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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伦敦①将这样讲述蒲松龄的故事《狼》

2019-09-10秦耕

读写月报(初中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肉香人形草垛

秦耕

在整个冬季,胶东半岛的地面都是坚硬的,很难找到一处舒服的落脚点,我的两个前爪只好快速交替,尽可能缩短与冰冷的地面的接触时间。这样看起来,我在快速地向前奔跑。实际上狼大比我跑得还快,它是我的哥哥,虽然仅仅比我早出生23分钟。

“狼二,再快点儿!”狼大回头看着我,眼睛里发出无声的命令。

母亲对它的偏爱以及多次随父亲外出打猎的丰富经验,养成了它不容置疑的性格。我每次外出狩猎,都只好任它差遣,我也曾尝试抗议,但它总是用低沉的吼声表示不满。

母亲安排这次冬猎,原本是让我们进泰山活捉一些在树洞里冬眠的松鼠,回来做成鼠干,好在春天时食用;可自负的狼大带着我一路绕过泰山南部一带低矮的丘陵,沿着霜冻线一路向东。我猜也许狼大不喜欢踩寒冷而坚硬的石头,它的爪子更喜欢柔软的东西,例如在休息日,它喜欢用脚踩我的脖子取乐。欺软怕硬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害死狼大!

但我们这次狩猎很不顺利,在翻过沂蒙山区,进入沂水流域后,依然没有收获。这时我的肚子已咕咕叫了,可固执的狼大不为所动,一直向前奔跑,我也只好用肚子的咕咕叫声,以“饥肠响如鼓”作为我们的狩猎进行曲,呵呵!

第三天的黄昏,奔跑的狼大突然一个趔趄,坐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也跌坐在地,几乎同一时间,一股温馨的肉香飄入我的嗅觉系统。从几公里外传来的肉香对于饥饿三天的狼,犹如两辆定速前行但遭遇失控的奔驰汽车迎面相撞!

你们人类当然不懂了!

我看着狼大,它的鼻子像喇叭一样始终对着东南方向。没错,那股失散多年的女友般亲切友好的肉香,就是从东南方向缥缈而来,虽然强劲的西北风固执地企图修改肉香的旅行方向。我把鼻孔校正到东南方,一股肉香几乎像拳头袭击一般准确砸来,几乎砸扁了我的味蕾!这时狼大已经不顾一切地循着肉香向前狂奔而去,我当然也刻不容缓地追随狼大,向前狂奔,这时狼大当然管不了地面是否柔软。

肉香来自几根骨头,这几根骨头放在一只竹筐中,竹筐挂在一根扁担下,扁担压在一个人形动物的肩膀上……当我跳跃起来,急欲扑向骨头时,狼大咬住我的尾巴,把我摔在一段枯枝上,我正想用白牙咬狼大的爪子,发现狼大用眼神向我示意。原来扛着扁担的肩膀,还向下延伸着一只手臂,而手臂尽头的五指,正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金属物件。

我打了个寒颤,打心眼里佩服狼大。人形动物五指中握着的物件,虽然不是很重,可是它能分开坚硬的骨头,我表叔的两个前爪就是被这类东西弄断的,我当时看了骨头整齐的横断面,曾从尾巴到头顶升起一股凄凉,拔凉拔凉的……

人形动物用他的两只脚掌支撑身体,交替移动,不断向前。狼大十分谨慎,我控制呼吸与心跳,紧随狼大。沿着沂水河谷走了很久,忽然一个物件向我砸来,我吓了一跳,正欲躲开,却发现狼大跳将起来,像狗叼飞盘般一口将那物件叼住。

我正在迟疑,却见那人形动物交替两个脚掌向前飞跑,狼大把口中的东西扔给我,自己紧追不舍。等接住骨头我才明白,骨头以及上边的肉丝有多香!

我啃完肉丝,追上前去,发现狼大也得到了一根骨头,正吃得津津有味。我这次不想拾狼牙慧,自己拼命向前冲去,紧追那个人形动物。这时一根带着肉香的骨头飞着向我砸来,我一个平地跃起,横向转体720度旋转,叮咚!漂亮!我完美地接住了那根飞来的骨头!

