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季
2019-09-10海清涓
海清涓
秋天·母亲
打完谷子,桂花慢慢飘香。
农历七月的那一天。一大早,我照例拨响长途电话,祝母亲生日快乐。
母亲聊了一阵小区和亲戚的闲话,然后表扬了我一通。
除了是不顶嘴的乖乖女,连前几天托老乡带回去的一箱梨子,也成了功臣。
母亲把梨子分成几份,要好的老姐妹吃了,赞不绝口。
梨子是黄瓜山的特产,个大皮薄,鲜嫩多汁,爽脆甘甜,不好吃才怪。
院子后面又高又大的梨子树,一定结了很多梨子?突然想起老家的梨树来,于是问。
母亲想到老家没住人,梨子只能任由村里人摘,不由连声叹息着可惜了,可惜了。
村里人打梨树上的大母蛇和一窝蛇蛋,我被吓哭的往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如今,我已不同情被小伙伴追着打的小蛇了。
母亲不在双朝门,母亲在丽景苑,故乡就从乡村移到了城市。
城里的母亲,领着不多的退休金,每天和老姐妹到滨江公园跳坝坝舞、扭秧歌、打腰鼓,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天天运动,70岁的母亲,显得格外年轻。无论从外表上看,还是从劳动量上来看,母亲都像刚刚60岁。
母亲出生在秋天,母亲是秋天的女儿。
只要有秋天,母亲就会健康。母亲健康,我也健康。
冬天·父亲
砍完甘蔗,芙蓉渐渐变红。
农历冬月的那一天,从早到晚,我都没有打电话,对于父亲,我只能怀念。
千禧年过后,父亲再也听不到我的祝福,再也不会喷着酒气吼弟弟,不准打我的幺妹。
作为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我却在多年前远嫁。
父亲永远57岁,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父亲在麻田湾,守着破旧的土瓦房和他领头修的乡村公路。数九寒天,用着烤火器的我,有点担心,没有羽绒服的父亲,会不会冷。
我想劝父亲,别喝散酒,打点酒厂的原度高梁酒,泡枸杞大枣。佐酒的,除了炒花生,还要卤猪耳、卤猪蹄,还要卤兔腿、卤牛肉。烟,至少要抽软玉。茶,一定要喝秀芽。
我想劝父亲,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多饮点茶,适当吃点水果。这个季节,要吃,就吃清香甜润的橙子。
我还想飞回麻田湾,剥开金色的橙皮,将橙子放进碗里,放开水烫热,用筷子夹着,一瓣一瓣送到父亲嘴里。
我还想对父亲说,我听了你的话,过去和现在,都是个简单干净的女子。
父亲出生在冬天,父亲是冬天的儿子。
只要冬天还在,父亲就不会孤独。父亲不孤独,我也不孤独。
春天·我
风筝飞起,梨花轻轻笑了。
农历二月的那一天。晨光熹微,来自故乡的祝福,亲切又温馨。
吃了一个土鸡蛋,到夏家河陪柳叶河水说悄悄话,再吃十颗樱桃。不是秀气,晶莹如玛瑙、酸中带甜的樱桃,不可以放开吃。吃多了,牙酸。
其实,我想吃葡萄。只是春天里,没有时令葡萄。樱桃那么妩媚,如果可以当唇彩,该有多妙。
不想葡萄,也不说樱桃。掏出手机,看看朋友圈。
静坐桥上,发发小呆。
在异乡,谁也不知道我的生日和年龄。当然,我也不需要有人知道。女人的年龄分为三种,实际的,心理的,感觉的。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女人的生日也应该是秘密。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过生日不请客。
一个人过生日,自由,也自在。
不女汉子,注定沒有哥们。很女人,不一定有闺蜜。
没有哥们,没有闺蜜,我一点也不寂寞,因为,我有三种爱。
我爱,生我养我的人。我爱,我生我养的人。不过,我最爱的人,还是我。我对我的爱,那么真,那么深。
我出生在春天,我是春天的女儿。
只要春天还在,青春就在。感觉青春,将一直青春。
夏天·儿子
空调开起,睡莲浅浅醒来。
农历五月的那一天。我早早打开电脑,用QQ祝大学城的儿子生日快乐。儿子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是今天,不是还有一阵吗?视频里的儿子吃着又香又甜的龙眼,我看到这已是第七个核了。
生日不会记错,我记的是旧历。周岁那张可爱的黑白照,摄影师写的新历日期,所以儿子记的是新历。
我用五笔问,龙眼湿热,不易多吃。请不请同学庆祝,要不要补贴点钱?
那我再吃三个,不请同学,今天青协有活动。儿子用拼音回。
儿子在他选择的大学校园里,读着他选择的专业,课余学日语,跳街舞,当志愿者,我行我素,时尚着,阳光着。我只负责每月寄生活费,每周打一次电话,每周进三次空间。进空间我不会轻易点赞,也不会随便发评,我只关注儿子的最新动态。
能陪着儿子慢慢长大,我是多么幸运。我是儿子的母亲,儿子却是我的老师。这十八年,儿子在成长,我也在成长,我们母子在共同成长。
以后,在哪座城市工作,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全听儿子的。我相信儿子的选择,儿子喜欢的,我一定喜欢。就算万一不喜欢,也要学着喜欢。
儿子出生在夏天,儿子是夏天的儿子。
只要夏天还在,快乐就在。儿子快乐,我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