越是回避，妈妈越觉得我的宝宝真傻了。这样的妈妈来到门诊，通常会说：“我的宝宝不看人，很多人问我的宝宝是不是得孤独症了。”但当我和宝宝进行“脸对脸、眼对眼”交流时，宝宝却和我互动得特别好。如果仅仅因为父母没有了解孩子，就把孩子当作有孤独症，陷入无限的治疗当中去，这个孩子发展的趋势可想而知。

从以上案例我们可以看出，婴儿是一个有独立个性及思想的人，0-3个月的婴儿会通过面部表情、声音和肢体语言传达痛苦、恐惧、喜悦等情绪。婴儿有组织性、社会性、反应性、习惯化的行为能力，所以对待刚出生的婴儿，我们要把他当成一个朋友来对待。如果妈妈在照顾宝宝的过程中没有向宝宝表达她的爱意，甚至经常发脾气，强迫宝宝，母婴之间就会建立起不安全的关系。宝宝是能读懂妈妈情绪的，他会不和妈妈亲近，哭闹更加严重，甚至不吃妈妈的奶。这种影响会延续至成年，包括自卑、关系受损、无法向他人寻求帮助或者只能以无效的方式向他人寻求帮助等，甚至贯穿孩子的一生，导致人格发展紊乱。

婴幼儿照护是我们的责任

社会性的挑战就是大众心理照护知识普及率低，科学育儿常识缺乏;以爷爷奶奶为主体来抚养孩子的较多，精神心理需求很难被满足。研究显示，5岁以内心理行为紊乱发生率为16%-21%，主要表现为焦虑，喂养、睡眠障碍，感觉过敏，注意和行为障碍等。医疗行业的挑战是高危儿早期行为异常筛查工具泛滥，过度治疗和过度干预现象普遍。

很多人找对象时，发现交往的对象黏人、多疑，这时你分析他的原生家庭就会发现，这大多与婴儿期建立了不安全的依恋关系有关。我们经常说，高中及大学的校长最怕学生跳楼，因为家长就会来找学校赔偿，其实这个结局都是由原生家庭带来的，只不过在这里爆发而已。学校仅是一个出口，生命早期不良经历是导致他轻生最直接的原因。我们的长期临床研究及随访发现，儿童期行为障碍、青春期及成年后精神异常等问题均与婴儿早期受虐待和被忽视等不良经历相关。因此。成人的问题是人的早年的问题，早年的问题就重在家庭。20多年的基础和临床研究中我们应用了婴幼儿行为观察技术，动态观察婴儿的行为和心理需求，帮助父母解读婴儿行为，建立安全依恋关系。通过亲子心理干预来矫正高危家庭母婴的不良互动模式，为婴儿量身定做个性化的发育照护计划，这是儿童心理健康发育的保障，也是减少成年人患精神疾病最有力的保障。成人的心理问题来自早期童年经历，儿童的行为障碍来自精卵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