就在我和狼大啃骨头上瘾时,不再有骨头从天而降了,那个人形动物只管向前狂奔,我们哪里肯放过他,一个字,追!两个字,猛追!

忽然,那人扔掉肩膀上的东西,身体紧紧靠在一个麦草垛上,我和狼大刹车不及,身体几乎撞在那人的腿上,在一阵人吼狼嚎之后,双方稳住阵脚,划分出防守区域,列成战斗队形。人形动物手持金属物件,盯着我和狼大,狼大与我并排蹲坐,盯着那人。

冬夜里来自北方的寒风,一阵一阵呼啸着掠过胶东半岛,向着南方的黄海而去,但我们狼的耐心却如泰山一般沉稳,眼睛盯着那人,就像利箭校准着靶心。

事后反思,我和狼大这次冬猎,本应放过这个人形动物,尤其是一个手握金属物件的人形动物,但我们被带着肉香的骨头诱惑了,脑袋发了昏。骨头上残留的几根肉丝,只能激起我们更大的食欲,并不能扑灭来自饥肠的熊熊烈焰,让我们变得更加饥饿,也更加疯狂。真不知是我们狼心不足蛇吞象,还是那人在刻意用骨头设陷阱诱杀我和狼大。

经过长时间的冷战对峙,无声胜似有声,那人做着随时用金属物件攻击我和狼大的动作,但引而不发;狼大带领我做出跃跃欲试咬断人形动物喉管的动作,如箭在弦。天上的星光折射在那金属物件上,我和狼大锐利的目光,又通过那金属物件向夜空折射而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人依然没有丝毫疲倦困顿的迹象,发起进攻的良机始终没有出现。狼大用眼睛告诉我:亲爱的弟弟,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饥饿会打败我们,时间也会打败我们,你看启明星已在升起,你且在这里与那人周旋,吸引其注意力,哥哥我迂回进攻,待我三声狼嗥,咱们兄弟前后夹击,拿下这人,饿狼饮血,黎明凯旋!

然后狼大假装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仿佛已失望至极,放弃猎物,向着远处遁去。我虽不明白它的具体计划,但知道在绕过那几个乱坟岗之后,它就会折转回来。不久,我鼻子里清晰嗅到狼大的气味,并测量到气味就来自麦草垛背后,同时也听到狼大在麦草垛上挖洞的细微声响,我明白了它的“隧道攻击”计划,心里不由得发出的一阵得意的笑声。狼大总喜欢用自己的爪子接触柔软的东西,在麦草垛上打洞,应该是它喜欢的工作之一。

狼大有时候不够谨慎,抓扯麦草时发出的吱啦声过大,曾引起人形动物的警觉,我只好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目似瞑,意暇甚,借以转移其注意力……

忽然,那人毫无征兆地暴跳起来,用刀砍断了我的脖子,就在金属冰冷地滑过我的第5与第6根脊柱骨之间的缝隙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而那人又转身到麦草垛后方。可怜的狼大,身子已经进入掏好的洞中,洞中想必非常温暖,只有屁股还暴露在外,那人形动物挥起一刀,狼大感到自己的后腰部闪过一阵寒冷,与我一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和狼大的错误,是疏忽了那人形动物是一个杀猪的职业屠夫。

异史氏曰,肉令智昏!如果不是骨头上肉香的诱惑,狼大与狼二径自进山狩猎,怎么会悲剧收场!

狼大狼二的故事后来一直在胶东半岛流传,还被一个叫蒲松龄的人写成书面文字,收进中学生的教材。呜呼,我和狼大英雄一世,竟贻笑于蒙童口间。

(原载“凯迪社区”)

附:蒲松龄《狼》原文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

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

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注】①杰克·伦敦(Jack London,1876年1月12日-1916年11月22日),美国现实主义作家。其作品充满着对生命本身的崇拜,对生命、生存意义的原始形态与精神自由的追求和对待死亡时不轻言屈服的英雄主义气质。生命在杰克·伦敦的作品中往往呈现出原生状的、原始的形态,释放出与庸俗世界永远不可能熟悉的截然相反的渴望,一种奋发的、跳跃着的甚至是狂暴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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